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柒比酒楼的所有人到的都早。该说是一时兴起，还是无事可做，他早早的来到了后厨，开始为自己准备起了早餐。
原本这些事都是让学徒来做的，他本该是坐上那些发表评论的人。
黄瓜和胡萝卜切成细丝，拌上调好的酸甜酱汁。葱油饼的面团在热锅中慢慢的舒展，泛出了金黄的颜色，闻着焦香。
腌制的牛肉丝和葱姜末铺在碗底，上面浇上刚刚出锅的白粥。只用粥的温度间牛肉烫熟，最后在打入一个生鸡蛋。
用学徒们昨天发出来的面蒸出两个精美的小花卷，撒上一点椒盐就十分美味。
过分平常的早餐，让人怀疑这是否是他亲手制作。
但是这对染柒来说，已经足够。
早餐的飘香将这在酒楼里的学徒和小工们吸引了过来。染柒能动手做菜，在一年里都见不到几次。
但是在看到这些日常的菜色之后，许多学徒都失去了兴趣。
大多数新来的学徒并不知道染柒的真正实力，他们对他的认识也不过只停留在传说和别人的闲话中。
我也能做。这是那些离开的人的一致想法。
染柒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因为他也并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话语权，甚至不惜伤害别人。这是染柒的信条。
生活不是如此吗？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他想到这里，喝了一口温热的白粥。
正是有些东西的死，才换来了我们的活。
真是弱肉强食。
简单的早饭过后，染柒收拾好了用过的厨具等待店铺的营业。而酒楼的老板也告诉他，今天会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他们的酒楼吃饭。
染柒自然明白，这是需要他和楚明源出手了。
也只有今天，所有的学徒都不能上灶，平日里表现最好的学徒也只能负责洗菜和切菜的工作。
对待贵宾，这是应有的礼仪。
酒馆一般都是正午开门，一直到晚餐结束。但是今天，准备的时间却从清晨就开始了。
等到正午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染柒和楚明源也静候在大堂中，等待着贵宾的到来。
四匹白马拉动的马车此时平稳的停到了酒楼的门口。那是一辆红色金边的马车，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能拥有的。
“看来是个有钱人啊。”
楚明源小声说道。
“如果不是有钱人，也轮不到我们来做菜了。”
染柒并没有多少意外，不如说是习以为常了。
马车上的人缓缓走了下来。男人穿着红白色的长袍，胸口带着一个类似三角形的金色挂饰。
深红色的高帽和厨师的类似，但是却更加的豪华。
“欢迎您，主教大人。”
酒楼老板毕恭毕敬的将那个人迎进了酒楼之中。染柒和楚明源也在那人进来之后深深的鞠躬，这是职业道德。
主教，染柒微微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这个国家，甚至说是全部的人类都信奉着一个名叫万和教义的教团，染柒也对这个教派有所了解。
那个教派有着令人信服的理据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许多人都把它当做了神的化身。
但是染柒并不相信世上有神。
如果真有，就来帮帮我啊。他曾这么想过。
“这，就是这座城市最好的饭馆了吗？”
主教身旁的护卫问道，语气并不算友好。
“当然当然，这两位可是我们的门面啊。”
老板把话题引向了染柒和楚明源。
两人此时也直起身子。教皇打量着两人，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给我好好做，知道吗！”
护卫趾高气扬的说道。
“请放心交给我们。”
楚明源微笑着说道，他不喜欢这个护卫的说话语气，但是碍于厨师和顾客的身份，他也只能陪着脸笑。
而且，真动起手来，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染柒和楚明源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只是语言上的招惹的话，他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主教被带到了二楼，染柒和楚明源也回到了后厨。今天的他们，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菜肴的烹饪以秒计时，最大程度的保持食材的鲜味。染柒知道，就算是端菜上桌的这段时间里，食物的美味也会流失。
但是他能把握住这种误差。
第一道冷盘是桂花鸭子，长时间的腌制和蒸煮，已经将鸭肉本身的腥味去除，留下桂花的清香。
斩件也不是随性而为，染柒确保了每一块鸭肉在盘中的位置。成菜上桌时，鸭肉摆放规则，和刚出炉的别无二致。
当楼上的客人正食指大动之时，厨房却完全不能停下脚步。
主菜是有名的凤吞翅。这道菜不仅用料讲究，对火候的掌握也十分严苛。先用老母鸡，猪肉和火腿吊出上汤，再加入处理好的脱骨整鸡炖煮。
脱骨整鸡也不是只有单纯的鸡肉。冬笋，菜心，香菇还有更多的火腿和鱼翅，这些至鲜之物都被包裹在鸡肉之中，香气倍增。
炖煮期间，加入本地的陈酿，用酒带去高汤中的杂味，从而达到百味统一。
一口鲜，二口甜，咸甜回甘，正是这道菜的大成。
染柒和楚明源此时也需要亲自上菜，这不仅是对客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手艺的尊重。
“真是有趣的料理，我还是第一次见。”
在锅盖打开的瞬间，主教就已经开口说道。
在他长居的城市里，可没有用“缸”做菜的惯例。虽然这个“缸”只是大一号的砂锅。
“凤吞翅，请主教品尝。”
两人都退后了一步。楚明源向主教介绍道。
主教一开始还在犹豫，但是当盛满鸡肉，鱼翅和鲜汤的青瓷碗被端到他面前之后，他还是没能抵抗住香气带来的诱惑。
正如介绍的一样，鲜和甜在瞬间变霸占了主教的全部口腔。
“不错，不错。”
他放下手中的碗碟，作为主教，这点矜持他还是有的。
“我们的荣幸。”
这次两人一同说道。
但是主厨是不能离开厨房太久的，两人说完之后分别鞠躬，然后迅速的回到了后厨。冷盘和前菜都已经上完，但是甜品还需要耐心制作。
提早用温水泡好的糯米，用沸水洗净，剥去外衣的核桃仁，以及浸泡后洗净去核的红枣。这是为甜品，核桃酪准备的。
将所有食材放入石磨，加水磨成米糊。仅仅是这样的操作就已经能闻到香甜的气息。
锅中加水和糖，沸腾后加入米糊，不停搅拌，等到锅中米糊粘稠时，迅速出锅，撒上花生和桂花碎。
碗中的香甜已经跃出，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
“甜，却很温和。”
这是主教对这碗核桃酪的评价。
“荣幸之至。”
这也是对厨师的肯定。
这餐，主教享用了三个小时，心满意足的离开后，也不忘给两位主厨不小的赏额。按照店规，这些钱他们不用上交。
马车的车轴开始转动，平稳的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酒馆。这种包场的日子对两位主厨来说，是少有的大赚一笔的日子，对于学徒来说，这也是清闲的一天。
酒楼提早打烊，掌柜总是信奉满而溢的原则，赚够了钱便任性的关门。
他也有这个资本。
染柒离开后厨，换上了平时穿的便装，但却并没有去菜市或是古玩店，而是来到他不常去的茶馆。
喝杯热茶，能很好的纾解疲劳。
“这位爷，里面请！”
小二点头哈腰的将染柒迎到了店内，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多少人不认识染柒。
“最近身体可好，一定又发财了吧。”
小二的态度有些过于殷勤了。
“明前茶，再来茶饼和酥糖。”
“您不用说，小的也知道，你老慢坐，我去给您拿。”
该说是有职业道德吗？染柒看着小二跑开的背影，似乎有一些嘲笑。
活在最底层，就只能靠假笑和谄媚度日，这样的日子，染柒也经历了许多。
茶和茶点都被小二端了上来，染柒却并没有急着喝茶，而是拿出了之前买来的砖块，仔细端详了起来。
茶与古玩，似乎从古就是一体的。
“你到底有什么奥妙。”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朝着砖块上吹了一口气。
那些细小缝隙中的灰尘被吹的扬起，然染柒的眼前变灰了一些。
“嗯？”
细微的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细小的缝隙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淡蓝色的微光从失去灰尘掩盖的地方透出，如梦如幻。
“小二，拿毛刷来！”
茶点在打理紫砂壶的时候，也会用上柔软的毛刷，这正是染柒现在需要的。
“来了。”
小二似乎早有准备。
用毛刷刷去常年累积的灰尘，砖块此时才真正展现出它原来的姿态。
黝黑的长方形薄砖上，蓝光如同流萤，奔走在纹路之中，但是却没有力量在驱使那些光子移动。
“真是神奇。”
染柒伸出手指触碰到那些蓝色的光。
“我们的产品，我们的后代... ...灭亡... ...离开这里... ...这次的，居然... ...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
那是无数的片段，如同洪流一般涌入染柒的大脑，他看到了混乱，烧尽天空的大火，冰蓝的水，以及金色的希望。
但是随着信息涌入的，还有剧烈的疼痛。这害得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
“爷，您没事吧，爷？”
小二急切的呼喊着。
“我没事...”
这可没有之前被打的时候疼啊。
但是，那些究竟是什么，这砖块又是什么。
染柒的心头蒙上了一层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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