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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托梦归家

第十一章 托梦归家

在文凡家睡下的时候,张天穆仍在思索傍晚时分遇到的那两个人,听女人的口气分明是认得他和学长的,他们以前有什么关系?女人略带着笑意的眼睛又在张天穆眼前浮现,她眸中流光尽转,脱口而出的却不是什么温柔软语,而后又将那柄纸伞压低了些,引着板着一张脸的小鬼走远了去,好像画中人又走回了画中一般,这让张天穆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相信凭女人的能为,应当也是知道他此刻失去记忆的状态的,而她们昨天那一行,绝不只是顺便的出手相助,而是从一开始便跟着他们的,来者是敌是友,有什么居心,还未上前线见识过真正的危机,便已然发现身边潜伏着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而学长……

尽管是在午后看到的那个窗明几净的小房间内,张天穆的心情却丝毫无法放松下来,他来到窗边仰着头看向天边挂着的皎月,低头轻叹了声学长,却又不知学长身在何方,有无异样。在巨大的精神压迫所带来的疲倦中,他总算在后半夜堪堪入睡了,不知是由于心头苦思入了怔还是什么原因,他整夜都被一个缱绻旖旎的梦所包裹了。

他看不清颜色,只触碰到温度,又实在是虚晃得不真切,烛火跟着人影摇曳,竹编的小窗上投映着交叠的人影,他只觉额头沉重,浮浮沉沉的感觉好似被巨浪吞噬了一般,时而窒息,时而又觉清爽,更多的是热气的交汇裹缠,有手臂缚上他的腰肢,又好似没有,他在清淡的香气与混沌的浊气中来回辗转,眸火似心火,他仰身,靠近那个不知存不存在的影子,附与他不知存不存在的耳边轻声唤出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只一声,他便由梦中惊醒了。

这一觉醒来竟是觉得全身酸软乏力,身上生生起了层细密的薄汗,入夜后的冷风一吹,在皮肤上溅起一层疙瘩,他大口呼着气,有些滞愣地扯过薄被再次睡去,这一次又是一夜无梦了。

第二日文凡便收拾好了行李,和他们一道回学校了。

尽管张天穆一再说明让他多陪陪母亲,他却摆摆头表示已经与母亲谈过这事,他这次随他们一起回学校,实际上是有其他安排。他为张天穆申请了梦魂系统内的探亲:这是学院专门为探亲日无法与家人团聚的学员特别设置的,可以在意识之境里探望亲人,但文凡的打算绝对不是亲情意义上的,在回途的列车上文凡打开电脑,在张天穆的通讯器里输入了一串程序。

张天穆在一旁看着他,并未开口询问,只是心里盘算着,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现在的状况都是由这个詹姆斯一手造成的,在总算见到幕后黑手的情况下,他也不由得担心自己现在的能为能不能与詹姆斯相抗衡,虽说文凡告知他,学院会为为领养关系的学生特别派出导师陪同,但是这反而让张天穆更加担心,詹姆斯会不会对陪同的导师做出什么事。

文凡大概是在替他铺好退路,他输入到自己通讯器上的应该是一个能影响梦境世界之类的程序。但张天穆心头也再清楚不过,文凡也没有实际对上这个叫做詹姆斯的人,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詹姆斯到底有什么能力,会受到什么影响,如果这个程序对詹姆斯无效呢?张天穆可以肯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不然他现在不会还安稳地活着,但是剥夺他的记忆必定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又或者,根本是自己知晓了他的阴谋,才被强迫着洗去记忆。

文凡这是下了一着险棋,张天穆不确定这样做是好是坏,但这一步已经踏出去了,他便只能尽量谨慎地看一步走一步。

到了学校之后,张天穆便被陌生的导师领到了训练室,他早就猜到纪冬之仍旧在禁闭期,但直到现在猜大小心头的那点期待,如果是纪冬之陪伴的话,说不定胜算要大一些,不过自己已经给纪老师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此刻也该是学着自己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和一般的梦魂训练没什么两样,他和导师一起坐在椅子上之后,戴上头盔便被催眠意识进入了意识之境,还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泛着白光的走廊,但张天穆却觉得这次比以往的走廊都要漫长许多,或许是因为这次门后的威胁对他来说比以往要大上许多。

詹姆斯应当被提前通知过了,他们自门内踏出时,瞧见一座巨大的庄园,而庄园门口整整齐齐地站了八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迎接他们。

和文凡家里的气息不同,詹姆斯是典型的西方做派,复古的庄园没有一点高科技的影子存在,院门上都爬满了铜绿青苔,管家也不是文凡家里那个风趣幽默,“年龄”相仿的E,而是梳着光滑的背头,发丝几乎要变成银白色的严肃的老先生,他见到张天穆,恭敬又不失疏离地躬身行了个礼,而后转过背领着他们往庄园内走。

庄园内不是简单的花园,而是被一片草坪占去了大部分空间,张天穆看着那修剪得整齐的柔软草坪,心中突地涌现出了些许记忆,好像曾经在这个草坪上和一只巨大的猎犬打闹过,眉心凑紧,他凭借本能辨析出一个又一个地方,那边是马场,他养过一只身材瘦弱的黑马,后来黑马好像离奇地死了,詹姆斯却冷笑着回答他,那么脆弱的东西,死了也是一桩好事。

穿过草坪是一截沥青路,路两旁搁置着可供休息的座椅,再往东走一些就是靶场了,那里搁着许多又重又大的弓,他总是无法把最厉害的那把弓拉到满,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因为他不允许去碰其他力道相对弱一些的弓。

随着记忆的逐渐清晰,张天穆更加确定这个詹姆斯是个危险的人物,从他仅有的记忆中来看,这个男人孤僻,自傲,信奉绝对的力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的心中不存在感情。或许张天穆曾经为这件事情而伤神过,不过现在不会了。当男人把他的记忆抽离的时候,他和男人便注定了只能是敌人。

思索间已经穿过门廊走进了大厅,大厅的内部装饰也是相当的西方化,石灰栏柱雕刻着神曲诗篇,烫金画卷附在吊顶上,整个大厅除了几个古典花瓶什么也没摆,空荡荡的,走上去还有回音,那铺着红地毯的双边楼梯蔓延到二楼,张天穆看着那楼梯,心中的阴沉感再次浮现。

在他的记忆中,詹姆斯似乎从来没有走过这柔软的天鹅绒地毯,这似乎是因为……

苦苦思索着记忆的缺口,张天穆扶着打了光的木质扶手走上楼梯。

这似乎是因为……

这个缺口在下一秒被弥补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扇门,那扇总是关着的走廊尽头的门,他似乎很害怕推开这扇门去面对门内的人,终日躺在床上的人。

是了,没错了,詹姆斯已经瘫痪了,而这就是他选择在意识之境之中和他相见的原因。

那扇门被管家推开,正对着窗户,窗户外掺着冷色的青光投下,视野被一片白色笼罩看不真切,男人背着双手站在房间中央,由于逆着光,丝毫看不清他的背影,只模模糊糊瞧见个剪影轮廓,那轮廓是高大宽厚的,壮实的肩膀让人看不出他在现实世界里只是个常年卧床的瘫痪者。

察觉到身后的门扉开了,男人缓慢地转过身,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张天穆这才将他的模样瞧了个清楚,男人浅金色的发丝被发蜡抹得一丝不苟,深陷的眼窝里镶嵌着两颗纯蓝的眼珠,男人的眉骨很高,同样浅金色的眉毛却是从中截断了,生得一副断眉,便是一副凶恶的模样。他的下巴光滑整洁,只在唇上留了小撇胡子盖住人中,天生的嘴角下撇使他看上去十分严肃,习惯半眯起的双眼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

导师已经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了,张天穆觉得不太妙,对方似乎有意地在向导师进行精神威压,而目的只有一个。

男人开口了,话中带着疑问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我与天穆多久不见了,老师不如您先请回吧?让我与我儿单独相处一会儿。”

张天穆看得出来导师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强大的精神威压让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然后就消失在了原地,被詹姆斯从梦中踢了出去,留下独自面对詹姆斯的张天穆,没错,这就是他惟一的目的。张天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詹姆斯。

对方却丝毫不介意他这副表情,相反,似乎还为这样谨慎好战的张天穆感到欣慰,他吩咐管家拿了壶茶来,伸手拉开了椅子示意张天穆坐下。

张天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与之为敌,只得小心地坐到座位上,詹姆斯也在他的对面落了座,神情仍旧是看不出破绽的不慌不忙,这次探视还余下很多时间,而他要做的事情并不难。

所以他颇有闲心地替张天穆倒了一杯热茶,张天穆端着茶往里望,不知道这茶该不该喝,对方却先开了口:“怎么,害怕我在茶里放了什么东西?”

张天穆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他,眼神中尽有反问之意。

“即便是我真的放了什么,你能不喝么?”詹姆斯也不气不恼,似乎张天穆对他丝毫构不成威胁似的,而事实确实也如此,文凡思考片刻,仰着头一口把茶喝了进去。

“喝得这么快,是当真觉得里面有毒了?”詹姆斯敛起眼神看向他,却丝毫不见话语中的怒意,又替他倒满一杯茶,慢悠悠地开口:“这下你该确定这是没毒的了吧。”

张天穆不想和他多说话,只是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分明是名义上的父子相见。却丝毫不见气氛融洽温情,而处处是试探,处处是威逼,老管家背着手站在詹姆斯的身后,在他身后又是几个身材魁梧的管家,比之张天穆身后的空无一人,气势上的压迫感让张天穆有些过度紧张了,詹姆斯似乎享受于见到张天穆的这种状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虽然严肃的面上仍旧是什么都不曾展露,抿起的唇线之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愉悦。

一杯饮尽,他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我想你一定有许多问题要问我。”

“你会回答么?”

“不会,你得自己去找答案。”

“你想杀了我?”

“不会,怎么可能,我还要给你一件好东西。”

“什么东西?”

詹姆斯挥挥手,示意管家端上了一个被盖着黑布的鸟笼,那黑布揭开,里面却不是什么真切的鸟,而是化作了凤凰形态的一团火光,那光状凤凰的尾羽低垂,似乎是一副丧气的模样,看到张天穆,又蓦地打起了精神,一个劲儿地想往笼外撞。

“这是什么?”

“你被锁起来的能力。”

这句话让张天穆又多起了几分戒心,如果他的能力是被詹姆斯抽走的,那么此时还给他又意味着什么,是否说明詹姆斯替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他钻进去,他皱着眉看向詹姆斯,眉宇间写满了疑问。

詹姆斯鼻梁一抖,脱口而出的笑意还带了几分轻蔑:“你会不要么?”

他这句话问得精巧,时机也恰到好处,张天穆的脑子又被昨晚女人所说的那句话所占领了,还有梦中之人梦中之事,学长略微上挑的眼尾就在他眼前,但是却似乎写满了痛苦,他被困在一个难以脱身的地方,等待着有能力的人去解救他,而他的小队,他刚起步的小队,那只从意识之境里脱身逃出的麒麟,替他们背下所有罪过的纪冬之,还有那封仍未确定的调任书,前线,充满着恐惧和杀戮的前线,没有这些能力,他要如何保护自己的小队,又要如何救出学长呢。

冥冥中的一切都串成了线,知道眼前或许是个陷阱,张天穆还是毅然决然地跳了进去,他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朋友。

他打开那鸟笼的门,那团光便从笼中逃了出身,迫不及待地撞上张天穆,整团暖光蓦地将他笼罩了,从他的手指钻入再透过全身的经脉渗入他的骨髓之中,他感觉丹田处有源源不断的气力涌出,热气把他的血液都染到了沸腾,他在詹姆斯的面前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缓慢地升上了半空,然后悬浮,而詹姆斯只是认真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一件尚未完工的艺术品,静静地等待张天穆全部的能力被注入到自己身体之中。

然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大脑,他蓦然想起了许多事,一些他宁可不想起的事情。

像是一场漫长而又难捱的梦。

梦中之梦。

那梦中是燃烧的琼楼,宫殿之上被烈火覆盖,雕栏上镌刻的凤凰在火中却并未涅槃重生,只是双目盯着张天穆,好似在哀啼一般,有人在吆喝着走火了,半个宫殿群被火光照亮了,而正在燃烧着最后生命的,就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他……父母的宫殿。

为什么偏偏是他父母的宫殿,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张天穆想。

他是记得他们的,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他呆呆地看着伏倒在床上的母亲,胸口插着利刃,而父亲的头颅就滚落在床边,他跪坐在地上,被烈火包围也丝毫没有感觉,那一瞬间他似乎丧失了感知一切的能力,那烈火烧到他的身边,却又被一层柔和的咒语驱散了去,这是母亲拼着最后的气力为他结下的咒语,但他却宁愿这咒语从未生效过。

有人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矮小,回到了幼年的模样,抱着他的人同样有一头墨黑的发丝,丝制的华服彰显了对方身份的尊贵,女人带着沉重的皇冠,面对床榻上的尸体确实哀叹着低下了头,她把张天穆交到侍卫手上,吩咐侍卫连夜将张天穆带出王城,送往偏僻的地方。

“不然,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是谁,张天穆想问,却没有开口。

“库拉特,这真的是你所要的么?”

“为什么要让孩子成为杀手呢?”

一切理智在顷刻崩塌。

昨夜缱绻的梦境又回归脑海,那温存此刻竟像是在嘲笑他一般,它们吻过他的手臂,再抚摸过他的脖颈,绕着他的发丝温柔地低语,那嗓音婉转,却是字字惊人,一遍又一遍。

你的学长杀害了你的父母。

你的学长杀害了你的父母。

你最牵挂的学长,却是害你至此的人。

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么?

没有。

你是一个人,张天穆。

你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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