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伏击
一只哥布林能做什么？
尽管瘦弱的胳膊能拉得满弓，细小的双脚可以了无声息地奔跑在洞穴里，但一只普通的，真正的哥布林，他只会逃跑，隐匿，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看着死去的同胞窃笑。
那么，五百只呢？
就算弩箭射来，也有同胞挡着；就算敌人甲坚刀利，也总有两个伙计能将武器插入对手的面甲。反正死的又不一定是自己，能多杀几个长胡子多抢一些好玩意儿，何乐不为？
长胡子们的山羊在悬崖边的山道上蹦跶着，急匆匆地往黑山堡的方向跑，如期而至，如期而至呀。李奇趴在不远处的山腰上，默默地点着数，嘴角渐渐上扬。
在这群骑着羊的长胡子第一次经过这条山道赶往商队遇袭点时，李奇就已经带着四户将近两百只哥布林埋伏在这了。袭击商队的也有四户，留下两户在山洞里守着幼崽顺带骚扰骚扰矮垛子；另外两户之前是交代它们打完商队就要过来这边增援，不过到现在都还没过来，怕不是都被长胡子宰了。
“老大，怎怎怎么办，就咱这点人，还还还打么？”
在一旁颤颤巍巍发着抖的小伙子名叫布布，是族群里为数不多的萨满之一，但因为还是学徒，所以除了会一点增殖哥布林用的降临仪式以外，和别的哥布林并无差异。
“你怎么不光身子的抖动方式，连语气都和鼠人差不多了？”李奇咂了咂舌。“放心，你看，这群回来的骑羊小丑是不是比去的时候少了一半？看过去顶天一百只左右。”
“诶？老大你见过鼠人？”
“关你屁事，快数！”
布布浑身一震，只好望着远处那被羊蹄卷起的沙石，一只一只的数着，但每次数到九就数不下去了，随之放弃。
“呃……嗯……哦……好像是少了挺多只的……”
“是吧？这说明打商队的伙计们起码拖住了一半的羊。剩下的这些，我们四户两百只，来个伏击，应该够用。”
“唉，族长也真是的，才给咱十户人，将近五百个伙计怎么干掉这么一大群长胡子啊……”
布布想到了山那侧的矮人重装步兵，抱着头蹲了下去。
“族长他要攻打黑山堡，自己才带了二十几户，能给我们十户已经很不错了。再说，我们也不用和长胡子硬碰硬，只要拖住就行，所以我才让两户去袭扰那群跑不快的铁皮胡子，算上还在长胡子商队那边的伙计，我们有八户来拖着这群羊，够了。”
“咦？不是消灭么？俺记得族长的命令是消灭长胡子主力……”
“胡扯！”
李奇突然的发火吓得布布噫了一声，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我说族长说的是拖住就是拖住，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族长说的是拖住，说的是拖住。”
“啧，这群骑羊小丑总算快到伏击圈了。喂，把睡着的全都叫起来！伙计们，今晚准备吃烤羊肉吧！”
所有哥布林闻声，纷纷拿起了石块和武器，露出了令人胆寒的微笑。唯有布布，依旧趴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
头晕。
大脑昏昏沉沉的。
不知怎么，自己就躺在地上了。全身上下一点痛感都没有，但就是起不了身。
头上好像肿了一个包。
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是被山上的落石给击中了脑袋？
天空灰蒙蒙的，满是尘土。
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怎么一回事？我是谁？
哦，铎德，对，我是矮人王国边境巡查队队长，铎德。
对，巡查队……嗯？！！
周围已经持续很久的哀嚎总算传入耳中，羊蹄卷起的尘土遮蔽了自己的双眼，铎德连忙起身，看到了山坡上那邪恶的身影。
“伏击！前后队向左右散开！向山上冲锋！！！”
已经有不少摔下来的战友被自己人的战羊所践踏，或是踢下悬崖，幸好自己起身的早才躲过一劫。
铎德愤愤的咬紧牙关，找不到自己的坐骑，就随便上了只无主的战羊。
血债血偿！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但突然间，胸膛感到一个重击，一支箭正好从护心镜的边缘射到身上，鲜血从喉咙中涌出，体内的热气似乎迅速的被抽干了一般，铎德的大脑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敌方人数不明，骑兵山地不利，更别说向山上冲锋了。
“左右两队迂回撤退！”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自己果然资历还是太浅。
“优先与大部队汇合！右队去几个人到洞穴那警告一二三队，此地有埋伏！”
周围一片混乱，传令兵也不见踪影。不知道已经冲上去的骑兵能否听到自己的命令。
“听着！战友们，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复仇！记住今天！”
朝令夕改是大忌，但冲上去的骑兵必然会遭受敌方准备充分的反击。能逃多少就多少，哥布林袭击村庄时，矮人只有战羊部队能进行快速反制，如果这支部队因此役毁在自己手上，那未来面对哥布林的流动袭扰，矮人将处处被动。
又咳了一口血出来，看来真的是被射穿了肺。明明是现实，眼前却又变得如此虚幻。
呼吸道早已被不停涌出的鲜血堵塞，几句嘶吼耗光了体内最后的氧气。铎德发现自己连战斧都拎不动了，放弃了抵抗，抬头仰望着山坡。
啊，总算看清了，敌人的确是哥布林。不少同胞还是冲了上去，战羊速度不够，被长矛戳止，还在羊上的士兵则被站在长矛手后方的弓箭手用近距离的一发弓箭所射杀。还有的同胞则是还在羊上就直接被长矛给刺翻在地。曾几何时，他们身上的轻甲都足以应付哥布林那劣质的长矛，可能是由于黑堡的制矛工艺流出，那层甲如今宛如虚设。
屠杀，因为自己的疏忽，造就了一场屠杀。
驰援商队时，因为此段未受伏击，回程时便疏忽大意。死伤如此惨重，如果自己还活下去，有何颜面面对父老乡亲？
只希望还在清剿洞穴的几队能平安归来。
斧头还是拎不动，最后，连活的像个英勇的矮人都不行了。眼角不受控的湿润了起来，铎德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从羊上摔了下去。
……
“老大老大！俺把那个大嗓门胡子给干掉干掉了！”
一只哥布林弓箭手跑来向李奇邀赏，却被李奇狠狠地锤了下脑袋。
“蠢货！你们五个都是白痴！当我没看到么？从那个大嗓门的长胡子像傻子一样骑上那只活靶子一般的羊一动不动开始，那么高那么好打的目标我让你们五个射了那么久，每个人起码射了十支箭吧？才中了一支！连羊都没中！还让他发出号令了！你们五个还是别浪费弓箭了，给我拿长矛站到前线去！滚！”
布布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被李奇臭骂一顿后屁滚尿流的弓箭手们，吓得他也不敢跑去和李奇说那个大嗓门胡子一开始是被自己用投石索给打下来的。没想到，李奇却反而怒气冲冲的往自己这走来了。
“噫！！不是俺！！！不是俺用石头把那长胡子打下来的！！！”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李奇疑惑地偏了下头。
“说正事，长胡子现在兵分两路，他们可能要利用机动性迂回到山上，对半山腰的我们发动冲锋，来回几次，那样子我们就算不完蛋也要死大半。给你一些人，把多的长矛收集起来，插地上，矛尖朝向山上，隔几步插一根。我清理完下面的敌人就率部到山道上防守，你完事了就过来汇合，快。”
布布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至少李奇交代自己做啥他还是知道的。
“可是老大，退到山道的话，背后不就是悬崖么？长胡子一冲下来，咱一挤，不就都下去了么？”
“对长胡子也一样啊，我们散开点站，他要是不要命，冲的猛些他也会掉下悬崖，咱还能一换一咧。长胡子若怂一点，减速了的山羊就是我们矛尖上的烤肉，嘿嘿。快去快去，等会儿你要是来不及汇合被拱翻了我可不管！”
“遵……遵命！”
布布一瞬间对李奇产生了未曾有过的崇敬，感动之余，想到自己若是手脚再慢点一会儿怕是小命不保，便急匆匆地召集人手去了。
山腰下的矮人死的死，跑的跑，本就没剩几个了，轻装的矮人对哥布林来说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对手，李奇他们很快就把残余的矮人收拾干净，将阵地转移到山道上了。
长矛手惶惶不安，弓箭手严阵以待，盯着山上，目眦尽裂。然而除了几声雁鸣，山涧似乎了无动静。
“喂，还没来么？”
“一，二，三……”
“这帮矮子矮子，动作也太慢了吧？”
“等多久了啊？”
“俺肚子都饿了饿了，这旁边的死羊能直接吃么？”
“四，五，六……”
“这傻子傻子在做啥？”
“你瞎啊，他这不是数箭么。”
“七，八，九……啧。”
“数个屁啊，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数到九就数不下去，有啥用？”
“好饿好饿啊……”
“你想打架是不是？有本事你来数？”
“来啊来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哦哦哦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能配着羊肉看他们打么……”
“……够了！”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李奇已经忍无可忍了，青绿色的面庞气得发黄。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用最洪亮的声音问候了矮人的十八代祖宗后，叹了一口气。
“这群胡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收兵回穴！把羊带上！来两人去把袭扰分队叫回来，如果还有活着的话。然后斥候，去看看黑山堡打怎样了。去的就分给他最大的羊腿！一整个！”
“噢噢噢！！”
“但要是谎报军情，就把他塞进羊肚子里一块烤了！”
“噫噫噫！！”
唉，累了。
李奇选了四个看起来老实的小伙子去处理上述问题后，一头趴在了毛茸茸的死羊身上。
“来人，连我带羊一块扛回去，回家吧。”
“哦对了，军火，别忘了带上矮人的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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