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犹如被一群吐着蛇芯的蛇爬上身了似的滑腻又不能动弹，耳朵灌满了铅水似的沉重又安静，嘴中已经装满了没有味道的液体，喉咙仿佛抽水机般不断将那液体咽下，但无论怎么咽，那液体好似无底洞般不见减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变化。
意外的是，我的大脑十分清醒，于是我开始思考：“我……这是……死了吗？……不……不对！我这是在水里……那究竟是谁啊，大半夜的装鬼吓人……啊，鼻子好呛，好难受……我会……淹死吗？”
然而，慢慢地，我却让大脑发布指令抑制住不断挣扎的四肢，为了实现那个念头，那个不知从何时萌生的念头。
“就这样吧，也不是多么痛苦……”
就在我准备将最后还在活动的大脑也关闭时，一种温暖又强烈的感觉由手腕处的神经传来，仿佛天使在努力抓住我，拯救我似的，使我不得不睁开了眼，想要看看天使的模样。
不过，看到的仍然是黑暗，不过却是湿漉漉的黑暗，鼻子也终于呼吸的到了那久违的清新空气。
“喂！别告诉我你居然晕了……”
还是那个冷漠的声音，真是的，对待落水的女孩就不能温柔点儿吗？
“……抓好了……”
男声话音未落，一股强有力的拉扯力从手腕传来，在迷糊中我就这样被拉了过去，直到嗅到湿润的泥土特有的腥气……
…………
“咳咳……呕……呼，呼……”
在一条河的某岸边，两个黑影瘫倒在地上，像是从未呼吸过空气似的止不住地大口喘气，简直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一般大声咳嗽着。
过了一会儿，位于较后面的黑影似乎平静下来，然后，猛地一扑，两个黑影重叠在一起。
离得近了，看到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少女十分暴力地扯着冉忱的领口，成股的水流从紧紧握住的手上流下。
“你干什么呀？突然出现在我后面，跟个鬼似的……哎！？冉……忱？”
冉忱同样浑身湿透，长袖的衬衫紧贴住身体，再加上下垂的还正滴水的头发遮住眼睛，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美。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那右半脸颊居然有一大片扭曲不平的伤疤，犹如大裂谷一般一直延伸到脖颈处，看上去既令人心痛又让人害怕。
冉忱似乎也已经平静下来，于是开始说道：“嗯……抱歉了，班长。”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陶苏雯惊讶地回应。
“咳咳……”冉忱又吐了口水，歪着头使劲地拍打耳朵，看样子进了不少水。拍完后，冉忱盯着陶苏雯说道，“被你拽下来的……班长，你坐得这么危险想干什么？
陶苏雯觉得冉忱锐利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直刺入自己的心里，仿佛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陶苏雯慢慢松开抓住冉忱的手，惊慌地说：“没……没事，我就是想……看……看看夜景了。”
“看夜景？”冉忱疑惑地朝陶苏雯面向的方向望去。
那是康城市的老街处，已经很晚的时间了，但还是有淡黄的路灯亮着，朦朦胧胧地，说不上有吸引人的地方。
冉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去看，开始拧衬衫的水。
陶苏雯见冉忱不说话，只好尴尬地整理湿透的衣服。
猛的，陶苏雯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的内衣，在半透明的衬衫下暴露无遗，完完全全可以看到。
一想到刚才跟冉忱对视了一段时间，他肯定会看到了什么，陶苏雯的眼睛带着像是湿润了一样的光泽，脸颊也突然被粉色染红。
“冉……冉忱，别看向这里啊!快转过身去……”陶苏雯双手护住胸部，羞赧地警告冉忱，但当慢慢抬头观察冉忱时，却发现已不见人影。
“咦？人呢？”
咔嚓，咔嚓，身后传来人走路踩石子的声音，陶苏雯扭头看去。
冉忱不知何时，已跑到河边，像是在找什么似的，焦急地走来走去。
陶苏雯想了想，冉忱在桥上拉着自己的手时，确实提着什么东西。
陶苏雯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趁机会拧干衣服。
不一会，冉忱过来了，只听得冉忱问道：“整理好了没，有什么掉的东西吗？”
语气没有丝毫的愤怒或埋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额，我瞧瞧……没有什么。”陶苏雯摸了摸口袋，然后说道，“不过，你……”
“那赶紧走吧，那是你的电动车吧，我记得钥匙还插在上面，赶紧上桥上去，别被人骑走了。”
说完，冉忱率先走路，但像是等陶苏雯一样走得很慢。
“哦。”
陶苏雯见状，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
因为大桥的两边是河堤，种有许多高大的树木，所以上去的路十分泥泞。
再加上冉忱和陶苏雯的鞋子，衣服已经湿透，并且沉甸甸地，两人只好艰难地走着。
冉忱走在前头，一边拨开挡住视线的草丛，一边辨认着行进的方向。
因为刚才整理衣服的缘故，耗费了不少时间，天变得愈加黢黑。
咕咕咕~~~叽叽叽~~~
突然，不知什么野鸟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觉得仿佛身处魔窟一般。
但冉忱就像没听到似的，稳步向前。
正当冉忱走时，他忽然觉得衣角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扯向后面。
于是冉忱回头看，看到了正瑟瑟发抖的陶苏雯。
陶苏雯低声说道：“那个……冉忱，能……能慢点儿吗？天有点儿黑，我看不清路。”
“嗯，抓住我的手。”
“哎！？”
冉忱不由分说地抓住陶苏雯的手就向前走去。
冉忱的手十分柔软，陶苏雯觉得就像是握住了女生的手，但男生特有的力度和温度，还是让自己羞涩不已。
陶苏雯也只好紧跟冉忱的脚步，生怕被甩掉。
……
冉忱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就回到了桥上，原本陶苏雯还想着怎么松开抓住的手，结果，冉忱一到桥口就松手了。陶苏雯只来得及说声谢谢。
两人并肩向桥中央走时，冉忱发问道：“班长，你很在意成绩吗？”
“嗯？”陶苏雯诧异地回应道，“也不是多在意，只是这回考得确实太糟糕了，回家又少不了挨骂，烦死了……对了，冉忱，知道吗？，你就比我高了一名哦。”
“是吗……无所谓了。”
“……冉忱，你都不带看成绩的吗!？”
“有时看。”
“……你也太无所谓了~~”陶苏雯揉着太阳穴，无奈地回答道。
“成绩是给两个人看的，首先是自己，其次是别人，如果这两个人都满意的话，那就足够了，而比方说班长你自己并不满意，那就不要再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下次继续努力让自己满意就行，所以说不要太伤心在意了。”
“自己满意……吗？”陶苏雯喃喃道，“知道了，冉忱，我会好好记住的……再说了，我伤心的可不是这儿……”
“那就好，没事可千万不要再坐在桥栏杆上，万一一不小心摔下去了，可没有人再拽你上来啊。”
“我知道了……嗯……冉忱你别再向这里看了吧……很难为情的。”陶苏雯越说，声音越小。
“放心，我不会看的。”冉忱头也不动地回答道。
“……”陶苏雯也说不出什么，但冉忱随即又说道。
“还有班长，如果你真的有难过的事可以跟父母说说，我相信他们会给你好的建议的。”
“不用。”刚刚还害羞得不得了的陶苏雯，突然变得冷淡了，“我自己会解决。”
“……”
“……”
冉忱也明白了，班长似乎跟父母相处得并不太好，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不了解清楚再问，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
“不说这个，回去你要怎么跟你爸妈解释啊？”冉忱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我是一个人住，没关系。”
“额……他们一般在这个时间点都会睡觉的，我弟弟也是。所以，应该不会看到我。”
“要是看到了，怎么说？”冉忱考虑问题十分周全。
“那……我就……就……”陶苏雯思考了一会说道，“就先发制人!进屋要是爸妈还没睡的话，我就马上说‘唉~~今天晚上真是倒霉，骑着电动车都能被人用水泼到’这不就能解释我为什么身上湿透了吗。”
“嗯，问你在什么地方被泼的呢？”
“路过一家居民楼时，有人从楼上泼的。”
陶苏雯又完善了过程。
“那人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
“你父母要是说明天去找那家理论呢？”
“……唉呀，烦死了，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忙得不得了，才不会管这么多的，好了，不要问了。”
“好好……”
冉忱只好答应。
…………
到了电动车这里，陶苏雯放下电动车支架，坐上准备走。冉忱打声招呼朝与陶苏雯相反方向走去。
忽然，陶苏雯扭头叫住冉忱：“冉忱，你掉了什么东西在河里吗？我记得之前你在河边走来走去的，在找什么啊？”
陶苏雯其实知道，之前冉忱是怕自己因为弄丢他的东西这才刻意找话题，不提这件事的，但越是这样，陶苏雯觉得越过意不去。
这时冉忱，不好意思地搔着脸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副十字绣。”
“等……等会!十字绣？”陶苏雯像是得知了大秘宝似的表情，连忙调转车头，慌慌张张地骑到冉忱身边结结巴巴地道，“是你绣的吗!？”
“哎？是啊，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啦，你怎么会绣十字绣啊？”
“以前，放假或者晚上闲着没事，自己学着绣会的。”冉忱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是说这，就是……”陶苏雯有些语无伦次，“就是……明天……对，明天放假，你有时间吗？”
“我要是搭车回家的话，就没时间了。”
“啊？你不是康城市的人吗？”
“不是，我只是来育海这儿上学的。”
“是吗……”陶苏雯失落的表情溢于言表，“只是想请你去一个地方，我想赔给你十字绣。”
“真的？”
“当然了。”陶苏雯斩钉截铁地回答，“那不是别的地方，就是我奶奶的店……你掉的那副十字绣，是很贵重的吗？”
“不是。”冉忱否认道，“很普通的‘家和万事兴’的图，几十块一副。”
“哦，那一定有相同的，我跟爷爷说说，赔给你。”
“哎，好了，好了，用不着赔，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冉忱，我其实还想让你再帮我一个忙，所以你就当是给你的报酬好了。”
“什么忙？”冉忱问道，“不会是让我教你绣十字绣吧。”
“对，对，你猜得可真准。”陶苏雯高兴地道。
“嗯……”冉忱似乎还有问题，但冉忱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好吧……我也不是说非得回去，回去也没啥事做，不如就陪着你吧。”
“啊，那真是太好了!记得明天带着手机，11点放学咱们就一起出去，乘公交去我奶奶家。”
“好。”
“那就这样，明天见了。”陶苏雯边说边掉转车头。
“再见。”冉忱挥手告别。
“对了！”陶苏雯突然扭头朝冉忱喊道，“谢谢啦~~~”
“谢啥？”
“我是指掉在水里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救我的话，都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可不会游泳。”
“哦，那啊……不用谢”冉忱笑着说，“快回去吧。”
“嗯。”
陶苏雯莞尔一笑，让冉忱放心。
…………
分别后，冉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还好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不然的话，有人看到冉忱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一定会很诧异的。
冉忱住在一个六楼的公寓内，住处刚好在六楼，虽然租金很便宜，但环境很一般，不过，冉忱表示并不在意。
来到门口，冉忱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的钱如摊泥巴般和在一起，但还好钥匙还在。
冉忱拧开门锁，走进屋里，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关。
昏暗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冉忱坐在门口的小木头板凳上，皱着眉头脱下沉甸甸的鞋和袜子，换上拖鞋。
冉忱脱下鞋和袜子后，掂着走进卫生间，看样子是准备清洗。
放好后，冉忱回到卧室。
卧室不大，有一张小床，小床靠墙角安放；床紧挨着衣柜，衣柜后就是冉忱学习的书桌；在墙的另一脚叠放着几个纸箱子，看不见里面放的东西。
冉忱拉开衣柜的拉链，翻找自己的各种衣物，找到一件就扔到床上。
终于找齐了，冉忱开始脱下湿得皱巴巴的衬衫，露出了上身。
冉忱的身形十分消瘦，倒是符合高中生模样。
不过在冉忱**的小麦色皮肤的后背上留有几道疤痕，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见。
“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正当冉忱准备换裤子时，一阵美妙又婉转的歌声从书桌那儿传来。
这是冉忱的手机铃声。
冉忱手拿着湿衬衫，连忙走过去，接电话。
抓起手机一看，屏幕显示来电人是赵叔。
冉忱微微一笑，滑下接听的绿色标志，将手机贴着耳朵道；“喂，是赵叔吗？”
“喂，嗯，是我，冉忱你怎么才接电话？”耳边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哦，我才刚刚到家，之前我去买些绣图的线了，所以回来晚了没接着电话。”
“哦~那没事，你田姨已经睡了，所以叔来问问，你明天不是放假吗？”
“是放假。”
“那回来不回来？”
“嗯……”冉忱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叔，现在才十月多，以后还有好几回放假的，我虽然想回去，但回去也没啥事干，还不如就待在康城，放假了好好休息休息，不然，后个儿再搭车，急急慌慌到这儿，不够折腾的……对了，你跟田姨不用担心我，有钱，饿了我自己会买东西吃的。”
冉忱一边说，一边走向卫生间。
“嗯~~也好，你姐之前说要是你打算回来了，就到你那儿跟你一块搭车回来，你要是不准备回来了，明天我就跟你姐说说。”
“嗯。”冉忱到了卫生间，扔下衣服在一个塑料盆里。
“上回给你带的东西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
“行，这回让你姐给你再捎点儿。”
“唉？不用，不用，我一天到晚都待在学校，哪有时间做饭啊？再说，也不能让我姐一个人拿完啊。”
“小星期的时候不就行了，没有些沉东西，就是你奶奶炸的小酥肉，鱼之类的，送过来好多呢。”
“哦!好，那行。”冉忱笑着回应。
“好了，不多说了，洗洗赶紧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吧。”电话那边也是很清楚冉忱的作息情况的，为了不打扰冉忱提前准备挂断电话。
“嗯。”
嘟嘟嘟…………
电话已经挂断，冉忱看看手机屏幕，时间显示10：48，确实不早了。
冉忱再次回到卧室，出来时手上拿着浴巾和换洗衣物，然后进入卫生间，开始冲洗。
…………
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左右，星期六。
对于育海中学的大部分学生来说今天是放假休息的日子，虽然不能同小学每星期星期两天相比，而且星期日下午就要返校上晚自习，但至少能放松一下。
老高安排完一些事情（不要光顾着玩啊，多看看书啊，看看人家1班的学生啊）后，就让学生离校了。
冉忱因为提前跟陶苏雯说好了，所以一放学就一起朝门口走去。
冉忱还是一身灰色的卫衣和休闲裤，也许很喜欢这种颜色的衣服吧。
陶苏雯则换了一身白色的喇叭袖针织衫和淡蓝色的破洞牛仔裤，虽然还是昨天那个马尾辫的头饰，但看起来靓丽不少。
身上挎着一个小巧的白色挎包，上面有很奇幻的花纹图案，在阳光照射下如同光盘一般闪现出七彩的颜色。
冉忱和陶苏雯一并在校园里走着，不过冉忱一直在盯着陶苏雯看。
陶苏雯微微地低了低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衣服有些脏渍或奇怪的地方。
不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陶苏雯就疑惑地向冉忱问道：“有奇怪或者脏的地方吗？”
“啊……不，不是……”冉忱连忙移开视线，笑着说道，“我觉得你挎包上的花纹很漂亮，不知你注意到没，那花纹阳光一照，显现出像彩虹一样七彩的颜色，我很喜欢那颜色呢，你看……”
冉忱捋了捋袖子，举起右手，让陶苏雯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根虽然有些破旧，但仍能看出是用各种各样颜色的绳子编成的手绳。
“嘻嘻，谢谢夸奖，你的手绳也很好看啊，是你自己编的吗？”陶苏雯不好意思地提了提挎包说道。
“不……不是，婆婆编的……”冉忱有点不想说似的，左手握住手绳，没有再看陶苏雯，而是在看着前面。
“咦？怎么了？”
“没事，快走吧，等人一多，门就不好过了。”
“哦。”
因为整个高中部都放假了，即使是不小的门口仍然被堵得水泄不通。
两人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街上，路上偶尔会几个小情侣或欢笑地打闹着，或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什么小吃。
“先等我一下，我先跟我姐说下话，告诉她我不回去了。”冉忱掏出手机道。
“嗯，请便。”
于是，冉忱走到路边种的一棵白杨树下，开始拨打电话。
…………
冉忱似乎已经打完电话了，朝陶苏雯慢慢走来。
陶苏雯道：“打完了吗？”
“嗯，走吧，不是要搭公交吗？”
“对，搭一路的公交，正好能到奶奶店门口。”
“你奶奶店名叫什么？我上地图查一下。”冉忱打开地图软件，问道。
“叫‘陶家绣店’。”陶苏雯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很朴实的名字啊。 ”
“呵呵，还好啦~~”
冉忱输入名字，一搜索，结果果然出现了。冉忱让陶苏雯看看手机显示的地方。
“对，就是这里。”陶苏雯看了一下，确认没错。
这时，冉忱和陶苏雯路过了一家奶茶店。冉忱看到放在外面的招牌上写着有新出品的奶茶的字样，便说道：“班长，你口渴不渴？要不买杯奶茶吧。”
“哎？”陶苏雯看了看奶茶店——店里因为放假的缘故挤满学生，道，“好啊，我也想喝了。”
“不过这人有些多，班长你喝什么，我帮你买了吧。”
“嗯——就这个吧。”
陶苏雯指了指那个新出品的奶茶。
“我也要这个吧，你要大杯，还是小杯？”
“小杯的就够了，等等……”
陶苏雯从挎包里掏出四块钱递给冉忱。
“等一下啊。”说完，冉忱走进奶茶店。
陶苏雯站在外面无聊地玩着手机，忽然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唉？苏雯？”
“嗯？”陶苏雯连忙扭头看去，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站在身后。
“向下看啦！”
又是那个声音，不过有些生气。
陶苏雯于是低头发现了一个提着装奶茶的包装袋，身高跟五六年级小学生差不多高的女生。
女生的头发长得垂到腰边，乌黑发亮，让人觉得她仿佛身高都分给了头发。
女生身上则穿着一件粉蓝色条纹娃娃衫和黑色的打底裤，面无表情地盯着陶苏雯。
“呀！是小露啊~~来抱一个。”
陶苏雯顾不上问她为什么在这，立马上去给路小露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等……等一下，奶……奶茶要撒出来了……唔，唔……”
路小露被陶苏雯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然后说道：“真是的，不是都说了，不要一见到我就跟抱小狗小猫似的抱上来嘛？很……难为情的。”
“谁叫小露你身上那么香，长得那么好看，还穿着这么可爱的衣服，不让我抱，我也要抱啊。”
“什么叫可爱……”
路小露暗暗说道，并且见陶苏雯作势要再抱一次，连忙躲开。
“好了，苏雯，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等什么人吗？”
“啊？”陶苏雯有些犹豫地说，“是……是在等人。”
“哦，嗯……等很久了吗？”
“也不是很长时间，应该快出来了。”陶苏雯看了看奶茶店。
“嗯？”路小露思考了一会陶苏雯说的话，很快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是这样啊，没事，我就是给你打个招呼，那我就走了。”
“好，慢走啊……唉！？不对，什么叫‘是这样啊’别瞎想。”陶苏雯脸红地说道。
“拜拜~~”
路小露没听到似的，跟陶苏雯挥了挥手告别后，就笑嘻嘻地走到一辆小巧的自行车处，骑上就离开了，还不忘再挥手告别一下。
“笑什么啊，好像我谈恋爱了似的。”
正当陶苏雯唠叨时，冉忱出来了。
“给，你的。”
冉忱递过去一个包装袋。
“谢谢。”
“嗯，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要不找地方吃个饭，再去吧。”
“……”陶苏雯有些沉默。
“怎么了？”
“呃，没事，行啊，但是吃什么？我并不经常在外面吃饭。”
“就那家吧。”冉忱指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普通的饭馆。
“好。”
冉忱确定了目的地后，就和陶苏雯一起走去。
在路上，冉忱突然说道：“这条街上有很多饭馆，虽然卖各种各样的菜，但其实都差不多，所以不必想着吃什么，去了就知道了。”
“嗯。”
…………
饭馆里，两人已经吃完了饭，正面对面地坐着休息。
“班长，走了啊！”
陶苏雯身后突然有人喊道。
“哦~”
陶苏雯扭头挥手道。
冉忱看过去，发现是两个女生，虽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但有些面熟，陶苏雯作为班长的，应该认识。
“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啊。”冉忱道。
“也不多，只是恰好认识又碰见了。”
“哦……昨天晚上回家怎么样？”
“呃？什么？”
“就是有没有撞见你爸妈。”
“嗯……没事，碰见是碰见了，但我就像昨天说的那样，告诉他们我被人倒的水给淋湿了，然后又是换衣服，又是洗澡的，折腾到半夜。”
“我也是，不过，之后呢？”
“之后他们也没说什么，让我多注意注意，就都睡觉了。”
“哦，没事就行，那咱们走吧。”冉忱起身说道。
“嗯。”陶苏雯跟着离开。
…………
康城市的公交统一采用蓝色的外表，当从远方缓缓驶来时，看上去如同流水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冉忱和陶苏雯来到育海路的路口的站牌处等公交。旁边也有不少的人在等。
终于，一路公交来了，一群人赶紧上去。
也许是人阻挡了视线的缘故，冉忱投了钱后才发现，公交上人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得，活像一个装满了的鱼罐头。
慢慢地，“鱼罐头”晃晃悠悠地动了。没办法，冉忱只好跟陶苏雯一前一后抓着吊环站立着，等待下车。
静默地站了一会，冉忱说道：“班长，你还没告诉我，要到哪个地方呢。”
“咦！？抱歉，我忘了说了，到华殷那里下就好了，然后我领着你去。”
“嗯，会有提示音吧。”
“会的……啊！”
猛的，车了刹车。车上的人个个像即将倒地的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前倾倒。
陶苏雯不知是手滑了，还是被后面的人推得松开了吊环，一个踉跄，撞进冉忱怀里。
两人以似乎相互拥抱的尴尬姿势站立着，冉忱又比陶苏雯高了不少，不知道的人若是看见了，一定会认为是两个热恋的情侣在当场秀恩爱。
“好尴尬啊……”
陶苏雯心中不断回荡这句话，脸上绯红异常。
“咳……”
车已经停下来了，冉忱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陶苏雯。
“啊！真……真不好意思，刚……刚才没抓稳，手滑了。”
“没关系。”
陶苏雯仰头看了看冉忱。冉忱露着十分柔和的表情，
虽然右边脸上的大块伤疤还是与旁边的皮肤格格不入，但陶苏雯觉得比第一次看到时，并不那么令人害怕了。
后面的人开始缓慢移动，并且陆续从后门下车，冉忱也被前面的人催促着上前。
“走啊……”后面有人说。
陶苏雯赶紧站好，羞涩地转身向后走。
“老年卡。”
似乎有老人刷了卡上车。
冉忱，陶苏雯被挤到了下车门口。门口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带黄色帽子的小女孩。
女孩身材纤细，穿着黑白相间的女式校服，特别合身，虽然帽子遮住了脸，但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女孩搂着一个几乎比自己还要大的粉色书包，书包鼓胀得犹如塞满了食材的汉堡，一看就知道里面的课本资料不可计数。一想到女孩孱弱的身躯，天天要跟这么沉重地东西作斗争，不禁令人心疼不已。
“让一下，让一下……”
听起来很响亮的老人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乎压过了公交的女声提示音。
只见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一位老人显现出来。
老人过来了，冉忱发现是一位看上去50多岁的“奶奶”。
这位“奶奶”的头发几乎没有几根白发，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穿着俗气的深色衣服，慢吞吞地走来。
“奶奶”来到冉忱跟前，扶着把手，然后就站那不动了。
女孩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地将头杵在着书包上。
倏地，“奶奶”伸手抓住了女孩瘦瘦的胳膊肘，像拔萝卜似的一把将女孩给“拔”了出来，然后用力“扔”了出去。
“什么孩子嘛!？见了老人还不让座，咋恁没教养。”“奶奶”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喊道。
“啊呀——”
女孩因为猝不及防地拉扯而叫道。
咔吱，公交要关门了，后门开始合上。
因为强硬地推开，再加上车刚启动时不可抵抗的惯性，女孩以抱住书包的姿势向后，也就是门处倒去。
“等等……小心!”
眼看女孩就要被门的大口咬住了，陶苏雯立即伸手搂住女孩，另一只手抓住冉忱胳膊，这才稳住没有摔下去。
“干啥啊！你这个阿姨，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跟个小女孩抢什么座位，害不害臊呀!？”陶苏雯扶好女孩后，愤怒地叫道。
“咋地？关你麻子事啊？这没教养的孩子，就是该挨打。”
“你……”陶苏雯气得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简直要冲上去打她，但冉忱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先照顾好小女孩。
“呜哇……呜呜呜……”女孩站在一边不停地揉着眼睛，一边哭个不停。书包则由位让了座的大姐姐拿着。
周围的乘客都朝这个霸位的“奶奶”投向了愤怒的目光。
“我说阿姨，你拿着老年卡来刷就当自己是老年人了吗？更何况老年人也没有说有像你这样跟小孩抢座位的，真不知道没素质的到底是谁啊？!”冉忱毫不留情地冲这个白头发都没几根的“奶奶”批评道。
“嘿!又咋啦？合着都是我不对了……”“奶奶”乜斜着几乎皱成一条线的双目，冷漠地道：“还我没素质，你这学生不尊重老人，还有素质吗？我走了几里的路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到了公交上，这小孩还不给让座，呵，我还算脾气好的，脾气不好的早就一儿巴子掴过去了，还用得着跟你搁这儿扯犊子。”
“呜……我……我又不认识这个婆婆，我……我也不是不想让座，呜呜……我也很累啊……呜呜……整天补习补习的……”女孩哭喊道。
女孩已经坐到了那位一位大姐姐让出的座位上，并且大姐姐不断安慰着没事，不要紧。
“听见了吧，人家小女孩也不是不想让，只是太累了，你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去就抓，你敢说你的行为是正确的？”陶苏雯接着说道。
“哼……我看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能有多大能耐，有本事报警，把我抓走啊，但你们也别想跑掉。”
“奶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这不是该报警的时候，我只是根据事实，说明道理，如果你真的不讲理的话，那我也不怕报警。”冉忱已经掏出了手机边说，边按下了110的报警号码，并向她示意。
“阿姨啊，明明就是你先抓的小孩，反过来还骂人家，这当然是你的不对了……”
“你看上去年龄又不是很大，站着会儿又啥关系呢……”
“好了，好了，报啥警啊，说说不就行了……”
“人家两个中学生也是好心提醒你啊，就不要再跟他们计较了，啊~大妹子……”
周围的乘客七嘴八舌地争论个不停，有劝说的，有批评的，也有嚷嚷着不要吵了的。
“行了行了!我不坐了行了吧……停车!我要下车，还有把一块钱还给我……喂，听见了没有！信不信我投诉你啊！”
“奶奶”冲司机破口喊道。
“公交车只能在固定的站牌处停，在路上是不能停的，马上就到了……还有，既然投过了钱，坐多少的路，都不能再要回去了，听到了吗!”
司机是位中年男子，似乎也很看不惯那人的做法，义正言辞地道。
“啐!”“奶奶”立马一口唾沫吐到车上，周围连忙避开。
陶苏雯不再说什么了，开始和那位拿包的姐姐一起逗小女孩笑。
冉忱也收起了手机，沉默地看着窗外。
不一会儿，车终于到了下一个站牌处。咔吱，后门开了，不过却没有一个乘客下车，仿佛大家都在等着谁似的。
“奶奶”站了起来，先是恼怒地扫视了车里的人，然后才走下去。但最后在站到地面上了，她又瞪了冉忱和陶苏雯，而后用力啐了口唾沫，像是呕吐般低头吐在他们面前。
不过，冉忱和陶苏雯自始至终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
“华殷购物广场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到了，冉忱，我们下车吧。”陶苏雯提醒道。
“嗯。”
“那再见了，小妹妹，回家要好好休息啊。”陶苏雯向小女孩摆手道。
“好。”小女孩羞涩地回应道，不过在冉忱和陶苏雯已经下去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喊道，“那个……谢谢哥哥、姐姐了，也祝你们玩得开心!”
“哦，不用谢。”陶苏雯笑着说道。
冉忱则什么也没说，不过，同样微笑着挥了挥手。
“也许今天，事会非常多……”不知怎么的，冉忱心里突然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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