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机与死者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抱紧她吗？”黑暗中看不清脸孔的男人对钟槐沉声地问，语气凝重。
钟槐迟疑了一下，就在他思考对方是什么人以及对方在问什么的时候，大脑却已经运转，控制他的身体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会。”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再度开口，只是语气颓然，仿佛失去了所有：“那就，托付给你了。”
黑暗逐渐化为光明，地面开裂，刺眼的白从缝隙中喷涌出来，发出轰隆的潮鸣，钟槐站在光明中，看着世界一点点崩塌，溃散。
直至被光明一点点充斥溢满……
————♭————
季萝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合眼了。
虽然肚子偶尔还会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她已经全然不去在意了。
病床上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医生说他的情况很奇怪，需要再观察观察，季萝也不明白，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交出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存款支付钟槐手术和住院的费用。
病床上的他闭着眼睛，表情平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睡着。
可他的胸口被子弹射穿了，虽然和心脏差了几厘米，但还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一整晚才稳定下来。
医生说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从医生嘴里听到这种话的这一刻季萝差点又落下泪来，但她忍住了，对医生认真道谢之后坐在病床前，看着钟槐时而痛苦时而挣扎的不安睡脸，看了一整晚。
“我，其实爱你啊……”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在感觉到鼻下空气还在流动之后才开始安心。
“对不起钟槐……这句话让你等了这么久。”她放下手，低着头，捂住脸，小声地啜泣。
季萝没有报警，那具诡异的尸体在倒地之后便在原处化为一滩血水，除了衣服之外什么也不剩下，她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不是警察所能处理的事。
钟槐的主治医师也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不报警，因为那个男人分明是被枪击了，但她也不想管太多，黑帮火拼也好，玩枪走火也好，她已经不想再管太多了。
灰白的绷带自胸口处，在钟槐光着的上半身缠绕了几圈，其余地方插满了各样的仪器和电仪，季萝觉得那些东西看起来可怕极了，因为她害怕它们会忽然停下发出刺耳的声音，带来不好的消息。
“钟槐，你一定要醒啊……”她站起身后微微俯下，在钟槐嘴上轻轻落下，“我现在只有你了……”
钟槐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却又像是微风拂面，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几层绷带之下，莹绿色的光华逐渐明亮，和其他血液一同被输送到了心脏之内，而后，心脏的表面开始浮现出奇怪的墨绿色纹路，当纹路完全蔓延开来之后，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就会惊讶地发现——
那是一棵树的形状。
————♭————
“清理干净了吗？”女人轻声地问。
“完成了。”一名黑衣的男子回答说。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扔下了手里的头颅，那颗头颅已经完全变形扭曲，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像是恐怖童话中什么邪恶力量的产物，又像是世间恶心之物的集合体。
她用衣袖轻轻擦去脸上的鲜血，对男子吩咐：“找到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了吗？”
“找到了，他们是北欧来民，”男子拿出白纸看了一眼说，“自称【万神之王】的信徒，前来寻找……”他喘了口粗气，似乎是要平复震惊的心情一样——
“辉煌的世界树之种。”
女人没有表情，只是随手扔掉头颅，然后一脚把它踢到某具无头尸体旁边，那具尸体已经四分五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全部开裂，露出其中猩红的血肉，整具身体像是被五马分尸过一样惨烈。
“辉煌的世界树之种……”她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踏在混凝土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走到尸体身前之后，她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愤恨的狰狞，让人为之一振。
“仅仅是为了那东西就害了季罗？”她一脚踩在已经不能再烂的头颅上，像是不解恨一样，又用鞋跟在太阳穴上狠狠捅了捅，“而且还想动季萝……还开枪打了钟槐……”
她拿起尸体身边的狙击枪，而后用枪托狠狠砸向尸体的胸口，砰得一声过后，只余血流满地。
“呼……”女人松了口气，擦擦喷溅到脸上的血液，“走，我要洗个澡，然后去看我弟弟。”
“好的，大小姐。”男子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一般毫不动容，微微躬身，为女人引路。
在她的身后，那具尸体，缓缓破碎，化为无数的肉块，头颅似乎是动了动，最终静止在地面上，了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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