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之前依诺璃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了。
既然自己是灵体，在不附加魔力的情况下，甚至都碰不到现实世界的实体，那么为什么——
风会这么大呢？
从正前方呼啸而来的风吹得依诺璃睁不开眼睛，明明是个幽灵，为什么还会被风吹到？
说真的，她自己也没有搞清楚灵体究竟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受到怎样的影响。即便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她也可以凭空做到坐下或是躺下等动作，甚至还会有相应的感觉。
实在是奇怪。
顺着曾经部下的地表一路飞驰，依诺璃一边扫视下方的地面，一边将自己视野内的情报全部回传到灵魂网络之中。
网络本身并没有储存的功能，硬要说的话，连接在网络中的依诺璃，柯丽莎，还有从墓园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低级亡灵，全都可以充当储存节点来使用。
呼啸而来的风吹得依诺璃脸颊发痛，好在这种情况并不用持续多久。仅仅五分钟的时间，依诺璃就绕着到山脉区域为止，一百多公里的圆飞了一圈。
“呼……这就是那头大象爆炸的地方了吧？”
全速飞行飞行对于依诺璃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消耗，不过这也节省了派出那些跑腿亡灵一点一点探索地图的过程。她并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记录所有东西，领主级别的魂火本身就是一个高效探测器，仅仅是从空中划过就足以记录大致地形了。
依诺璃还是从柯丽莎的知识中了解到了先前那只和自己大战的巨兽究竟是什么物种。好像是一种叫做【象】的生物，不过似乎只在历史资料中出现过，很久以前就灭绝了。
死亡之地总是能找到一些古老的玩意。
“不过这个爆炸还真是恐怖啊……”
好在依诺璃与巨像的战斗一路追逐了很远，若是在魔能矿脉的附近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究竟会扩大到什么地步呢？
依诺璃降下高度来到地面，踩在那边的漆黑的地面上。虽然看上去像是被火焰烤焦了一样，但是这可不是单纯的高热，而是魔力爆发后产生的残渣。
以巨像体内那天然魔力的浓度……产生爆炸之后留下来的魔法灰烬仅仅是靠近就足以杀死活物了。
不过好在亡灵们倒是不忌讳这一点，饶是如此，附近一代的亡灵们也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一片充斥狂躁魔力的区域。
用魔力剥开被彻底污染的土地，在这下方只发现了许些破碎的不成样子的骸骨，轻微的触碰便让它们化成了灰烬。看样子复活那头巨像的机会也没有了，到时候就避开这片区域绕路行进？
收集了有些残渣的样本，依诺璃调转方向朝着城堡的位置飞驰而去。
——————
从窗口的位置直接回到工坊之中，进来的一瞬间就能看到柯丽莎的背影。她在用魔力调整着面前的冰蓝色法阵，一边用简易的笔在石板上写着什么东西。
似乎她并没有获得像是依诺璃这样过目不忘的能力。
依诺璃是趁着艾卡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而这个时间点正好也是她大概醒过来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还要从昨天说起。
“柯丽莎你以前，是什么人？”
“哎？我吗？”柯丽莎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着自己的记忆，“活着的时候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我记得以前我好像是个魔法师，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地位很高吗？”
“不，不知道耶。”柯丽莎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问道：“主人，你知道巫妖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巫妖？难道不是会法术的亡灵吗？”依诺璃躺在空中换了个姿势，笑道：“我也会法术，难道我也是巫妖吗？”
“或许吧，不过巫妖最开始的意思，是使用禁忌魔法的法师。”
“……禁忌？”
“那个只是存在于故事书里的东西啦，主人你以前看过骑士小说吗？”
“没有……不过倒是听小——听别人给我讲过一些。”
“我倒是有一个印象很深刻的故事，在那本书里，作为主角的骑士最终打败了邪恶的巫妖跟他那丑陋的仆从，然后救出了被囚禁的公主以及孩子们。”
“这是很正常的故事吧？只不过是把恶龙换成了巫妖而已。”
“是，但是区别在于，恶龙会被英勇的骑士刺穿心脏，但是在那个故事里，骑士没有杀死巫妖，而是把他带回了王国之中，让他接受审判。”
“……”
感觉到柯丽莎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依诺璃坐起身来，看向了那位瘦弱的女性。
“我只记得……在我死的时候，周围都是火焰。我被捆在火刑架上，木桩刺穿了我的身体，周围还有民众的谩骂声和咆哮声。”
火焰……
那个夜晚的场景在依诺璃面前一闪而过，刺的她脑海深处一阵绞痛。
“我，我记不得我做过什么了。或许我以前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被当做巫妖处死的吧。”
似乎是发觉到了依诺璃变得有些沉闷的表情，柯丽莎连忙摆了摆手，脸上强挤出笑脸说着：“主，主人，别看我现在是这样，在我刚刚醒来的时候，身上可全都是烧伤哦，就连血肉都是干瘪的，超可笑的……哎？”
几滴干涩的眼泪从已经失去生机的泪腺中冒了出来。
“……柯丽莎？”
“我我我没事的，我不会哭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越是逞强，声音越是发颤。
依诺璃低着头沉默着，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临死之前那冰冷的火再一次弥漫了上来。
冰冷的火。
就像是盛燃的灵魂一样，那是冰冷的。
依诺璃走上前去，将全身上下包裹在魔力之中，接着——把那个女孩抱在了怀里。
“……主人？”
和预想之中有些不一样。和自己那毫无温度的冰冷的身体不同，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幽魂，是温暖的。
“我……我明明……只是想帮助大家……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帝国也好，精灵也好，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有战争……”
不断抽噎这的柯丽莎将脑袋埋在依诺璃的胸口，甚至不用去刻意倾听，琐碎的声音就顺着灵魂连接传递到了依诺璃的脑海之中。
下达命令把幽灵团团召唤过来，依诺璃抱着怀中的女孩倒在了上面。细微的魔力产生热量，同时也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对于活人来说，死亡或许就是解脱了。
但殊不知，成为死者之后，那段记忆都会像是梦魇一样。最为痛苦，最为恐怖的记忆反倒是最先回忆起来的东西，实在是恶心。
过去的生命，留下的仅有痛苦而已。为什么之前的自己，就不能留下点美好的记忆。
死亡，何尝不是她们的新生呢？
这个时候，依诺璃反而有点感谢这片死寂的领域了。至少现在她们还有意识，还有机会。
不管是原谅，还是憎恨，都无所谓不是吗。
依诺璃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事实上那种悲哀的情绪也扰动了她那埋藏着的记忆。强行压制下心中那令人作呕的不**，依诺璃紧紧搂着柯丽莎，用手抚摸着女孩的脑后，将那干枯的灰色短发一点点捋顺。
在那之后过了一阵，柯丽莎哭泣的声音似乎消失了。依诺璃看向了怀中的女孩，而对方同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主人你好矮哦。”
“……啧。”
“诶嘿嘿，开玩笑的啦。”
自己的身高确实有点遗憾。方才抱着柯丽莎倒下也是为了防止尴尬的场面发生。要知道如果想要到达同一高度，自己的双脚可是要离地不少距离。
“主人，你也有很可怕的过去吗？”
“我？”依诺璃挑了挑眉毛，“我可比你差远啦，好像只是个不识字的女佣而已。”
“诶……但是现在很厉害了哇。不过，我和猜的好像差的很远。”
“你以为我过去是什么？”
“嗯……主人看起来很强硬很果断，而且还很强……像是女骑士！或者女将军之类的！”
“噗嗤……”
“很，很好笑吗？”
“没，没什么。”
“咕唔……主人抱着好暖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稍微将身子挪开了一点的依诺璃再次被柯丽莎紧紧搂住，看样子想要溜走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强硬果断……跟那个小女仆似乎也搭不上什么边吧？
或者说——那个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
或许这段记忆仍然存在，但是此时此刻的依诺璃——生来就是幽魂。
“我都听到了哦主人，现在也可以听到你的心声呢....”
“心声...那是灵魂网络的传声吧？”
“唔....大概....”
看着怀中逐渐睡去的女孩，似乎是被柯丽莎的睡意所传染，依诺璃自己也久违地睡了一觉。虽然成为亡灵之后就没有过睡眠，不过现在看来偶尔还是不错的？
“啊，主人，已经回来了吗？”
“嗯。周围的地图已经回传给你了。”依诺璃点了点头，恢复了往日的状态：“不过和你的记录稍微有点区别，西侧领主似乎带着自己的手下集体迁移了不少距离，而在它和北部领主之间的空白区域，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高级亡灵。虽然还不算强，但是已经达到领主的水准了。”
想不到距离自己晋升这么短时间之内，又出现了一位新的领主。看样子亡灵们提升的概率虽然很低，但是在这难以计算的数量堆砌之下，总会有幸运儿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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