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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一天

平靜的一天

據說人死後 靈魂便會上升到高空 便可以看到自己生活都市的全貌。

此刻我從月見山頂上往下張望 晚間的城市燈火通明。城市宛如巨大的生物般喘息不休 無數光芒忽明忽滅 其間有無數人生活在其中 出生並不斷死去 循環反覆。車流的燈光滙集成河 晚間隨風飄盪的白襯衣宛如幽靈。而這就是新月市的全貌。若仔細張望 從海岸邊一直向市中心看去 可見巨大的商業大廈群像手指白骨一樣貫穿灰暗的天空 那其中最為雄偉的大廈 正是織田財閥的所在地 織田商事大廈。大廈本身像是有意識的生命體一般冷冷地閃着光。一個黑影站立其上 俯視着眼下無際地展開的都市面貌 只是在風吹過的一刻 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只剩下大樓群在黑暗中佇立歌唱着低沉的旋律 像是無數的墓碑展現在人前 絲毫不受歲月的侵蝕影響在城市中紮根存續。

“鈴鈴鈴鈴……..” 刺耳的聲音不斷在我耳邊響起 我好不容易才入睡 鬧鐘的聲音卻不斷踼打着我腦袋 像是世界未日的呼聲般尖叫吵鬧着。我在床上輾轉了數次 終於按捺不住 一巴掌把鬧鐘拍停。從沉重如鉛的眼皮可見 窗外早已是陽光朗照的正午時分。我懷着有點幻滅的心情 拖着身子極不情願地起床。昨天我一直在網絡遊戲仙境傳說苦戰到深夜 為了搶奪神器“冰結月光之劍” 一直在打怪。正當我要打敗boss的瞬間 突然一個刺客闖入 我在生命值減半的情況下被逼用滿等的大劍和來客戰鬥了數回合 但竟然被他用刺劍從背後一擊刺殺 心情於是糟到了極點。雖然來者比我等級低 但步法卻出奇地靈活 我揮動笨重的大劍竟三番四次被他輕巧避過 一個滑步已迅速繞到我身後。大劍的致命缺點在此刻表露無遺 一旦被對方走進背後死角 便是死路一條。來者完全掌握到戰士大劍速度慢的特點 並趁我注意力完全集中於王身上時突施偷襲 可謂戰術高明 而且神速的反應更是我望塵莫及。我看到對方的名字時 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對手竟然和我相差足足二十級 意味着他只要捱上我一刀便會魂歸泉下。因為過於深刻 我仍然記得來者的名字 是一個穿黑夜烏鴉大衣的刺客 名叫“夜色温柔”。他殺掉我並漁人得利 奪走秘劍時 在我的屍體面前竟然躬了躬! 好一個有禮貌的玩家。當我垂頭喪氣胡思亂想之際 窗外早已進入秋日時分 日漸加深的日影使星期日的時光顯得特別悠長。 我坐在床沿想了片刻 理清思緒 才想起今天是要外出補習的日子。最近因為踏入高中三年級 大部分人甚至連小五郎也開始四出補習 連我也開始感到壓力。我所在的甲村高中雖然以大學入學率高而知名於新月市 但我平常在學級成績包尾墊底 可謂前景堪憂 即使補習也只是杯水車薪。我拍了拍腦袋 嘆口氣收拾好背包 下到客廳 千篇一律且刺耳的動漫樂曲便隨即傳入耳中。電視上正在播出近期大熱的

“吧拉吧拉小魔仙”。我看了眼側身躺在沙發上口咬着麫包的善子 歪着頭的她正熱中於動畫內容 甚至還啍起主題曲來。我走到電視面前 看了幾秒片頭曲後 便忍不住說道:

“嘩這個魔女真的畫得好隨便 動畫公司肯定是沒錢了。”

“滾回你的房間去玩你的老婆吧 死宅!” 她馬上瞪了我一眼 又踢了我一腳。

“喂 這麼不講情面嗎!” 我有點敗下陣來了 舉起雙手求和。

“去補你的習 不要吵着我 難得好好的假日我不想和不懂少女心的人浪費時間!” 我發覺和她鬥嘴總是沒有好結果 於是我說: “看太多魔法少女會變弱智 我才不要看這些低俗動畫。”她瞪得我更用力了 表情好像是在說: “不要阻着老娘不然就擰掉你的頭”。我開始有點慌了 只好轉移話題 問老媽星期天一大早到那裏去了。

“自己看雪櫃的字條 不要煩着我” 我於是打開冰箱 把橙汁倒進杯中 一邊喝一邊看着附在雪櫃上的小字條。字條上以端正的字跡寫着

“公司急事 我要回去開會 晚上才回來。” 我對於老媽的出版社經常要加班雖然已經習以為常 但竟然連星期天也要工作 令我覺得長大成人真是充滿痛苦。我於是說聲 “我出門了” 便趕到新月車站去 小五郎早已等在那裡。我看了看車站大鐘 足足遲到了十五分鐘。小五郎托了托眼鏡 說: “一杯可樂” 我馬上伸開雙手 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 “放過我吧!” 但他好像不太理會我的反應 說: “遲到啦 快點走吧 一會兒走進教室又要被望着啦 快點啦” 我們於是穿過閘口上了車。星期日的車廂人很少 十分安靜。我和小五郎說起最近出現的殺人事件。電視報章上早已為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警方雖然四處調查卻苦無結果 搞得人們晚上不敢外出 部分店舖亦提早閉門。

“聽說死者身上有巨大的抓痕 而且身上有部分不見了 像是被吃掉了 到底是哪人這麼惡趣味 竟然有吃人的興趣 難道是瘋子不成!?” 我首先提起。

“按傷痕的情況看來 更像是被狼或者老虎襲擊吧。這樣想才合理。不過市內又沒有動物園 月見山附近以前據說是有老虎的 但現今不可能吧。我覺得是人為的 但為甚麼要這樣做呢?” 小五郎一邊看着車廂內小電視的新聞一邊托眼鏡想着說 電視裡可見警察的封鎖線把新月公園周邊一帶的空地封鎖起來。我看着新聞報導 托着下巴想了片刻 但也毫無頭緒。 “反正不關我們事 只要晚上不外出就沒問題吧!” “這樣可不好呀 快要中秋祭典了 要是取消就大件事了!” “反正我對中秋祭典也沒興趣 我可不想在晚上和其他人逼來逼去 我寧願打仙夜衝等。” 我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太想對着滿街的情侶 時刻都在提醒我是單身中學生。我只好在心裡對自己說 “快要考試了我才沒時間去理會這些無聊事” 一邊望着車窗外飛逝的高樓大廈。到達目的地 我們走進車站大街裡一座數層高的建築物。我們的補習社在三樓 走了會便到了 發覺走廊已無人影 我們隨即閃身進房。 學生們馬上望了望我們 藤堂老師一見我們光明正大地進房 望了我倆一眼 又轉過身去繼續課堂提問。我坐到座位上 隨即很快老師便問到了我。問題是 “雨月物語的菊花之約的精神是甚麼”。我記得這故事是講兩個分離在外的武士約定在重陽之日再會 但其中一方無法遵約 為遵守約定 結果切腹自殺以魂魄之身回到故鄉在菊花月下和友人共飲美酒。我於是說:

“無論發生何事也必以遵守約定為先”

“無錯 的確是如此。假如真田同學你是那個武士 你也會遵守約定嗎?”

“我想我會的。”

“不過我擔心你會記錯時間 畢竟你今天也遲到了。要是錯過重陽之日的話 切腹也就失去意義了。真田同學要記得學習遵守約定啊。”

“我想武士之間深厚的情誼不會因為遲到半刻就完結的 老師。” 有人馬上笑出了聲。

“好了 到下一位田村同學”

我隨即漫不經心地從背包取出國文講義 便偷偷在抽屜拿出小說來看。最近我很熱中於「灼眼的夏娜」 覺得比起什麼太宰治 夏目漱石枯燥無味的文學小說有趣得多了 我漫遊在空想的魔幻世界中 絲毫沒把課堂和考試放在心上。老實說我也不覺得自己會考上東京的大學 也對前路沒太多想法。並不是我不擔心 只是我覺得努力也未必會有好結果 因此抱着隨遇而安的心態過過着閒日子。班上的氣氛大抵上是認真的 大家或多或少地意識到考試將近 特別努力的人不在少數。看書看到一半 前面的女孩傳來了新講義。我道了聲 “謝謝” 女孩馬上露出得體的 淺淺的微笑 隨即轉過身去。因為我總是從身後望着她 因此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她的背影。一頭濃如墨的烏黑長髮 頭上恰到好處地綁着淺藍色的絲結。眼晴大大的十分明亮 清澈得有如古井的水 和人說話 神情專注的時候不時流轉着光。我覺得用 “夏天的雲和海” 來形容她最是貼切不過 女孩穿着素雅乾淨的白襯衣和黑色百摺裙 因而束起的 幼細的腰肢就被突顯在我眼前。我上課上到一半早已東歪西倒了 但她柔細端正的肩膀卻沒有鬆懈下來 全神貫注地留心上課。這時老師問道:

“萬葉集是什麼時期成書的 有沒有同學知道?”。

“是公元七世紀至八世紀成書的 是現存最古的詩集 老師。”

女孩看到其他人沒有主動回答後 便舉手作答 長長的手臂白白的。我歪着頭坐在她身後 開始留意起她來。雖然在學校裏不乏長相美貌且人氣高的女生 但她似乎要等到其他人不願意作答後才主動回應。這樣想的時候 我開始對她產生一絲好感。話雖如此我也沒有太在意她。

“正解 萬葉集是現存最古的詩集 在考試中古文部分會反覆出現 同學們對有名的詩人的作品一定要背誦在心 不要把意思搞錯了。北條同學準備得很好”

“沒有這回事哦 老師。我只是剛好比較喜歡讀課外書 最近碰巧有讀到萬葉集而已。”

“多讀課外書對考試也是有助益的 況且人生也不是只有讀書這一部分。好了 我們續繼講解萬葉集和古文相關的試題…”課室又再度響起書本掀動的沙沙聲。

我這才知道女孩姓北條。北條…… 這個姓氏相當少見。北條氏本是有來歷的士族 過去戰國時代也有姓北條的大名 只是相比起新月市其他常見的姓氏不那麼常見。北條…… 我總感覺這個名字好熟 又好像在那裏見過這個女孩似的 內心感到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胡思亂想而已。我再次望了望她拿着筆在講義上畫畫寫寫的背影 隨着身體細微的抖動 黑色長髮和淺藍色髮帶不住微微搖動。小休的鈴聲響起 姓北條的女孩離開了課室 我隨即走向在後座的小五郎問起這個女孩的事。小五郎於是掻了下頭 放下筆來回答我。

“總覺得好像在那裏見過她似的 是我錯覺嗎? 五郎你知道她的來歷嗎?”我抱着雙手 一邊望着她書桌上有點舊 微微發黃的一本萬葉集說。

“對人家有意思?”小五郎笑得很奸狡 不懷好意地說。

“喂!”

“她是我們學校的 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她是A 班的。”

“啊 難怪我總覺得感覺很熟悉 原來是我們學校的人。不過想起來好像不常看到她”

“因為A班和我們樓層不同。不過阿光你是不是GAY? 對方可是A班的名人 你平常一點也留意不到嗎。作為同學兼朋友我好擔心你呀”

“你最好希望我不是”我一邊說一邊伸懶腰看着窗外的風景。

“嘛 的確是個美人。況且體育萬能成績優秀。聽說之前情人節有幾個人向她送情書了 不過她似乎果斷地拒絕了 在這方面基本上是完全不留情面。不過她人緣似乎不錯 在老師間的評價很高。要是去年我再努力一點的話 大概就能排名比她高吧。不過看來似乎很難 我也沒這個心思”小五郎抱着雙手有點認真地想道。

說到這裏我真是嚇了一跳 小五郎向來成績在班中數一數二 學級排名也在前十。這麼說來比他還要高…… 我完全想像不出那是怎麼的一回事 就像看着夏日的雲端一樣 雖然偶然會有陽光瀉下 但因為遠遠在高空根本看不真切。我咬着能量條一邊吃一邊想 要是我也頭腦這麼就好了 就可以盡情在考試前四處游玩不用擔心成績…… 不過結果還是我太天真了嗎 對方很可能是付出了比我多數十倍的努力才爬到頂位 我於是用有點泄氣的想法和五郎說:

“有時真想掀開你的頭腦看看為什麼頭筋會這麼好 再抓起來做個實驗 看能否把頭腦移植”

“我倒是認為學年殺人魔不應該是成績包尾的人 應該是那種頭腦清晰冷峻的好學生才是”小五郎笑了笑說。我馬上作狀要槌他一拳。

“好啦! 不要再提醒我現況有多糟了!”這時鈴聲響起 眾人折返後 隨即下節課開始。課堂進入辯論環節 題目是 “銀河鐵道之夜裡主角許下願望要為世人幸福奮鬥 試評論之”我看到題目後只覺得一頭霧水 故事好像是說主角發夢上天 在一輛銀河火車上遊歷的故事。我看了看黑板上的題目 忽然女孩轉過身來說:

“我們來分組討論吧 真田同學。”

“甚麼!?”我有點驚訝 稍稍張大了嘴 但隨即覺得這樣做很不禮貌 合上了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真田同學你有其他同伴? 那我再找別人好了。”

“呃 不是這樣。”

“那麼我們開始吧 你準備好了嗎?” 北條同學伸手撩了撩頭髮 低頭望了眼講義 露出了相當好看的額頭。她隨即望向我 像是等我回應。我有點猶疑不決。

這是甚麼一回事? 我望向四週 她周圍也有不少人 明明可以和其他人分組討論。我感到有點受寵若驚 這麼可愛的女孩一把臉靠前 我便感到有點心跳加速。北條同學前座隔離的女生像是有點疑惑地看着我 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但隨後便問其他人去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北條同學 心想這會不會是個陰謀 例如別人在捉弄我 或這原來是個整人節目 而我剛好被選上。 大概是因為年級首三和年級包尾 中間隔着我所知道的最遙遠的距離之一。但我似乎是想多了 於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其實我不太記得銀河鐵道之夜的內容 所以我想你最好……”

“故事其實很簡單的 我講一次你聽吧。”她於是慢慢開始講述主角喬凡尼的朋友卡帕內拉如何為了救人被河水沖走 結果身故的故事。最後結局只剩下主角孤身一人。故事並不複雜。於是我說:

“這也太慘了吧。獨一無二的朋友就這樣從眼前消失了 實在太慘了。就算能令其他人幸福 但這樣犠牲自己 我覺得不值得。雖然我不是建議見死不救 不過……”我覺得以前的作家都似乎有被虐傾向。

“你也這樣覺得呢。若我是喬凡尼 一開始就壓根不會讓卡帕內拉去救人。如果我是主角 無論如何也一定要保護好朋友。只有自己一個活在世上的話太可憐了! 你難度不覺得卡帕內拉這樣做很愚蠢嗎?” 我覺得她講得有點過火了。雖然卡帕內拉為了救人掉下水溺死 但他畢竟是個有正義感的好人 我覺得用愚蠢來形容他有點過分。我於是說:

“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好 但人總是要死的。況且他不是愚蠢 是善良。”

“死也得看時候。拋下好友去死 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他只是去救人而已… 不是去做壞事。”

“他太自私了!”她好像有點生氣了 身體有點前傾 拳頭握得緊緊的 臉微微發紅。我感覺到有點不妙 因為四周的人都開始往我們這邊望來 我們的音量太大了 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連小五郎都托了托眼鏡往這邊看來。我於是說:

“北條同學你冷靜點……”

她也好像覺得失態了 撥了撥耳邊修長的頭髮 露出好看的耳朵隨即說:

“不好意思我們繼續吧。”

在餘下的討論結束和老師交代好功課後 課室裏眾人開始散去。我收拾好書包和小五郎打個眼色也準備離去 這時北條同學收拾好背包 淺藍色的髮帶在我面前一閃 轉過身來向我說: “對了 最近晚上這裡很危險 真田同學你最好不要在外面流連太久 儘早回家比較好。”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漫不經心 沒有直接看着我說。我感到相當奇怪 但亦多謝她的好意說: “北條同學也小心點。”北條和一個女生首先離開了 我於是和小五郎下到樓下 黃昏過後天色早已完全入黑 夜空中不見星月。市街燈光因而漸次亮起。我和小五郎走到車站坐車回家的路上 小五郎好像很感興趣地問起我北條同學的事。

“真奇怪她主動邀請你分組。我還擔心阿光你沒人邀請呢。我正打算叫你的時候 北條便搶先一步了。”他說着靠近我 仔細看了看我的臉 用手摸了摸下巴說: “不過 到底是甚麼原因呢?”他嘴角微微上揚。

“那有甚麼原因… 不過她好像有點認真過頭了。”我覺得她確實是太認真了。只是個隨意的小組討論而已。我於是說: “不過她頭腦很好 言辭也很尖銳。我勉強提了幾個論點便馬上被駁得啞口無言了。”我想要是在考場上遇到這樣的對手 真是太可怕了 馬上三言兩語便被擊倒立即出局。我想像她在考試場裡背脊筆挺把對手辯駁得狼狽不堪 隨即瀟灑離去的情境。考官於是在報告中打上上佳的分數。不過實際上我覺得怎樣也沒所謂 因為我早已半放棄掉考試 壓根不認為自己會及格能考上好的大學。況且 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在我胡思亂想之際 電車已到站 正當我要走出閘口之際 突然想起把USB遺留在補習社裡頭了。裡頭因為裝有明天課堂小組報告必須要用的簡報 不去取回不行。我於是和小五郎告別 回頭坐上電車。電車在夜色中穿行而過 我在半月北站下車 並在取回USB後 夜色變得更深沉了 街上行人更見稀少了。我左轉右拐穿過小巷 想儘快回到車站回家。因為樓宇間節次橉比 我似乎有點迷路。我一路看天 但見黑夜無盡籠罩。我靠着前方一個小公園的水銀燈光尋找着歸途時……

“!?”我看到北條一個人坐在公園裏的鞦韆上。我本來打算當沒看到她便回去 不過她好像也看到我了。我想了想 於是停下腳步走向她。她是主動向我開口的。

“你真是十分固執呢。我明明說了不要晚上在外面遊蕩 卻不聽我說。男生都是這麼固執的嗎 一但有了意見便完全容不下其他人的想法一意孤行。”她仍然穿着剛才離開教室的白襯衣和黑摺裙 在水銀燈光的照射下便像是做工精緻的人偶般發出幽藍細碎的銀光。坐姿仍然端正的她收攏雙手目視前方 好像在看我所看不見的東西似的。她說這話的時候輕輕攏了攏頭髮 相當優雅地露出了線條圓滑的耳朵。她望着我。我覺得這時走開並不好 於是坐到了鞦韆上。天空仍然被雲層遮擋不見星月 黑夜相當地深沉 偶而可以聽見數聲蟲鳴。

“這麼晚了… 北條同學你還有事要做嗎?”

“我在等人。本來特意走到沒甚麼人的公園來的 卻被你發現了。我們似乎很有緣呢。讀同一所學校 上同一間補習社 還同時坐前後位置。”

“等人?”

“我在等我哥哥。他在這附近新月市立大學上學 有時我無事可幹便會等他下課一起回家。”

“是嗎…… 我媽也是這樣 星期天也要上班。想起來也覺得辛苦。”

“那麼你呢? 為甚麼還不回去? 在這附近做甚麼? 難道說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不是啦 我也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想不到你竟然還未回家去。我是來取回遺下的USB的。”我說着掏出USB給她看。她看了眼 隨即問:

“裡面有很重要的東西嗎? 難道是不能見光的秘密?”她好像有點好奇伸了伸頭問。

“只是些不值一提的無聊東西而已。”

“是嗎。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這麼冒失的人。還是說其實是個非常善忘的冒失鬼? 最擅長把事物忘光? 和年級包尾有關?”

“雖然我算不上正派 但姑且是個智力正常的健全人類…… 雖然家人都相當冒失且神經大條 不過我還滿相信自己。”

“哦……”她好像有點滿意 但又好像有點不滿地點了點頭。我看到她手上仍然拿着那本萬葉集。因為燈光有點昏暗 所以看不清書的封面 但書似乎年代久遠而微微發黃 反正不是新買的。我暗地裏看了看她的側面 只見發育成熟而渾圓的胸部把襯衣挺起 輪廓清晰可見 看起來像是在胸前沉睡的兩隻小兔 隨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但我生怕她發現我在偷看 於是馬上別開視線。黑夜中可以看到有些細小的物體在移動 原來是貓。貓三三兩兩地緊集於這個公園 似乎這裏是它們的集會地點。我問道:

“那本書好像很舊了。你很喜歡看書嗎?”

“我媽媽很喜歡看書 小時候就經常在睡前讀書哄我入睡。可能是被她影響到 所以我一直在看她的藏書。這本萬葉集的譯本也是她的。書很舊了 已經是十年前的老東西。當我煩燥不安的時候 只要翻上一頁 便覺得這個世界也不是這麼不堪 煩心的事也漸漸不會再去想。” 她低頭看着地上 踢了踢地上的沙子 又繼續說:

“可能是因為我生性比較好強 我不願意母親的書就這樣放置在書櫃上無人打理無人閱讀。每到假期 我便隨手拿上一本來看。我哥哥則不太讀書。在這方面我們是有點不像 不過我覺得其實沒有所謂。你有兄妹嗎?”

“我有個很麻煩的妹妹。脾氣相當火爆 要是我擋到電視便會一拖鞋打過來。每次有好吃的蛋糕或食物便會一掃而光 或是偷偷藏起讓我找不到。不過要是她不那麼天天叫我去死和經常弄壞我的電腦的話 實際上是挺好的妹妹 我想。”

“我看你生活得好像挺開心似的。你沒有煩惱的嗎?”

“成績不好啊。我想到來年要考試便十分頭痛。”

“那很簡單啊 反正我有時間。我幫你就好了。”

她用十分直率的目光注視着我。我很感激她這麼熱心幫助我 但我害怕會阻礙到她的時間 同時出於一絲不好的預感我說:

“北條同學……”

“我叫直美。叫我直美就可以了。”

“我說直美

我雖然不是那麼聰明的人 但畢竟有自知自明。能爬到怎樣高的位置 看甚麼風景才最適合自己 我很清楚。我不想因為爬得太高而掉下山去 落得遍體鱗傷。不是說不想 但我覺得打擾別人不是我本性。不干涉不影響別人是我一貫的原則。不過我很高興 有人肯主動幫助我什麼的。我所以能一路走到現在 想必也是因為不時接受別人的幫助的緣故吧。”

“你似乎比你想像中更關心別人的想法呢。”

“也不是啦。只是習慣這樣做而已。”

我一邊撓着頭一邊說 感到有點飄飄然。這時貓一路聚集而來。貓有大有小 有的純色的 也有的間紋相間。貓有點警剔地看着我 在距兩米的範圍外或行走或站立 似是在等待什麼。直美隨即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小袋魚乾 猫一看到魚乾 幾隻大膽的便不顧忌我慢慢走近。貓走到我們腳底 直美帶着微笑低下身子摸了摸貓的頭。貓似是很滿足地曲起身子享受撫摸。我於是問她:

“能分一點給我嗎?”她於是把袋子遞給我。貓看到我拿着袋子 雖然最初有點警惕 但亦開始慢慢靠近。我向地上拋了幾隻魚乾 動作靈敏的貓便迅速咬住離開 隱沒在黑暗中。 我把袋子還給直美 她打了個手勢 貓像是很放心地靠近 她抓起一小撮魚乾放在手心 貓便上前爭相競食埋頭其中。漸漸地 月光破開雲層在地上灑上幽藍的光 四周開始變得比較光亮了。我看着淡雲間的月色和身邊的直美 總感覺好熟悉。 時近中夜一時萬籟俱寂。 這時候 直美抬起頭來望向天上 風掠起她的長髮 髮間淺藍色的絲帶在風中飄舞回轉。她皺了皺眉頭 以有點不安的語氣說:

“是蒼白的上弦月呢。我最討厭上弦月了 它……太過於銳利了。它總給我不吉利的感覺。已經這麼夜了 光同學不如我們回去吧。”

她站起身來 拍了拍裙子上的一點點的灰塵便自顧自地走起路來。我有點驚訝。於是問:

“你不用等你哥哥了嗎?”

“他有時會工作到深夜 看來這天他會很忙。 等太久的話他會擔心責罵我的。”她回頭對我笑了笑。 “光同學我們回去吧。這麼好的月色 要是一個人回去的話太浪費了。你家裡人應該也在等你吧。”我於是想了想 便拿起書包和她並肩穿過小巷走進大路。雖然時間已接近中夜 但因為是繁華的商業街 路上仍有不少人行走。她左顧右盼 似乎是對周圍的商鋪很感興趣似地看着。那是一間精緻的玩具商店 店面擺放了不少眼晴又大又圓 相貌可愛的玩具熊。她彎下腰來看了幾眼 眼裡閃閃發光 可愛極了。我不禁望住她 她回過頭來 看了我一眼 隨即說: “不好意思 我們回去吧 已經這麼夜了。”她好像有點高興地踏着稍稍輕快的步伐走在我前面淺藍色的髮帶一晃一晃的。我雙手插在褲袋 看着她的背影。我感覺很不可思議 因為我平常接觸的總是男生這時這麼接近地看着她的肩膀 最大的感觸是覺得女孩子的肩實在很幼細。這亦是後來我對她最深的印象之一。我們走進車站登上電車 電車在夜色中徐徐開動。她靜靜地坐在我旁邊兩條細細的 雪白的手臂自然地下垂。洗髮水的香味不時幽幽地浮動。她坐了片刻 突然想起甚麼似地 目視前方說道:

“光同學你相信命運嗎? 就是說 人有時所以遭遇災厄 是因為他們不信神。”

“嘛 我覺得這個講法很不可靠。有點像是: 我打不開電視是因為我不信神 但其實是因為沒有插上電源。”她噗的一聲笑了 宛如在水中蕩漾的月光。

“我來給你祝福吧。可以帶來好運的的祝褔。”她隨即轉過身去在手提包裡找了一會 拿出了一個用藍色信紙摺成的 一隻小小的紙鶴。 她好像很喜歡藍色。她用一個小玻璃瓶 裡面裝着白色砂子把紙鶴放在裡面送給我。她說:

“希望這個紙鶴會為你帶來好運光同學”她把小玻璃瓶放在我的手心。我於是把瓶子放在手心細看。瓶子裡面的紙鶴因為受到車窗外光芒的照射 反映着淺白的藍光。紙鶴做得非常精巧 近看的時候栩栩如生 好像一把瓶蓋打開 鳥兒便會向上飛去似的。我把玩了片刻 便把紙鶴連用瓶子放進背包裡。我問道:

“你平常很喜歡摺紙嗎?”

“嗯。我最喜歡摺紙了。每次看到紙鶴便十分安心。對我來說摺紙有很特別的意義。”她一邊說 列車已漸漸到站了。車內廣播響起 車門隨即打開 秋夜的冷風便捲進車內 撥動了她的秀髮。她拿着手提包站起身來 一個小跳步跳到車外月台 然後轉身向我微微一笑 揮手作別。我也向她揮手車門關上時 她把雙手別在背後看着我歸去。隨着車速加快 她的身影便迅即向後錯開 終於消失不見。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 總感覺很孤獨 我看着車上各人的樣子 有人看報 有人看手機。我感覺這些人都離我好幾萬光年之遙。只有玻璃瓶小小的餘温一直留在我的心中。我於是把小玻璃瓶握在手心不放時 感覺就好像回到了遙遠美好的過去。我眼望着窗外的街景不住流逝時 列車早已到站。

我在淺月南站下車時已經快要接近十一時了。我看着天空 蒼白的新月在頭頂放光 街上淺淺地反映出霜白的光芒。我一路沿着街道行走 但不知為何 商舖好像一早就停止營業了 路上因而很清靜。我望着自己在路上被月光拖長的影子 一邊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我想我和她應該是初次認識的 雖然在學校她早已經知道我是誰。她主動找我談話…… 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又令人感到不解。我雙手插袋 想像如果小五郎知道我和她關係變得這麼好 會露出何等驚訝的神色。這時候

“……!?”

我感到腳下好像踏中什麼黏黏的東西。我提起腳一看 但看不清楚。月亮這時隱沒在雲端。我看了看地上 地上一塊色調深沉的東西吸引住我的視線。很快月光又穿過雲層 這時我才看清楚是一大灘血漬。血漬向小巷暗處伸延而去。我馬上停住不動 四處察看 看到無人在近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我有不祥的預感。我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動 跟隨血跡向巷內走去。一個男人背向天倒臥在地 上半身很大部分缺失不見。更奇怪的是 男子的頭部被平整地切斷 像是被人用刀斬斷。我感到全身冷汗直流 心想要是被人看見 肯定脫不了身。我的手抖得很厲害為了讓自己鎮靜下來 便用另一隻手抓着不住顫抖的手。我望向天上 月色正以冷冷的目光看着我。我深呼吸了一下 但仍難以鎮定下來 我於是拿出她送給我的小玻璃瓶握在手中 頓時內心變得平靜下來。為了不讓人發現 我馬上走回大路加快腳步離開。

但大街實在變得太過於安靜了 這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明明平常在十一時仍在營業的店舖均已關門 甚至連路燈也沒有點亮 路上不見半個人影。這太不尋常了。我一邊走在街角前方的十字路口 我看到一個人影。但這時因為月光在又藏在雲後 我看得不太清楚。我正想加速離去 這時月色又再湧現。月光把來者映照得十分清楚。說是來者似乎並不正確 因為女孩獨自站在路口中央 並沒有在看着我。我這時驚訝得嘴也合不上了 因為女孩的打扮太過詭異了。她身穿着紅黑色鮮艷的洋裝。手中拿着一把銀白色細長的十字劍 劍上紅紅的沾滿血。血!?

我一時嚇得說不出話來。在目睹男人的屍體後 我開始懷疑自己有點神智不清了 是不是看到了幻覺。而且女孩手另一隻手中還握有甚麼。我完全動彈不得。那似乎是一把黑色的手槍 靠着微微的月色 黑色槍身反映着不祥的冷光。她向四週看了片刻 這才發現到我。她望向我的時候 我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我很想逃跑但無法移動腳步。

“喲同學你好!”她首先開口說。我嚇得一時回不上話 下意識地擺出防衞的姿態。她睨了我一眼 又繼續自說自話。

“今晚月色真美…… 不是適合大開殺戒的日子。真是的 為甚麼你要發現我呢?”她抬望向天 銀色的流光把一頭黑色長髮映得鳥黑非常。 “同學你知道遇到淑女時不首先打招呼是非常不禮貌的嗎?”我完全不敢動彈 呆了在原地。“在這種時間 這種地方遇上真遺憾呢。那麼同學…… 好好安睡吧。”我還來不及反應 馬上感到胸口一陣劇痛 眼前一黑 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我整個人立即向後倒下 意識幾近斷絕。我橫躺在地向側邊望去 手中的玻璃瓶破碎一地 只剩下紙鶴在月光下呈現温柔的青藍色光芒 和女孩在夜月中傳來隱隱的 低沉温柔而又有點悲傷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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