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已经死去的这件事,我脑海里并没有任何的记忆。
其实倒不如说,如果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能回想起这种事反而是不正常、不现实的吧……虽然如果是在平时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不相信,会认为只是一种恶作剧。可窗外的全新风景,却已经足以证明,我在一夜间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个事实,是不会错的,即使这也不能最好的说明——我已经死掉的这件事。
以至于,为了消除心中的这个谜团,我唯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陌生的微信好友上。只是说起这个通讯软件,虽然名字是一样的,但是图标,还有软件的设计,倒是同样与我记忆中的微信有所差别。简单的来说,不单止是我身边的所有用品,包括手机的品牌,手机的各种软件……所有东西,都进行了“仿制”。
见到这种种信息后,我心中难免已经是开始产生了动摇,就连本身最坚定的一面城墙,都仿佛快要崩塌。如果说这是一场针对我的恶作剧的话,那倒也太高端、太缜密了一点,即便是电影里的拍摄现场,或许都没有我当前所遇到的要细致入微,把每个生活用品或是手机软件的品牌,包装都单独再设计一个出来。
还没对这个用户名为“<Blank>”的陌生人进行询问,我自己便已开始下意识的去说服自己了。只是这其实也算是情理之中吧,我认为即使换做是其他任何人,当在睡醒后发现自己在年轻了几岁之余,手里常用的苹果手机甚至是变成了榴莲手机,穿在身上的仿制阿迪王短裤也一同变成了阿迪狗之后……怕是会感到更加手足无措起来。是的,虽然我同样感到惊慌,但我至少还没有在表面上展示出来。
只是说起这点,便让我回想起了很多人对于我这个人的评价。
是的,我身边的很多人,包括曾经的老师,上司都曾经给过我一个差不多的评价,现在总结起来,无非就是“路仁其实是个老实人,如果自信起来的话,就肯定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而路仁身上虽然有很多缺点,但要说最大的缺点的话……无非就是性情懦弱,还有不会展示、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两点吧。”
没错,作为当事人,我非常认同大家对于自己的这个评价,特别是“不会展示,又或者可以说是不会释放自己的情绪”这点。简单的来说,我在开心的时候,脸上少有会出现笑容,即便有,在大家的眼里也肯定会是那种格外生硬、格外牵强的那一种。同样的,在我遇到让自己感到畏惧的事情时,虽然心脏是在怦怦乱跳,但我的神色也绝对会是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在学生时代中经历了很多让我记忆深刻的事情——校园欺凌事件,这种事对于我而言并不陌生,反而是处处存在。或许就是因为我“不会展示自己的情绪”这点,在平日里面无表情,被大家归类到了怪人的一方,而到了某些班级恶霸,甚至是校园恶霸的眼里,我这种时而会出现在女生口中的“高冷帅哥”便成为了是在装模作样、装酷耍帅,刻意吸引女生注意力的混蛋。
这种情况,在校园恶霸们的眼里,是不允许存在的,因为我抢了他们的风头。所以在后来,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我,三番四次的,无论是在校内还是校外……而校园恶霸的做事风格我倒也不用多说,对于弱者,无非都是靠拳头说话,没有任何的商量。只是说起为何要三番四次地找我麻烦,甚至是不厌其烦地殴打我,其实还是要归功到“不会展示自己的情绪”这点上。
若果是一个稍微圆滑一点的人,只要在他们面前认错,认怂,做出一副非常畏惧,又或者说是直接哭出来的话……讨取到他们的欢心,便肯定没有后续的任何麻烦了。而我的话,虽然心里面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但因为不想再受到皮肉之苦,我口中还是违背意愿的开始不停道歉,可是配合上当时的面无表情,在来到校园恶霸们的眼里,便成为了“口服心不服”“还在逞威风”……诸如此类的性质。
时间久而久之的,我在校园里已是成为了恶霸们的重点关注对象。面对这种情况,我内心真的感到很无奈,天生给了我这个奇怪的性格,让我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这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错吧!只是很显然,身边的同学不会理解,老师也不会理解,校园恶霸们就更不会理解了。而也正因为这种长期地不间断欺凌,学业对我来说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以至于在忙碌于工作的父亲陪同下,我选择了“提前毕业”。
虽然在前面,我一直不愿再回想起这种过去的灰暗往事,但当它如波浪一样往脑海中涌动而来的时候,我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根本无法抵挡住它们。毕竟我也不是一个过于乐观的人,同时在离开校园后,自身的状况也没有因而改变多少……这也就导致了种种往事总会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主要原因。
就在我陷入回想的期间里,把我重新打捞起来的,是从手机上传来的一阵震动感。本来在前面我还想回复这个神秘用户的来言,倒也没有想到,它在这个时候又是突然给我发来了第二条信息。而经过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相比起前面,我现在内心已经是稍稍平静了下来。甚至……还隐隐有点兴奋。
或许,这会是自己失败人生的重要转折。而如果正如“<Blank>”所言——自己其实早已死去的话,那换句话来说,这也会是自己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只是在事情还未有最后的确认时,这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遐想和猜测而已。事到如今,我当务之急的任务,果然还是先要把“这件事”进行刨根究底再说其它。
<Blank>
【莫非是因为过于恐慌的原因吗?对于你居然还不向我回话这点。】
【如果再没有任何回应的话,我可要直接给你来一个“淘汰出局”作为最终处理了。我可没有太大的耐性,同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我即便是闭上眼睛都可以再找来无数个(括弧笑)。】
在我正在思考,正在心里准备措辞的时候,眼前的手机屏幕已经是在瞬间多出了几排文字。不知为何,虽然大家是相隔在网络之间,但这冰冷而生硬的文字,却是带给我一种莫大的压力。这种感觉,我曾经也有体验过……是在考场上,在面对考卷的时候,因为只要一旦填错答案,我的前途可又会因而多出一个弯来。
是的。现在其实也一样,心中总会有种“只要一旦说错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这样的想法。而这正是我在不停措辞的原因,只是在见到它后面这几条明显带有催促性质的来言后,我已是连忙把话发了出去。
-ahlu-
【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吗?】
虽然心中有一百个问题还没说出口,但我也不能在一时间把这一百个全部说出来。
<Blank>
【原来并没有吓昏过去吗——】
【没有想到你这个家伙意外的有点冷静,有点出息。】
-ahlu-
【请不要再自说自话了,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Blank>
【这种话其实也不需要直接挑明了吧……事实不是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吗。】
【对了,根据你的记忆进行复刻的房子,应该会令你感到满意吧!】
【还有还有,对于我帮助你重返年轻这件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括弧笑)。】
-ahlu-
【……】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Blank>
【很简单,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
【因为你已经在原来的世界上死掉了,而我这个世界又需要你。】
【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像是垃圾回收吧,你应该会理解的吧。】
-ahlu-
【你的意思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吗?】
【所谓的天国,不应该会是这样的吧。】
<Blank>
【不不不——】
【虽然上面说的是垃圾回收,但我这里可不是真的垃圾场。】
【真正的垃圾,最后可还是要回到真正的垃圾场。】
【而来到这里的死人,都是需要具备一定条件的。】
-ahlu-
【……难道我还不是垃圾吗?】
【我的意思是,我居然也会成为那种“具备一定条件”的人。】
<Blank>
【相比起其它人,你现在的这种镇定自若可强多了。】
【要学会自信起来。在你记忆中的某位陈姓老师也曾经这样对你说过。】
-ahlu-
【如果没有发现周围的奇怪变化,我还以为你其实是我当年的同班同学呢……】
【不过话说回来的是,你可要比我之前想象中的要和善太多了。】
【但是无可否认的一点是,你完全毁了我的工作。】
<Blank>
【连人都已经死了,再谈所谓的工作又有何意义呢。】
【在这里,是你人生新的开始。对于你而言,你原本的枷锁,可都不复存在了。】
见到眼前的文字,我的心情可谓是非常复杂。
说起我努力工作的原因,其实和大部分人相同,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在社会上简单地生存下来而已。我并非是那种出现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的社会精英,他们工作,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一种被社会所需要的感觉。并且,如果只是养活自己的话,我过往的生活肯定会非常轻松,只是我前面也曾经提到过……我总是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其实是要帮助我的父亲进行还债——因生意失败而负下的债。
但如果我一旦离开了他,虽然也正如“<Blank>”所说的一样,我是从当中解脱了出来。可是我的父亲没有,反而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在社会上扛下更重的压力。即便我与他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于我的成长更多的甚至只是负作用……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把自己养大的父亲。
虽然少有精神上的关怀,也很少过问我的生活情况,学习情况。但在其生意失败前,至少在物质层面上,绝对处于在满分的程度上。简单的来说,因为他常常忙于工作的原因,以至于在我上学的期间,他总会给我非常多的钱。是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其实更多的,是建立在金钱之上。
-ahlu-
【但我还要还债。帮助我的父亲……】
<Blank>
【你难道真的认为,作为一个死人,现在还有资格再说出这样的话吗(括弧笑)】
【你们已经阴阳相隔了,而在这里,他也再也不是你的父亲。】
【你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在这里,不论你是否愿意,你也已经是这个游戏人生当中的一名玩家了。】
如果自己的死亡已经是毋庸置疑的话,那它的这番言辞,也是非常具有道理的。
不过这件事现在姑且只能先放到一边。因为后面的这个字眼,可是完全引起了我的好奇。
-ahlu-
【玩家……是什么?】
<Blank>
【嗯,在一番兜兜转转之后,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好吧,我们也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在下面,我会对你进行说明的。】
【——正如你所见到的一样,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具有游戏规则的世界。既然有游戏规则,那肯定就是为“玩家”而进行服务的存在。而你,便是在这个世界,准确的来讲应该是在这个位面上的其中一员,一百个玩家当中的其中一员,而我,则是这里唯一的裁判员。】
【我知道,对于游戏,你肯定不会感到陌生吧。而在这里的游戏规则,最简单的来说,就是互相残杀。如果你不想惨遭淘汰的话,你只有一个选择:隐藏自己身为“玩家”的身份,藏匿在“良民”当中,静观其变,暗自筹备,找出目标,然后进行击杀,达到淘汰的效果。当然,如果你有相当的自信,也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世,但这样的话,你将会把自己放到一个绝对的险境当中。所以我并不推荐这样。】
-ahlu-
【等一下……】
【“良民”这种存在到底是指的什么?】
<Blank>
【就是普通的平民,除了玩家之外的平民。虽然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但也是游戏人生,有人生的地方,就必然会有“人”的存在。当然,它们并非是人工智能,也不是存在于游戏当中的非玩家控制角色,也不是空有躯壳而没有感情的假人……它们同样是被我从你原来的世界里进行复刻的,具有高级灵智和自我思考,也拥有各种情感的人类,和你没有任何的不同。而这种平民,就是属于游戏规则中的“良民”。】
【它们是受到这个位面保护的存在,也就是说,虽然你作为这个位面的“玩家”,但你也不能对“良民”进行杀害(自卫除外)……具体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了防止“玩家”做出“宁杀错,不放过”之类的违规行为。如果一旦违反规则,错杀了良民,无论任何情况,都将会受到相对应的处罚——而如果未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抵消处罚,又或者是错杀良民的数量达到十个后,将会遭到“直接淘汰”处理。】
【因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而你,又或者是其它玩家,本身已经是作为死去之人,所以在这个位面里,也就没有“死亡”这个说法了。当然,如果在这里你一旦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那么,你的身体便会在这个位面上彻底消失,并且在扭曲中沉睡五年。而五年过后,你将会继续参与到另外一个位面的淘汰游戏当中,若果仍旧遭到淘汰,便要再等五年……岁数越来越大,身体机能也会越来越差,而当年龄来到五十岁左右,如果依然失败,我就会剥夺其游戏资格,并且让其走上投胎转世的道路。】
-ahlu-
【这样做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指的是“投胎转世”这点……】
<Blank>
【我的话可还没有说完。】
【总而言之,这里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可以利用自身的力量来改变命运的地方。我会根据大家各自的游戏成绩来进行评价,如果成绩差,例如失败到了五十岁,那在投胎转世之时,它或许会沦为野兽,甚至沦为牲畜。又或者是来到一个家境穷迫,基因不良的家庭里,在后世受尽苦头……反过来,如果你从一百人当中脱颖而出,甚至是从脱颖而出的一百人当中再脱颖而出的话……是的,按照评价,你的来世便会有一个腰缠万贯,幸福安康,基因优良,甚至是权倾天下的家庭来作为对于你的最终奖赏。】
【毕竟有很多人都在不停的怨天尤人——为何自己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别人又为何会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自己穷极一生,花费了毕生的时间,都赚取不到别人只要一分钟不到就能拿到的金钱……诸如此类的埋怨,因为起跑线的差异而造成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而这里,则是完全公平的,给了你们一个平台,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平台。说到这里,想必你心中已经自有分数了吧。】
-ahlu-
【你……难道是神吗?】
<Blank>
【我只是位面与游戏的“创造者”而已(括弧笑)。】
-ahlu-
【……除了不可思议之外,我现在已经说不出其它任何感受了。】
在手指敲完这句话之后,我已经是随意的把手机给扔到了床的一边。
我稍稍翻转身躯,正躺在凌乱的床面上,直直注视着头上的天花板,叹出了一口气。
“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地方么……”
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除了复杂二字之外,已经是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了。
这样的对抗——面对面,凭借自身的真材实料,而并非是利用电脑的网络数据进行博弈。这样的对抗对于我而言,其实真的并非是我的强项。
——因为我是个懦弱的人,在这点上,我自己非常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或许就是那种“会失败到五十岁”然后转世为牲畜的那种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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