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糟糕的测试
张天穆前一晚是关着灯睡觉的，半梦半醒之间像是有人打开了灯，光线透过他的眼睑刺激虹膜，他立马睁开了眼从床上支起身来，这才发现不是灯光的缘故，而是未合拢的窗户外边兀立着一轮巨大的满月，那月亮的大小竟然有些诡异，而他分明记得今日并不是月圆夜。
张天穆心中一凛，睡意消散了几分，走到窗旁将窗户完全敞开，清冷的月光白里透着蓝色，夜风袭来挟走他从被窝带出的最后一丝体温，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但丝毫不起作用，他准备回到床上重新睡去，膝盖竟似有千斤沉一般，脚步绵软无力，迈不出个完整的步子。张天穆皱着眉摸了把腿，心上对眼前的情况有了大概揣测，双手撑着窗台一使力，径直从窗户往外翻了出去。
如他料想的一般，方才还被月光笼罩的千树万木被黑暗覆盖，玉带一般的小径也褪为虚无，他足下十米不到之处化作深渊，好在他并未直线下坠，而是漂浮在半空中，但只要他的意志稍有松懈，被钻了空子的愤怒的引力便缠绕上他的双腿，要将他往深渊里拖拽。张天穆稳住心神，全神贯注地往月轮的方向靠近。
奇的是那月轮好似有斥力一般，也在不断地远离他，正在张天穆疑惑只是，另外一道光线破开天际，一个灼热的火球直扑向他，他往旁边稍闪，那火球也调转了方向重新朝他飞来，好在那东西突然收了冲势，在离他五六米的地方顿住了身形，尚有一段距离，但足够张天穆看清不速之客的模样是一只巨大的火凤凰，金黄的翎羽往下滴坠着火光，流星一般沉入黑暗，而史前巨兽只是伸展了修长的脖颈，展着双翼在空中悬停，张天穆这才看见凤背上另有一人，看来是这人想要与他谈谈。
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一手护着双眼想要靠近些，却被能切实体会到的炽热逼退，强光下只能勉强辨析那人的轮廓，不知是火焰照射还是其他缘故，张天穆瞧见那人的头发泛着暗沉的金光，尽管看不清其他，却莫名地给张天穆一种早已相熟的感觉，像是为了证实这种直觉，来人开了口，声音似远似近：
“这原本是属于你的东西。”
“你是指这凤凰么？”
那人以沉默应对，似是知道张天穆并不记得这些事，话锋一转扯开了话题：“你明天就要接受梦魂训练的第一次考验了，张天穆。”
张天穆昨天想办法从莎莉口中套得了一些关于梦魂训练的信息，却完全不够让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东西，而避免生疑他也并未询问更多，斟酌当下大约是个弄清这事的好时机，便不再客气开口询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也很少，你想知道些什么？”
“梦魂训练有什么目的？”
“对众人来说，挑选一些可以依靠的掌权者，但这远不是他的初衷，离当初太遥远了，以至于人们都淡忘了它的初衷。”
“那么他的初衷是什么？”
“整个世界正处于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一不留神便会被灾难的洪水所吞没，遗憾的是，这不是创世纪，我们也没有诺亚的方舟，我们只有这个。”
“梦魂训练？”
“拯救人类的关键就在其中。”
“我需要做些什么？或者说是我能做些什么？”
那人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张天穆的问题一般，沉默良久之后继续回答：
“通过明天的考验，组织好你的小队，你需要在那个世界里一遍一遍地演练，或许会得到一些线索，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
“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并不是单由现实而组成的，你我便是在意识之境里交谈，通俗些来说，你大概更乐意把这叫做梦，但这和梦相去许多？”
“我能感受到，我在这里是有感觉的。”
“有感觉，也会死亡，我必须警告你的是，你在意识之境里遇到危险，会影响这个世界里你的肉身。”
“但这只是一个学校，梦魂训练不应当是会带来危险的。”
“这个世界的危险远超乎你的想象，去找虚境万象，他们会告知你一切。”
“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谁？你在哪儿？”
对方用无声代替了回答，就在张天穆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耳畔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两个问题了，我只能回答一个。我在安全线的那头，这里满是杀戮和恐惧。”
话音刚落，张天穆便感到一股遒劲的冲力扑上自己的胸膛，将他推向黑暗，他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沉了许久，最终落到绵软的床榻上。
重新入睡，或者说，从来未苏醒过。
第二天，他是被闹铃吵醒的，他伸手在枕头旁抓到文凡昨晚给他的通话器，脑子里还一直浮现着昨晚在梦里看到的一切，但那个人称那儿叫做意识之境，又似乎是和梦有别。思忖着坐起身，看到莎莉已经传来了消息，上边写着导师考验所在的地点，会想起昨晚那人关于人类灭亡的一番言论，张天穆不敢怠慢，忙从床上起了身去洗漱。
他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一进门就觉察到气氛有些僵持，看上去文秀和气的文凡今天却抱起了手臂背对着他们，他身旁的一个紫发姑娘脸色不太好看，张天穆察觉到这与她有一定的关系，果不然，那身材纤细的小姑娘冲文凡说了句：“你闹够别扭了没有？我得回到我的小队那边去了。”
文凡因为这话脸色变得更差，皱着眉声音也大了几分：“为什么你不能加入我们的小队？”
“可是你们的人满了呀，文凡，你不能这么任性。”
张天穆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屋内另一道门开了，莎莉从里边走出来，见到张天穆的时候立马扬起了嘴角朝他笑笑：“张天穆，你来啦？”
“没有迟到吧？”被叫到名字，张天穆便侧过身回应莎莉，顺便抬起了手挡住嘴唇，无声地询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莎莉学着他的模样也抬起了手，一字一句地向他解释：“分小队的事。”然后露出个“这里交给我”的表情，朝张天穆指了指门内：“导师就在里面，你先进去接受考验吧，不然就迟了。”
张天穆点头，认为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莎莉去解决比较保险，也就不再顾忌，径直走入门内。
屋内光线很暗，张天穆一开始没有看到导师，绕到沙发后才看见一簇趴在沙发上的金色头发，那人穿着皱巴巴的西服，四仰八叉地趴在沙发上，靠近后还能闻到一大股酒气，察觉到有人凑近，那人才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窜身坐了起来，绿色的眸子使劲眨了眨，才总算眨走困意似的，他丝毫不为在学生面前露出窘态而心虚，像没事人一样冲着张天穆伸出了手：“张天穆对吧，我叫纪冬之，是你们未来的导师。”
张天穆垂下视线去看那只伸出的手，掌心有竖条状的厚茧，像是长期握弓箭所致，再看这人虽窝在沙发上，却仍是一副身材高大的模样，心上对他的能力有了七八分推算，却对对方的负责程度存疑，毕竟对面的家伙看上去直到现在都还晕乎乎的，带着五味杂陈的感受，张天穆与他握了握手。
“躺在那边的床上，然后把仪器带上吧。”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瞧见一张白色单人床，旁边立着一个巨大的仪器，七七八八的奇怪线路连接着一个头盔，张天穆走过去带好了头盔，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仪器启动后张天穆觉得额侧有些微热的感觉，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通道，他迈过通道，眼前的门便自动敞开。门后先传来了滴水的声音，而后那清脆的声音又从不远处回转而来，张天穆迈过门槛，身后的木门便消失在原地，他所处的环境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层次分明，他似乎是处于二层，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天然石桥，石桥两旁是镂空的，垂直约三丈低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方才他听到的声响正是从岩石洞顶留下的滴水落入水潭中的声音，张天穆正要迈步往前走，空气中突有异动，张天穆暗道不妙，立马收回右脚。
石桥就在他的眼前崩塌，浓烟之中巨大的石块沉入水潭，竟是像被吞噬一般急遽缩小，最后化为乌有，看到这里，张天穆额侧不由得起了一层细汗，若是他退得稍迟一步，此时葬身深潭的便是他了。
“你若是在意识之境里遇到危险，也会影响到你的肉身。”
昨晚那人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张天穆握了握拳头打起精神，正在思考眼前的状况，便听到纪冬之的声音响起。
“小子，你在么？”
“纪……老师？”
“你还活着就好，是这样的，我这边出了一点差错。”
“……什么差错？”
“我不小心替你打开了全属性测试的开关，那本应该是高年级学生们的毕业测试。”
“所以，能换回来么？纪老师。”
“很遗憾地告诉你，不能。”
他说这话的语气虽然比早先要清醒许多了，但听上去仍旧是轻描淡写，这让张天穆内心积了阵火，恨不得将这个老师扔到眼前的深潭里去。
“我必须得警告你，小子，这地方是非常危险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随时可以向我提问，我会尽力将你从这个地方带出去，不过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我倒是真的有几个问题。”
形式已成定局，张天穆便不再与他纠缠，绕着坍陷的崖边打起主意来，他瞧见岩顶攀垂而下的几簇青藤，心中有了打算，一边搓着手热身，一边向纪冬之提出问题：
“你还认识什么金发的人么?”
似乎没有想到张天穆会提出这个问题，对方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这个人，但他的声音和你很不一样。”一边解释着，张天穆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突断的横崖做了个深呼吸，压膝助跑，而后猛地跃高，一把抓住青藤，哪知那青藤上有尖刺，直嵌入张天穆的掌心，引得一阵闷哼。
“关于这个人，还有什么其他信息么？你在做什么？张天穆？”
“回答问题，老师，我在做我该做的事。”钝痛让张天穆有些不耐，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埋首看了眼此时看起来面目狰狞的深潭，咬着牙绷紧腰晃起青藤来，到最高处再猛地一跃，伸手抓住下一根青藤，又是一声闷哼。
“唔……那人……那人提到一个虚境万象的名字，你有……印象么？”
“或许杰知道些什么。张天穆，别做危险的事。”
第三次被尖刺刺破手掌，此时的张天穆已经有些麻木了，稳了稳呼吸决定直接忽略对方的后半句话，“杰？他是谁？”说着他最后一次奋力一跃，稳稳地落在深潭对面的石岸上，抬手瞧了眼自己渗血的手掌：“另外，我已经解决了我的第一个麻烦，纪老师。”
他叫得咬牙切齿，但也深知对方不会有丝毫愧疚，又提出下一个问题，“我需要自己包扎伤口么？”
“杰·库拉特，是你们小队的学长，每年都会有一批学长被分配到新人小队，你受伤了么？”
“被石壁上的青藤挂伤的，为了抓住那东西我废了不少力，所以，你知道的，伤口也比较深。”
“青藤？有尖刺的那种？”
“怎么了？”听到他特地询问，张天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脊背发凉。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神经毒素的问题了，张天穆，洞里应该有解药，但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模样，你的时间不多了，动作快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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