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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 坠落
  • 夜慕白先生
  • 2019-07-29 01:24:24
坠落

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人是追逐着明天,奔跑在阳光下,靠希望和未来活着的。

另一种人,则是蜷缩在阴冷潮湿的黑暗中,靠不断回味曾经拥有的一切,活在回忆里,他已经一无所有,就算是死,对这个面向光明的世界也惊不起任何波澜,他唯一能做到,就是舔舐自己的伤口,用回忆麻痹空虚的灵魂。

夜慕白属于后者。

“警报!无法识别攻击类型!神罚第三道接触投掷物后寂灭!”

那根矛从三弦的手中脱离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心里就是明白,矛脱手等于自己的死期,格瑞迪投出的宙斯之怒最终一击,在接触到矛的一刹那,消融于无形,散作漫天银点,就像是洒下的镁粉,似是天堂的福音。

“最高戒备!辅助脑权限全面解除!罗·克里克力场盾准备就绪,荆棘之印充能完毕,暗荆弓锁定目标,左手无名指红戒符文全面解除!”

但是他发觉自己一点都不慌乱,十多秒后那根树枝必然贯穿自己的心脏,面对这个事实,他此时平静地就和平时在那颗桑树下喝茶时一样,看着身前的格瑞迪手忙脚乱地布置着符文做无谓的抵抗,反倒觉得很多余。

“出现无法识别状况,投掷物直接越过罗·克里克力场盾!暗荆弓发射!”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和这个巫师猎人死斗呢?夜慕白想,他开始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他真的没办法活下去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始至终,只要他想逃走,是没人可以阻止他的,但是,此时他就这么站在了死神的面前,他有点迷茫,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暗荆弓拦截失效,无法接触到投掷物,格瑞迪分析投掷物不属于本位面,所有符文拦截攻击预计全部无效,格瑞迪请求主人打开坠影门从影界撤退!”

逃走,是对未来有憧憬的人才会做的事,夜慕白想要逃走吗?他摇了摇头,眸子里看不到一丝跃动的情感,人偶般的黯淡,像是湖面上漂浮着一层雾。他想到了十铃,当她以绝幻社门徒的身份时隔七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觉得惊喜,对他来说,只是重逢而已,没有任何意义的重逢,所以始终他没有与她相认。

“主人!请求使用坠影门!投掷物和这里已经不足百米距离!”格瑞迪转过头,看到的是夜慕白无神蓦然的脸,她碧绿的眼睛眨了眨,咬住嘴唇,“抱歉了主人,格瑞迪要跨越权限了…”她的大脑虽与夜慕白相连,但是夜慕白并没有开放所有的知识,其中就包括真言系统,格瑞迪为了他能够逃脱,使用饕餮的ID强制跨越权限,从真言系统中提取出坠影门的吟唱音阶,她的吟唱速度比夜慕白快得多,在提取的同时就在吟唱,提取完毕即是真言完成。

“真言五阶:深渊的吟游诗人!”但是,那一道连接影界的裂缝并没有打开,格瑞迪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什么,位面被锁定,居然无法打开次元裂缝…”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下去。自从七年前的那一场事故之后,夜慕白彻底的失去了一切,包括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在年复一年的苟且偷生中,支持他可以拿出希望面对现实的记忆也在时间的磨灭下逐渐失去了色彩,一切都是黑白,那些记忆就像是咀嚼到无味的骨头,不剩一点营养,阻止不了心的硬化,十铃的再次出现并没有给他带来曙光,反而让他潜意识里对死的憧憬越来越强烈,所以,三位弦通天真的决斗邀约,他没有推辞。

就算要死,那也没有任何关系。

冈尼尔的锁定就是命运的锁定,那一根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普普通通的树枝,无视格瑞迪所有的拦截攻击,接近到他们的面前。

“不攻击到目标是不会停下的吗….”格瑞迪想到了什么,她毅然挺起自己的胸膛,张开双手,挡在夜慕白的面前,“我与主人共为一体,贯穿我,等于贯穿他…”

无视其他一切物体的冈尼尔尖锐的枪头刺入格瑞迪的胸膛,在刺入肉体的一刻,冈尼尔的飞行速度慢了下来,能让它的速度慢下来的,只有它锁定的目标。

“停下来啊…”矛已经穿透了格瑞迪的身体,但是,它依旧在往后移动,它的目标并没有因为格瑞迪的替代而变化,它仍然要杀死夜慕白。

“可恶…怎么能让他死去…”格瑞迪嘴角溢出鲜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还未透体而过的长矛尾部,渴望能停下这凶器的杀伐。

“呀啊!!”一声娇弱的哀鸣,冈尼尔最终穿透格瑞迪的身体,拖出一道触目的血迹,本来慢下来的速度再次达到急速,直直地飞向静默的目标,夜慕白。

一切都结束了,这样也好。他闭上了眼。

三弦看着天际往下坠落的两点光亮,他脸上的戏谑嘲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带着淡淡的愁思,他慢慢地往坠落的地点走去,心里五味杂陈。

多年的夙愿已经完成,他了结了自己作为一个巫师猎人的人生,从今天以后,三位弦通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将只是一个普通人:三弦。

可是达到人生目的自己却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猎杀成功的成就感被偌大的空虚淹没,他曾经在世界各地搜寻巫师的踪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猎杀巫师,为什么要成为巫师猎人,身处其中的自己从未想过或者是从头就在逃避这个问题,直至现在,他似乎发现,自己多年的所谓夙愿,只是这掷出的一矛而已吗?

落点在竹林的边缘,在往西走百米,即是大海。

夜慕白躺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插着那一根树枝,他的身下是一潭黑色的液体,正是这液体让他从高空坠落没有粉身碎骨,但是也没有任何差别,因为,他死了。他的身边,格瑞迪拖着残损的身体,呆呆地坐着,已经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碧绿的眼睛变成了灰色,夜慕白死去,作为共生的饕餮化身,她也将要湮灭,失去所有存在度,彻底成为虚无。

三弦默然地走到他的身边,左手触摸冈尼尔,这把概念级的道具随之消失。

“你死了,我也算不上活着呢。”他的右手显现出一把锋利的长刀,轻轻架在夜慕白已经失去温度的脖颈上,“抱歉,我说过,我会割下你的头颅。”

长刀举起,挥刀砍下。

“住手。”

三弦的刀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看向一旁,从竹林里走出的少年。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邱致微微低着头,拳头紧握。

“是和暗面无关的俗人么…”三弦冷哼一声,不理会这个普通人,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三弦握刀的双手颤抖着,血溅到他的脸上,他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刀刃,血不是夜幕白的,而是来自一只紧紧攥着刀的手。

什么时候到了我的面前?他握着的刀无法切入半分。

“叫你离他远一点!”邱致抬起头,平时柔和的眼睛里燃烧着暴虐的光,三弦下意识地弹开,身体往后跳到几米开外,跳开之后他就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很没道理:只是普通人,我怎么….

“你的妹妹…哭着求我来救你…”邱致蹲下身子,“她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可以阻止你赴死的,只有我。”他攥紧夜慕白的衣领,“可是,我来晚了….”

“你自己都明白,他已经死了,那就请你让开,让我做完剩下的事情。”三弦提着刀走过去。

“你这家伙,从来没有把我真正当成过朋友吧,永远背着我做这些奇怪的事,每次还美其名曰:不希望你接触暗面。”邱致无视三弦,自顾自地说着,“放屁…真是放屁。”

“不想和你废话了…”三弦挥刀横切,下一刻,邱致就将拦腰而断。

“叮。”

金属交接的颤鸣刺异常耳,三弦的长刀被邱致手中的黑色匕首挡住。

“这是什么刀?”三弦惊讶地看着这把冒着黑气的匕首,一股贪婪而邪恶的气息顺着与之接触的长刀传递到他的手心,再到他的大脑,身体不由得发抖。

“你没有资格随意夺走他的命。”邱致身边,黑色的火焰欢呼雀跃地跳动,三弦仔细一看,发现格瑞迪已经消失。

“啧,是那只共生的怪异在垂死挣扎吗…”三弦一咬牙,“他的头,我必须拿走。”

“你可以试一试。”邱致站起来,举起反手握住的刀。

“还轮不到你来出头!”三弦提刀刺向邱致,速度快得惊人,巫师猎人的体能都很强,所以巫师都不敢让猎人近身,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脖子上传来令人绝望的冰凉冷意,那是刀刃轻轻切入少许皮肤的感觉,三弦额间的冷汗流得像是冲破堤坝的洪水,他的面前,邱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搂着他的右肩,而那把匕首,则是架在他的脖子上,这就像是电影的剪切专场,没有任何预兆,在下一帧的画面,邱致就出现在他面前。

邱致的身体,可以让饕餮的力量补全到无限接近全盛时期,就算是垂死的饕餮,格瑞迪用最后那一丝即将湮灭的存在化作那把小刀,在邱致的手中,亦是完全的激发出代表贪婪的凶兽的力量,让他的体能短时间内达到极限。

“你的动作,很慢呢。”邱致冷冷地说。

“呵,你想干嘛?”三弦故作镇定地笑着说。

“杀人,偿命。”

“没有那么容易哦。”三弦右手张开,“金刚经,心经内典!”硬气功发动,他的身体强度提升到无坚不摧的程度。

匕首微动,涌出的鲜血却如同喷泉,三弦的喉咙被切开,大动脉温暖的的血液兴奋的喷出身体,顿时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三弦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让血液喷出,他打死想不到那把刀连心经强化过的皮肤都能轻易割破,他大意了,完全的大意了,如果使用混元一气功,如果使用主的圣光,如果使用….但是没有如果。

“刀在你脖子上,乱动的可是你哦。”邱致的意识已经受到饕餮之刃的感染,变得冰冷无情,混杂着对夜慕白死去的愤怒,他将匕首抵在三弦的胸口,慢慢地往里面推动。

“你穿透了他的心,这是同等的结果呢。”邱致的表情扭曲起来,狰狞而可怖,“请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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