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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在奶油里翻船吗

我们会在奶油里翻船吗

寒假会持续一个月,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给雪之下适时的庆祝,就应当亲自拜访雪之下,对于这一点,我个人而言感觉很麻烦,由比滨由于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显得不太情愿,但是,当被问到是不是愿意去的时候,由比滨理所当然的回答了是。

也就是说,明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不适感,也还是选择要去吗,虽然我无法理解这样的选择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个人还是很钦佩这样的决心,因为就我而言,之所以不愿意出席同学会,就是由于这会给我们彼此造成不必要的隔阂。

比如说“那家伙是谁啊?”“怎么他还真的来了?”之类的话是我常常听到的。

于是,我和由比滨约定好了时间,决定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在雪之下的公寓楼前碰面。

毕竟冬天夜的早,如果再晚些,就不能正常回去了吧。我当时还是在用正常的思维来看待这个生日会的。但事实证明,我真的不懂得揣测别人的想法,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今年冬天的寒流尤其强烈,北西伯利亚的远风拂过漫无涯际的海面,携来湿润的水汽,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酝酿着一场又一场大雪。

而我每一次去雪之下那里的时候,天色总是阴沉欲雪的。

在门口找到了由比滨,由于天气寒冷,由比滨在长款毛衣的外面套了一件橙色的无袖羽绒衣,毛茸茸的护耳让她的鬓发有些缭乱。

“等久了吗为什么不先进去?”

“没……刚刚到的。”在高领毛衣的遮挡下,由比滨的吐字模糊不清。

于是我们如往常一样呼叫了雪之下的房间,由于没有雪之下的号码,我不能事先联系雪之下,不知道由比滨有没有这样做。

门被打开了,听筒里传来雪之下的声音。

“请上来吧。”

看来由比滨是已经联系过了。

我应了一声,伸手帮由比滨开了门,这家伙的手套太过臃肿,连五指都没有分开,恐怕抓不住门把手。

“小企,很可靠呢。”由比滨似乎会错了我的意思。

“不,只是觉得你打不开而已。”

“好过分——”

尽管这么说着,由比滨还是先我一步进了门。

在上行的电梯上,我看着上方闪动的数字,突兀地想起与此相似的雪夜里,我孤独一人的心情。

但是,我却觉得在那时,我才是真正自由的。

至少不会因为他人的意志而痛苦,或者因此而束缚着自己的认知吧。

到头来,我也许还是会认同孤独一人的存在方式吗,孤独感说到底是一种**。

门虚掩着,这是不必敲门的意思,我们在门口象征性地说了一句打扰,于是就一前一后的走进室内。

玄关里散发着橙花油的清新气息,雪之下如果知道有客人会来的话,果然会十分认真地准备,在这一点上,我只觉得很麻烦。

“呀哈喽——小雪乃!”

“……”我果然想不出有什么话能把这句奇怪的打招呼方式拉回正轨,于是就选择了缄默不言。

“日安,两位。”

雪之下穿着白色印花的长连衣裙,在裙裾处缀着繁复的蕾丝花纹,原本是披肩的长发用束带扎成了一个单马尾,装束似乎显得比较正式,大概也是家教里本能的待客反应吧。

顺着雪之下的方向看去,三个瓷杯和托盘已经摆放整饬,中间有用黑色陶器装着的一些糖果和小饼干,感觉我们好像是来喝下午茶的。

“请坐。”雪之下把我们引进室内,一边先招呼着我们坐下。

还不等雪之下冲茶,由比滨就已经一边道着生日快乐一边把手提袋放在雪之下旁边的木地板上,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中的纸袋放在那里,但是我没有说生日快乐,这种气氛刺激着我保持沉默。

“唔……谢谢。”有些不好意思的,雪之下偏过头去道谢。

看着点茶壶,就快要洒出来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啊,还扭来扭去的,真搞不懂你。

之后就是由比滨主持切生日蛋糕,分到各自的纸碟里,现在的蛋糕精致而显矜贵,完全看不出来是用来分享的,我自己拿来当饭吃恐怕也不够用,要说为什么的话,应该就是面前这群喜爱这种格调的人一手促成的。

“又是一年了呐……”雪之下小口咽下蛋糕,喟叹似的说道。

“是啊,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就要来了。”我罕见的应和了雪之下的话,这种口气就好像在被炉里一起感叹着人生无常的失败大叔一样。果然我就是在这方面相性很高啊,必须要做一个家庭主夫才能避免失败吗?

“小雪乃,报志愿方面有什么打算吗?”由比滨很自然的接过了话题,她在这方面是尤其擅长的。

听到这个话题,我也好奇的看着雪之下。

雪之下抿了一口红茶,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打算,反而试探性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四目相对,都不自然地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由比滨注意到了我们的态度,低声说:“原来如此……商量好了吗?”

她好像在什么方面理解错了吧。

还没有等我解释下去,由比滨捧着红茶的杯子,看着自己在其中的倒影,轻轻说:“真的……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呢。小企和小雪,感觉关系很不一般吧。”

你这家伙怎么自顾自的消沉下去了啊。但是这个势头真的很不妙,这个话题必须要停下来。

我看向雪之下,但是她只是垂头不说话。

是吗,球还是要踢给我,但是,我又能怎么回应这样的疑问呢,我应该说“没有这回事”吗,这恐怕是叶山隼人这种作为平衡仪器的人会说出来的吧,然而,那前提是真的不偏不倚的这样做了,才会有勇气理直气壮的这样说吧。

我想着挂在门口的雪之下的羽绒衣,由比滨在烟花里显得晶莹纯净的瞳孔,我没有什么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由比滨不是我能拯救的,她也不需要我来拯救,不如说,她现在尽管这样说出了不合气氛的话,但我还是很欣慰。

因为那就是自我拯救的表现,包括选理科也好,在会议室里打破寂静也好,这都是她用来自我拯救的方法。

为了什么呢,她这样的努力着。

但是,我给不了她任何东西。因为她不了解我。

了解,不是用语言声嘶力竭地说:“不了解就说明白啊。”这样少年漫画主角似的语言,不了解,也不能用语言说明白,这本就是后天长成的先天。对此抱有着逾越界限的幻想,是一种自我伤害的行为。

雪之下在特殊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也因此备受孤独的折磨,倍感人际关系的艰辛,备受猜忌和嫉妒。

如果说会有一个人认同真实之物的存在,那么我想那一定是她。

于是在没有发生之前,我就已经偏袒了她。于是在理所当然的发生之后,我一定会倒向她。

如果说,我的态度会伤害到什么人,那就是由比滨吧。作为一个有感知能力的人,如果不用担心自我意识过剩或者是直男癌的指控,我也可以厚脸皮的说出由比滨怀抱着什么样的憧憬在这里活跃着。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没有那种少女们幻想的好事,一方面保留着原有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向其他人索取更多。

如果说,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兼收并蓄,那么,只有一种感情,具有着形而上的排他性。

我厌恶着这种感情。

但是,那并不是因为这种感情本身是值得厌恶的。

而是因为执行着这种感情的人是虚假的。

这种感情存在于十七世纪的童话之海里,白帆白桅白命运的童话之船里天才般的执行者才懂得这种感情。

爱是一种天才行为,已经失传很久了。(注1)

身旁的群氓熙熙攘攘趋之若鹜的执行着二十一世纪的鬼蜮伎俩,并且把它称之为爱。

所以我厌恶这种感情。

尽管憧憬着它的少女没有错误。

但这世界上,不是无罪的就会被饶恕,不是肮脏的就会被抵触,不是错误的就会被刑戮。

我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幸福。

“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吧,选理科的那件事。”我狠下心来,打算在此处作一决断。

由比滨悲伤的看着我的眼睛。

“小企,很坚决呢。”声音颤抖着,但是很坚定。

“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不如说,我欺骗了你。”为了尽可能的说明白自己的感受,我这样回答说。

雪之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着阳台走去。

“没关系的……”由比滨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

她补充说:“我已经做出决定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真是谢谢你了。”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企的想法,我真的不明白,但是,小企追逐的东西,我认为是真正有价值的,所以,我会继续看下去,只是,以不同的期望吧。”

由比滨的话语到最后已经接近于梦呓,这是因为强烈的哽咽感使她张不开口来说出一句清正的话来。

“小企,最后……”

话音猝然停止,垂着头的我正想抬起来,突然感到了柔软而炽热的触感,那是由比滨在身后拥抱了我,一种清冽的香气从耳边传来,与之一同响起的是耳语的声音。

“我喜欢你……谢谢。”

注1:“爱情是天才行为,已经失传了”——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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