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赢了,凭借对魔物行动习性的了解和带一点小聪明的运气,不渝又一次从死神的手中溜走。他似乎能看见那个披着破烂黑袍的家伙在半空中卷起袍子发出冷笑,这种没有后援者的狩猎活动迟早会葬送他的性命吧。
不渝拼命咬住牙关,用手按住左胸的创口。
那怪物所用的尖刀并不能创造很大的伤口,刺入的位置也因为一点“小把戏”避开了内脏。原本必杀的一刺只变成了一道外伤,但在缺乏后援者的情况下,这种外伤依然可能致命。
他尽力在脑中想象破瓷碗拼合的样子,紫天气从身体的角落里流出。创口的肌肉硬化,接合,血液不再往外流淌。和神官的“奇迹”相差甚远,但已经是一介练气家能做到的最好措施了。
做好最低限度的恢复后就立刻起身,踏着踉跄的步伐挪到那个女孩身边。
她安然无恙,那样大的动静也没能把她从梦境中唤起,似乎刚才的生死追逐和她毫无关系。
真的会醒过来吗?不渝不禁这么自问。
她的鼻翼在微微翕动,她的睫毛随着呼吸节奏而摇曳,她白玉般的脸颊也似乎有了些许血色。
——这么一看,她的长相明明就和萝尔差距很大。更不用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萝尔长大之后的样貌。仅仅是因为将梦境的幻影重叠在她的身上,就把她当成了萝尔吗?
当不渝的嘴唇被对方的鼻息撩动之时,他才发现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立刻拉开距离,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勉强才愈合的创口似乎要就此爆开。
不渝甩甩头,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游离。他抿着嘴唇盯着女孩——就算她不是萝尔,自己也不能把她丢在这危险的天柱里不管。他在心里给自己寻找带上这个拖油瓶的借口。
视野变得一片模糊,一半是因为失血,一半是因为泪水。察觉到这一点的不渝往自己右脸狠狠抽了一掌。
现在还远不到放松的时候,不渝内心深处的声音提醒他。
不渝早将这天柱中所有魔物的习性在脑中烂熟,游荡小鬼真正致命的地方还没有展现。
咚咚咚咚——
连续的重踏声响起,不渝立即俯身侧滚。他能感觉到自己头上仿佛狂风过境,如果再晚一秒钟躲避,自己必然难逃被腰斩的命运。
吼——吼!!!!
一柄造型粗糙但尺寸大的夸张的巨斧狠狠地凿进了天柱的墙壁,这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借着天柱墙壁散发的淡淡蓝光,不渝看清了袭击者的样子。
花岗岩般粗野而厚实的身躯,黑色的鬃毛覆盖了皮肤的大半,四肢上暴突的血管宣示着它主人不容辨驳的暴力。一对凶目胜过饿狼,头上断角更添煞气。长脸、粗舌、鼻环。
只要稍有常识的冒险者都不会认错,这家伙就是中低阶冒险者的噩梦“米诺陶诺斯”——通称陶诺斯牛的怪物。它强悍身体提供的防御力不是一般冒险者能够伤害的,与此同时还拥有能够挥舞大斧大锤的臂力,被它的攻击打中通常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而且它还能够释放出具有强烈威慑力的杀气,很多弱小的冒险者死在它手下时甚至没有反抗过。真不知道那游荡小鬼究竟是怎么驯养了这家伙的。
不渝吞了一口口水,自己面前这一头比常见的还要大上一圈。在目睹那一记横扫之后,不渝更加确定了自己无法和它恐怖的臂力抗衡——它的斧头硬生生砸进了墙壁里。此时的陶诺斯牛似乎不是一个牛头怪,更像是不渝幻想中的那个披着破袍子的死神。
——该死,可恶,混蛋,狗屎!不渝用力拽着自己的衣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爆开般狂跳不止。明明在那种绝境中都还能挣扎,为什么现在却如此不争气地心悸!体内似乎有冰冷的岩浆流淌,呼吸也不再富有节奏。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这样的我,还谈什么保护妹妹。仅仅只是面对一个畜生的杀气,就……就腿肚子发软了。
“开……什么……皇帝玩笑……”不渝的两排后槽牙打着战,久经磨练的生死本能催促他快些逃命。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动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喉咙里咽下一团血腥的唾沫——萝尔她,当时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害怕呢?是不是也想要逃走呢?是不是也想要……被保护呢?
那怪物虽然能把巨斧砸进墙里,但却没法从天柱墙壁中把巨斧拿回来。它似乎也准备放弃武器,张开双手向不渝怒吼。
——真遗憾,没能完成我撂下的大话。银、缇娜。原谅我的愚蠢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发动早已破破烂烂的身体向前突击,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了——天柱虽大,但少年已无路可退,身后便是自己应该保护的约定。
陶诺斯牛虽失了斧头,但徒手搏杀的威力绝不在巨斧之下。它两条手臂前迎,以捞月之势攻向不渝,意欲将他绞杀。毕竟凭借它的蛮力,捏死一个将死之人就像呼吸一样容易。
一股腥风卷过鼻头,险些熏得不渝气绝过去,那实在是太过滑稽。
“你这……”少年弯腰躲过陶诺斯牛那毫不掩饰的一记横抱,而后小腿发力跃起:“……蠢货啊!!”
——可别小瞧了求死者的求生欲望啊!
不渝扯住那家伙的鼻环,一个翻身踩上它头顶。不渝用力扯着鼻环,左手抄刀欲刺入这畜生的天灵盖。
可就在这一瞬,他失了手。早已用力过度的左手这回没能握稳尖刀,这一刀只捅瞎了它一只眼,不渝失去了杀死陶诺斯牛最好的机会。
而这也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米诺陶诺斯痛苦的嚎叫几乎要震破不渝的耳膜,鼻环被人用力拉扯的痛苦,眼睛被刺伤的血气,加上被人戏耍的愤怒。陶诺斯牛已然陷入癫狂,成了一头疯牛。它胡乱挥手抽打不渝,被抽中三两下的不渝立刻就松了劲。陶诺斯牛感觉鼻头一轻,立马捉住不渝往远处地上摔去。
少年就像个被玩坏了的布偶一样瘫软在地,刚刚那股烈火猛劲也不复存在,现在的他就是一堆烧尽了的烂木头而已。
——已经,不行了,我。不渝的眼神不再放射光彩,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法再动弹了。
那长久以来没能得手的死神似乎也露出得意的狞笑,寒光闪闪的镰刀像毒蛇吐信般在不渝脸颊上拨撩。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不渝,还有一点点想做的事情。他抬起眼,看到了那个依然安稳睡在墙角的女孩。离得不远,不渝蠕动着向她靠过去。
……果然,不是萝尔啊。不渝深深地叹息,但又解脱般喘气。
不渝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很冰冷,但自己的血很温暖。他挤出一个笑脸。
陶诺斯牛似乎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它狂奔而来,手臂高扬,依然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直击。这直击足够要了他和她的命。
——最起码,再让我……!
不渝手肘一顶,让自己蹭到了她的前面。
陶诺斯牛那劈山分海的一记金刚臂落下——
不渝毫无阴霾地闭上双眼——
死神在半空回转镰刀——
世界,却又在一瞬变换。
磅!唰——
撞击、音爆、风声作响。
“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一睡醒的时候面前的家伙会是个糟老头呢。”一个清澈高昂的女声传入不渝的耳中,于是正在等死的不渝睁开眼。
说话的人左手举过头顶,稳稳挡住陶诺斯牛砸下的手臂,右手则轻轻撩动垂在自己耳边的发丝。
“小哥你,就是我的新任master吗?”有着银白长发、妖精面容和直到刚才为止的公主睡颜的少女向不渝发问了:“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
不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少女轻松接住了陶诺斯牛狂怒的一砸,在这基础上她甚至还能颇有余裕地和自己聊天???
“难道被我吓到了?这可不妙……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呀。”少女很困扰似的咬着嘴唇:“不过话说回来……这边这个家伙倒是还挺碍事的啊?”
话说完,少女一个挺身就将身形庞大的陶诺斯牛逼退。
——仅凭一只手的力量就能战胜陶诺斯牛?到底要何等程度的练体家才能做到?这太荒唐了……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
陶诺斯牛似乎也没有反应过状况来,它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怪物,只知道好像又多了一个讨厌的人类。
只是这个人类的力气,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大?
往后倒退了三四步后,陶诺斯牛稳住了脚步,它再度狂吼出声来宣示自己的怒火。
“呜哇这家伙口超臭的……”少女很嫌弃似的用袖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挥扇风。
“master,请问我可以解除冷兵器的使用许可吗?”她眨着眼望向不渝,不渝呆呆地点头——骂死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ok,那我就不客气啦~”她调皮地吐吐舌:“我可不想和嘴臭的家伙待太久——”
“System call……”清亮的声音说着怪异的语言,不渝虽然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但他好像感觉面前的少女气场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saber。”随着这个意义不明短语落定,少女的身姿从不渝的视野中消失。
只有一瞬,不渝的眼睛没能捕捉到这一瞬。
而在这一瞬之后,陶诺斯牛那凶恶的首级就在空中甩着圈滚落在地上,而少女则在那怪物后方不远处挥了两下剑刃,收剑入袖。这是不渝能够看清的事实。
“竟然……一刀就把……”不渝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干瘪的台词,他感觉自己脑髓在烧,心脏像个小兔子样跳个不停。如果他知道某个叫“锅炉”的词语,他一定会拿来形容自身的状况。
少女长出一口气,回头望向自己的“master”,想要邀上一功,却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这都是后话。
不渝在失去意识前最后能确定的事情……
自己,又一次逃出了死神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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