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原本在吧台另一边一直低着头切牛肉的老人放下了刀,走进了里间。
他看上去并不年轻,理得很短的头发,白多,黑少。
能被人称之为“叔”的男人一般都不会年轻。
丁叔虽然不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但是他的手却比很多小伙子还要稳。
没过一会儿,被叫做丁叔的老人就托着账本出来了。厚厚的账本单手托着,托账本的人步履有些蹒跚,但账本却是四平八稳,似乎放在了水平仪上。
握刀的手,不得不稳。
杀人的刀,不得不快。
刀快,手稳,心狠。
丁叔在年轻的时候,就做到了这三点。
他必须做到!
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并且把账本放在凌雪的面前。
凌雪翻来了账本,一边写一边说道:“嗯,两扇木门的成本是五百四十六个银币,加维修费二百三十七个银币,总共是……”凌雪放下了笔,把她那春葱般的手指,从左手点到了右手,又从右手点回了左手,嘴里还是嘟囔着“总共是多少来着,一共好像是……”
白净的脸蛋现在却红得像个熟透了苹果,秋水般的瞳孔中流露出了焦虑的神色,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人发现自己不会算数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尤其是当着上官月的面。
“七百八十三。”丁叔回到了吧台的另一边,一遍低头用刀割这牛肉一遍说道。
“对对对,七百八十三。”凌雪象征性地继续点了点手,一脸自信的样子说道。似乎是她算出的结果。对着门口的红衣男子说:“加上这笔账的话,哎呀呀,十三郎啊,你这个月可又白干了哦。”
“切。”红衣男子走到了柜台前,对刚才的话似乎毫不在意,竖起了三个手指道:“老规矩。”
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只属于他的角落里。
角落的桌上放着五颗牙齿和三瓶酒。
三瓶价格不菲的酒。
凌雪揉着太阳穴叹息道:“加上这三瓶酒,不要说这个月的工钱没了,这半年年他都得白干。”
美酒应当慢慢品尝,但十三郎却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喝酒的速度没人人比他快,因为他并似乎不是把酒喝下去。
而是把酒灌下去。
凌雪看着十三郎在角落里灌着酒。
看着看着,本来如秋水般波澜不惊的眼睛却荡漾起了层层涟漪,变得温柔起来。
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很奇怪,“为什么男人都那么喜欢喝酒?他不知道这种喝法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喝死?他要是死了,有多少人为他伤心?哦,月姐姐,不好意思啊,让你看了这么笑话的事情。”
上官月如木雕般地呆呆地站着,她想不到这么解决问题的酒馆怎么生意会这么好,自己以前遇上那样难缠的客人,也是笑脸相迎,嘴上规劝。或者让老酒客来圆场解决。想不到这家酒馆这么暴力。听到凌雪叫自己,才木讷地说:“啊,没什么,酒馆嘛,男人喝多了都这样,很正常,很正常。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会,再会。”
为什么男人喜欢喝酒?
也许只是为了享受酒精麻醉大脑所带来的快乐吧。
但真正的原因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酒鬼也有喝不了酒的一天,受酒鬼们钟爱的酒馆也有关门休息的那一刻。
十里洋场并没有方圆十里,不夜城也自然不可能通宵营业。
毕竟,管理宵禁的高大队长是一个不好说话的规矩人。
打烊后的不夜城,与别的酒馆并没有什么不同。
凌雪依然坐在吧台里那个属于她的位子上。
用手支撑着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一直盯着手里那半截诡异的武器。
虽说造型诡异,但结构却很简单:铁质的头部和白蜡杆做成的长柄。
怪就怪在那沾满血迹的头部,似枪,又比枪头长,而且只有一边开刃,但又不能将其归为长刀一类。
没有任何一把长刀的刀头那么薄,那么短。
在发黄的半截白蜡杆上还有一个诡异而又突兀的编号——
七。
红色的七。
“你从五年前就开始研究这东西了,现在研究出什么了啊?”凌雪问道。
沉默,没有回答。能算上回答的也只有对面那男人的饮酒与倒酒声。
“你知不知道,你欠的酒钱,要是从工钱里扣,你得在我这白干十二年!怎么你一研究这东西,酒怎么就喝得没完?”凌雪没好气地说。
对面的男子听了这话,较劲似的倒了满满一大杯,随后一饮而尽。
“在这么喝下去,你会死的,知不知道!”凌雪似乎是真生气了,一手夺过酒瓶,另一手抢过十三郎拿在手里研究的东西,拍在吧台上,十三郎才像是醒过来一般,缓缓地说:“我倒是希望能喝死。”
“你死了,那些牵挂你的人怎么办?”凌雪质问道。
听了这话,十三郎大笑起来,笑完反问道:“我竟然还值得人牵挂?”
语气中不知为何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凄凉。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没有阳光的深秋。
深秋的风,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凌雪想赶紧换个对话的气氛,于是道:“好好好,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为什么对萧老团长……萧冲有那么大的成见?”
“你也认为他是个英雄吗?”十三郎慢慢地抬起了凌雪的手,拿回了那奇异的武器,顺便也把酒瓶拿了回来。眼睛却盯着凌雪。
凌雪没有回答。
她没办法说不,一个强大的魔族剑士却帮助人类抵抗来自同类的进攻,在人类的立 场,没理由说他的坏话。
“在我看来他只不过是个魔族的叛徒,作为叛徒的他还和人类生了个人不算人,魔不算魔的东西。生下了了孩子,他就不管他的女人了。这种人说他是畜生还是看得起他了!”十三郎对萧冲原本就很深的怨念,现在借着酒劲似乎变得更大了。
变大了的不光是怨念,还有十三郎的嗓门。
凌雪赶紧摆手,低声道:“这么说皇家骑士团的第一任团长,万一被高团长听到了,小心……”
“咔”的一声 二人的对话被打断了,被一把剑打断了。
门外飞进来一把剑。
巨剑,长四尺二寸,宽半尺。
和剑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句话:
“晚了,我已经听到了。其次,萧冲的儿子这么说他的老子,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他说的都是事实。”
望着插 进地板近一尺的巨剑,凌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雪白的小手翻开了沉重的账本写到:
“高级地板一块,五千,高级地板组装及维护费,一万三千。”
“加上这笔钱的话,十三郎啊,十三郎,你得在我这不吃不喝,白干十三年了。”
“为什么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你也看见了,我刚才坐在这什么事都没做。”
“为什么?就因为这地板是你朋友用你的剑弄坏的,这个理由能接受吗?”
凌雪嗤嗤地笑着。
就像猎人看见了掉进陷阱里的猎物一样。
十三郎看了看门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摇着头说道: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规矩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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