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来养你一辈子
“出院开心吗？”繁华的街道上，季萝像个小女孩一样，挽着钟槐左边的手臂。
“嗯，开心啊，那充斥着腐败人肉和药水气味的地方一点也不不适合我。”钟槐一脸严肃地回答。
“你这话可有点太吓人了。”
二人就这样走着，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直到路过一家鲜果店季萝才松开手说：“我去给病人买些水果哦。”
“原来我在你眼里已经是病人了？”季萝提着一袋子水果出来后，钟槐微笑着说。
“又不止是在我眼里，你实际上也是病人啊。”
二人就这样互相调笑着，一起回到了家中。钟槐坐到沙发上，季萝把路上买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你哥哥的葬礼，已经耽搁很久了吧。”看着季萝忙碌的背影，钟槐忽然说。
“嗯。”季萝动作停在半空，目光也微微暗淡了一下，“哥哥他的骨灰，也还没有下葬呢。”
“想好要怎么办了吗？葬礼。”钟槐问，“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我都有，公司认识的人也……”
“不用了，”季萝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带着些许哀怨地说，“哥哥他说过，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好友只有你。”
钟槐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坐在沙发上扬起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过了好久才回答说：“嗯，那就我们两个吧。”
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打扫，季萝承担了大部分的任务，钟槐虽然想帮忙但也实在做不了什么重活。
对整个房子进行的大扫除大概持续了五个小时，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干净明亮能映出来人的脸，吊灯发出的光也不再昏沉，柔和得让人怀念、略有感触。
没有什么比做家务更能让人感觉到家和爱人的感觉了。
钟槐仰头，闭着眼睛，轻声地说：“季萝。”
“嗯？”坐在他身旁的季萝回应道。
“我真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钟槐呢喃般地说，“这一切都太不现实了，先是那怪物，又是这么快就出院，还被医生评价说不像人类……最重要的是你就这样突然答应了我。”他睁开眼，扭头看向身体左旁的季萝，却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四目对视，钟槐发现对方的眼中居然有了一些不快的情感。
“我们之间不是突然，”季萝伸出手来，扶住钟槐的右脸，二人挨得很近，钟槐已经能感觉到季萝的呼吸，她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却没有就此停下动作——
“记好了，我们可是十多年来所积累的感情，和那些突然而来的爱情可不一样。”
钟槐看着季萝真挚的眼神，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开始欣慰，他闭上眼，轻轻吻了下去。
季萝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之后整个身体都放松得松软下来，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
上午十一点钟，一处墓园中。
“这样就好了，哥哥。”季萝看着面前刻字的石碑，微不可闻地说。
黑色的石碑上清晰地刻着死者的名字——“季罗”。
他是钟槐一生的挚友，他是季萝唯一的哥哥，他曾对钟槐托付过妹妹，也曾对妹妹介绍过钟槐。
他生来便开始面对艰辛的人生，父母在他十五岁时离世，留下他和他唯一的妹妹，他没有对命运妥协，他挣扎地活着，甚至肩负起了他和妹妹，这小小的家。
最终他死于莫名其妙的事件。
而钟槐发誓他一定会查明一切。
“你们的父母，也葬在这里啊。”钟槐看着季罗墓碑旁的另外两个墓碑，上面是熟悉的名字。
“嗯。”季萝微微点点头，有些无力地说，“这里好像很久以前就是我们季家的墓园了，我们的很多亲人都葬在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家的人一代代减少，到了我们这一代……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了。”
钟槐有些心疼地搂住季萝，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但他知道保持沉默肯定不会是错的。
阴天沉闷的风吹过二人的脸，一滴雨水落在石碑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钟槐抬起头，而后松开抱着女孩的左手，从放在地面上的挎包里掏出了一把雨伞，撑在二人头顶。
二人向季罗的石碑告别后，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钟槐失神间，忽然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不经意间回过头去，石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发芽。
钟槐感觉那东西的生长与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呼应着，就像呼吸一样密不可分。
他没有在意，事到如今无论再发生什么他也不会意外，因为即使是如此无力无能的他，即使代价是付出这具身体，他也会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身旁的女孩。
————♭————
回到家中以后，钟槐深呼吸了一下，生疏地用左手拿着手机在通讯录中翻看，而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才对其中一个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这使他不由得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是一点半没错啊，这不是老板你的午睡时间吗？”
对面传来女性成熟的妩媚中带着倦意的声音：“真亏你知道这是我的午睡时间还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况且我又不是谁的电话都接。”第一句是抱怨，第二句算是解释顺便撩了一下钟槐。她似乎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说：“怎么了？在公司重要的繁忙期时请了七天假的钟经理？”
钟槐苦笑了一下，他上班的这个公司，老板是个很漂亮的女性，只比他大了三岁，二人私下关系很好，一直以姐弟互相称呼。所以在做出这个决定时，钟槐也相当痛苦，他略微艰难地开口：“老板姐姐，其实我要说的这件事也和这次的请假有关。”
“什么？婆婆妈妈的，我最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了，”她打了个哈欠，“到底怎么了，要说就快说？”
“那好吧……”钟槐习惯性地想捋一下右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一点知觉，苦笑了一下，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终于开口，“我要辞职了，老板姐姐。”
手机那端传来响亮的撞击声，那似乎是人在翻身时一不小心掉到了床下的响声，与此同时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等等，等等……我先起来……怎么回事？！”
虽然彼端传来的是一副质问的语气，但声音的微微颤抖还是很让钟槐感到触动，钟槐沉默了一会儿，感受着对方同样只有呼吸声的寂静，再次开口：“我的右手啊……废了。”
“废了？”老板姐姐语气古怪地问，“撸多了？”
“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开黄腔了……”钟槐无奈地说，“是真的废了，粉碎性骨折，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没有一点点知觉，所以我不能回公司了，因为回去我也干不了工作。”
“等等……喂你只是请了七天假而已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病情要紧吗？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老板姐姐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因为我昏迷了啊……”钟槐无奈地说，“醒过来之后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现在才对老板你打电话说明一下状况。”
“钟槐，你现在在哪？”老板姐姐忽然问。
“诶？我现在在老家……”
“你是住在老家的房子里吗？”老板姐姐继续问。
“不是……我住在女朋友的家里。”
手机对面忽然一阵寂静，而后传来老板姐姐微颤的有点可爱的声音：“你原来是……有女朋友的？”
“前几天才确立关系的，”钟槐感觉一阵头疼，因为他其实知道老板姐姐对他是有点企图的，不然也不会对季罗和他那么照顾，“老板姐姐，大概就是这样，我要辞职了。”
“等……等等，”老板姐姐的声音忽然大了许多，“你，你难道就想这么走了吗？！”
“诶？可我确实不能工作了啊，再在公司里待着也是拖累……”
“拖累又怎么样？！”老板姐姐大声地质问他，“你如果没有工作了，怎么挣钱，怎么活着，你想用那样的右手找工作？穿着一身破烂在天桥下乞讨吗？还是找个缺残疾人的工地玩单手搬砖？！”
“老板，我……”钟槐一阵哑然，姐姐的钱的确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但以他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愿意靠着姐姐接济的钱来生活？
“不要说了，我这就找个空档期去看你，如果你真的不能工作了……”手机对面安静了一下，而后传来老板姐姐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就让我来养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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