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六 Lancer
魔术起源于欧洲——一般是这么认为的。文艺复兴时期涌现大量优秀的魔术师，以及现在统治魔术界的时钟塔，都是欧洲魔术领先世界的证据。
然而，他们并没有把目光放到东方。
早在两千多年前，中国就创造了辉煌的魔术文明。从夏商时期开始，中国的魔术不断发展，至东周时期终于到达了东方魔术的第一个顶峰。魔术师们自成派别，划分百家，相互比肩，那就是历史上被称为“百家争鸣”的时代。明面上为哲学、学术之争，实则为各派魔术理论的争鸣。
许多地位超然的魔术世家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
而由墨子创立的墨家，就算在那个时代也能位居前三。这个可以说最古老、最庞大的魔术世家一直延续至今。
2016年，中国洛州，墨家机关城。
“大圣杯……终于要显现了吗……”坐在长桌尽头的男人沉声说，“这个时候……终于来了啊。”
他的名字叫墨尘阳。这个男人统治墨家接近一个世纪，年龄有可能超过了一百五十岁，但那张脸庞却年轻得难以置信。没有一丝皱纹的肌肤就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语言、动作也没有一点老人的迟钝。对他来说，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保持着这副面貌。
“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吧。”墨尘阳扫视会议桌前的老人们。当然，这些“老人”和他比起来都是儿子辈甚至孙子辈……
“那个东西，指的是五年前我们得到的圣遗物吗？”
“当然。我计划了那么长时间才将它搞到手，现在正是让它派上用场的时候。”墨尘阳低声回答，“召唤仪式将在今晚举行。诸位各司其职，准备去吧。在晚上十点之前，我不希望看到有人缺席。”
众人起身示意，然后一个接一个离席。
机关城内，魂域。
这里是墨家的宝库。墨家千年来的积蓄，许多举世无双的魔术珍宝都被珍藏在这里。几名墨家人凭借家主授予的权限解除了几道结界，终于走进魂域的核心。
祭坛上供奉着一个漆黑的羽毛。巨大的封印法阵散发着星空般的光芒，几条贴着符咒的银色铁索纵横在阵内，仿佛构成一座坚固的囚牢，将那片漆黑的翎羽死死压制。黑羽周围的空间极度扭曲，呈现出旋转的黑洞模样，犹如异界空间。
这就是墨尘阳为了这次圣杯战争而准备的圣遗物。自从五年前得到它那时起，墨家对它的研究就从没有停过。但很遗憾，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结论——一切魔术都对它不起作用，包括墨家引以为傲的感知魔术。强行探查会被严重反噬，已经有两名墨家研究员全身魔术回路都被摧毁，提前结束了作为魔术师的生命。墨家甚至搬上了科学界的X光、色谱等分析技术，但也一无所获。
它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用这个世界的一切办法都无法对其解析。
虽然无法确定其年代和传承，更无法确定它能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但墨尘阳仍然选择使用它进行召唤仪式。
普通的圣遗物无法与它相提并论。那么它所相关的，一定是非常强大的英灵。只有这一点可以打包票确定。墨尘阳大概也是看出来了这点吧。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这么震撼啊……”一名墨家成员感慨道，“仅仅是一片羽毛就不得不用九重机关术封印……真不知道它会招来何种英灵。”
“……”另一名墨家成员看着阵中的圣遗物，微微叹了口气。他大概四十来岁，戴着眼镜，身材消瘦，还有点秃顶。
“墨成，你怎么了？”同伴问道，“有心事？”
“不……我只是在想，家主为了这东西，付出那样的代价……值得吗？”名为墨成的中年人苦涩地摇摇头。
这个圣遗物并非墨家收藏，而是墨尘阳计划了十年才得到的东西。他参与了回收这个圣遗物的全部计划，自然知道家主为了它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说实话，他个人认为那个代价实在太大，大到远远超过了这个圣遗物本身的价值。不知道墨尘阳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这东西，就连那个也可以轻易舍弃吗？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只要能赢下圣杯战争，获得许愿机会，完成我们墨家统治东方魔术界的夙愿，任何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
重现战国时期墨家的辉煌，统治东方魔术世界——这就是墨尘阳、乃至于墨家的夙愿。为此他们隐忍了千年，而事成与否，只看这次！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代价是什么……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墨成用魔术启动了封印的机关，“值也好，不值也罢，我们只能做好眼下的事。”
他的魔力化为“蛇”，在法阵中蜿蜒前行。蛇游走到法阵的孔洞处，然后钻了进去。
嘎嘎嘎——
巨大齿轮的咬合声响起，整座祭坛开始旋转着变形。如积木般的零件一个个弹出，重新组装、变形，几分钟内祭坛变成了一座塔的模样，将那珍贵的漆黑羽毛收容进去。
“开始转移至‘王之间’。”墨成下令。
下方的机械阀门打开，装载了圣遗物的魔塔沉入地底。
……
预备为召唤室的王之间内，墨尘阳和众多墨家高层都等候在这里。墨尘阳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令咒，稍微放松了心情。
魔塔连同内部的圣遗物一同供奉在召唤法阵内，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到齐。
“开始吧。”墨尘阳从御座上起身，走向召唤法阵。
机关城外，天空中凝聚起漆黑的乌云。
下方负责巡逻的墨家魔术师发现了这个异常，神色微变，“这……这是召唤仪式启动所产生的魔力共鸣吗？”
“但明明已经布置好隔离结界了。”同伴同样皱着眉。“为什么还会这样……”
“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在这继续监视魔力流动，有异常再去禀报家主。”
虽然那乌云并不算大，但能改变天象的魔力乱流，可是极为稀少。洛州中，几位英灵感受到了这种异状。
Archer、Rider。
“啊哈？有什么东西要来了？”Archer在御主身边现身，俏脸有些凝重，“这种波动……不会是第四次元的东西吧？”
“……”躺在旅馆床上的克拉福皱了皱眉，沉声说:“精灵们在害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它们似乎在害怕那个即将到来的东西。”
“还未被召唤就在现世产生了异象……”archer望向窗外，“究竟是什么？难不成……”
“你害怕了？”克拉福调侃道。
“啊哈？”archer瞪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那东西真的来自第四次元，也仅仅是和我一样的存在。怕什么？”
“是是。和你相处久了，忘了你也是一位神。”
“也许该让你叫我女神大人，不然你不会长记性。”
“好吧……你开心就好。我的女神大人。”克拉福耸耸肩，表面上十分平静，但内心却略微有些不安。
这种感觉，是以往两次圣杯战争都没有过的。
另一边，比archer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存在的，是rider。虽没有人格，但它以圣杯战争的知识做出了最低限度的判断——那是连它也要尽量避免接触的存在。在御主还躺在被窝里睡懒觉，沉浸于美梦中时，无形的骑士开始了行动。
“若顺应此圣杯之义理就回应吧。”
“再次宣告……”
墨尘阳的召唤仪式正在进行，墨家所有的魔术师都站在王之间内，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然而他们还不知道，rider已经把因果之手伸到了这里——
封印圣遗物的镇魔塔是墨家机关术的集大成之作。每天都会有人测试它的工作参数。因此构成它的部件都是最完美的。然而这一刻，过去的“因”被无形的丝线扭曲，它的构成核心从“完美”变成了“瑕疵”……
仅仅一点瑕疵，就足以致命。
召唤仪式进入关键时刻，但突然间王之间的警铃发出了刺耳的尖鸣——
镇魔塔突然发生故障，在亮起警报灯之后停止了运作。没有封印的镇压，那个漆黑的羽毛爆发出铺天盖地的魔力，以它为中心的空间一寸寸崩塌扭曲。狂暴的魔力让天地震动，在这股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下，大厅内所有的魔术师都是面如土色，完全喘不上气。
“圣遗物暴走了？”魔术师们大惊。这个圣遗物极其危险，平时都要用九重机关术封印，一但暴走不知会产生多大破坏力，有可能连整座墨家机关城都会被夷平！
“慌什么？！”唯一镇定的只有墨尘阳了，“你们快撤出去！别来碍事！”
“家主！你也快撤离吧！召唤已经失败了！”有亲信急声劝阻，“这里魔力气压太高了，您撑不住的！”
现在王之间的魔力气压已经是寻常的几百倍，空间状态和海底极渊深处类似。如果不是有抗魔礼装护身，他们早就被压成肉饼。但魔力气压仍在以几何倍数增长，很快礼装就会崩溃，到那时……
“别废话！滚！”墨尘阳大喝一声，全身魔术回路尽数激发，身后、脚下霎时涌出了无数光线，如万条长蛇一般向法阵中央的圣遗物扑了过去。
墨家机关术的变种，人体机关术。以人的肉身为载体，布下机关，使体内的魔术回路和魔术基石发生变异——这是机关术和人体工学相结合的产物。换言之，墨尘阳本身就是一个超高级的魔导器。他要以自己为镇魔塔，镇压圣遗物，完成召唤仪式！
“吾愿诛尽世间一切之恶行！”
魔术之蛇缠上了法阵中心扭曲的空间。如蚕茧般将其一层层包围。
“吾愿成就世间一切之善行！”
“汝乃身缠三大言灵七天，天平之守护者！”
最后的召唤词咏唱完毕，那个“蚕茧”轰然爆炸开来，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无尽的冲击波席卷而出，将已停止运行的镇魔塔，乃至于整个王之间炸毁——
……
“他出来了。”archer凝重地皱起秀眉，“果然……是第四次元的神。”
“以那片区域为中心，方圆五公里的精灵都向外退避。”克拉福坐起身，“我的全城侦查网出现了一个方圆五公里的盲区。那个家伙可真是了不得，竟然只是现界，就吓跑了方圆五公里的精灵……你感受到什么了吗？关于那个神。”
Archer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他的神性极强……至少不比我弱，不……能跟他相比的，恐怕只有我的父神。”
神话中阿尔忒弥斯的父神……是众神之王，宙斯。
难道有众神之王那种等级的存在降临了？就连克拉福都有些不淡定了，“怎么回事？有人能召唤出比你更强的神？难道说他用的召唤术比我更高级？”
“不……恐怕是圣遗物的关系。”archer道，“和你不同，他用的圣遗物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所以能召唤出神。之前我们所感受到的气息，应该就来自那个圣遗物。”
克拉福所用的圣遗物，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阿尔忒弥斯神庙的砖石碎片。虽说被称为神代时期的神庙，但必定经过多次修缮，砖石早就不是以前的了。换句话说，他的圣遗物从化学成分上分析和随处可见的砖瓦差不多，不含丝毫魔力。他能召唤archer靠的完全是自己。而那个家伙所用的圣遗物可不是凡品，就算召唤出神也不足为奇。
“这下不好办了……”克拉福为难地挠头，“我还以为和前两次一样。早知道就不接受埃尔梅罗君主的委托了……”
“不过这样才有趣。”Archer望向窗外，唇角露出冷酷的笑意。
另一边，一名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站在高楼楼顶，遥望着远处天空上汹涌的雷云，神色微微一凝。
“……又有棘手的家伙出现了。”他自言自语，“本来想慢慢和rider比试的，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行动了……”
说完，他披上了漆黑的长风衣，如雨燕一般跳下，消失在楼顶。
……
墨家机关城上空被乌云笼罩，闪电交加，雷鸣阵阵。
下方是王之间的废墟。
“家主！家主！”众人费力地推开废墟，不停地喊着，“家主你在哪里？”
推开一块大废墟，他们终于看到了墨尘阳。他似乎没什么大碍，除了半边头发和衣角有点烧焦的痕迹外没有其他外伤。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呆滞，像是丢了魂一样，就连旁边的人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顺着他呆滞的目光望去，众人瞳孔猛地一缩，很快就明白了家主失神的原因。
金色的烈火在废墟中燃烧，一匹巨马站在烈火中，狰狞的铠甲覆盖它的全身，六只铁蹄如打桩机般上下跺地，每一次呼吸都会在鼻孔中迸发出金色的闪电，低沉的嘶吼就像天上的滚雷。而骑着这匹怪物的，正是那个神话中的神袛——
他穿着沉重的黄金甲胄，披着苍蓝色的披风，铁面上的独眼明亮如天空的烈日。手中的长枪虽然朴素如树上的枯枝，但却散发出死亡般的气息。不需要隐藏真名，他的一切都夸张地彰显出他的身份，即使是孩童也能说出他的名字。
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司掌力量、战争、魔法、死亡的神袛，英灵殿瓦尔哈拉的主人。
北欧父神，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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