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河旁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行人如织，元宵时留下的红灯笼尚未撤去，两岸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在京河旁摆摊多年的老张头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有条不紊的给山楂裹上一层糖浆，伸手一甩，把糖衣甩的又薄又长。
“这糖衣甩的真漂亮。”
老张头抬眼望去，发现是一位青衣公子，俊雅儒美，气度出众，正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公子可真有眼光。”老张头哈哈一笑，似乎对刚才的夸奖颇为自得:“小老儿在京河旁卖糖葫芦足有三十年，城里城外都知道有小老儿这号人物。连那周王府的小王爷都经常差人来买呢”
“这么说那我可得试试了。”
青袍公子笑着递过一锭银子。
“好咧。”
老张头咧着嘴接过银子，擦了擦手，把刚甩好的糖葫芦交到青衣公子手上，正要找零，却听见那青衣公子笑道:
“老丈，不用找了。待会会过来两个穿着白裙的姑娘来买糖葫芦，你便把糖葫芦给她们就是。”
“这如何使得?公子你给的银子买百串都多了！”
老张头愣了愣，断然拒绝道。他做生意向来是说一是一，不占便宜，待到他找好零钱，正欲交到青衣公子手上时不由得一愣，只见摊前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青衣公子的影子。
“下次看到得还给人家才行。”
老张头暗道，在心里记住了那个青衣公子的样子。谁知刚把银子收起来，摊前又多了两个穿着白裙，披着羽袍的姑娘，稍小一点的扎着辫子，看起来古灵精怪，稍微年长一些的看起来气质清冷，英气十足。
“师傅，要两串糖葫芦！”
古灵精怪的少女笑嘻嘻道。
“好，好……”
听到少女开口老张头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草柱上取下两串糖葫芦，交到少女手中。见到少女欲要掏钱，赶忙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刚刚已经有人帮您二位给过了。”
“我和我姐姐刚刚才下车，哪有什么人帮我们给钱啊。你这人莫不是在说胡话。”
古灵精怪的少女醒了醒鼻子，皱着眉头道。
“小老儿怎么会说胡话，您瞧瞧，这就是刚刚那位公子给的银子。还没找零呢，人就不见了。”
老张头见少女不信，连忙把那锭银子拿出来。
“那位付钱的公子可是穿着青袍。”
不待古灵精怪的少女开口，一旁气质冰冷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
“对对对，就是穿着青色袍子！”
老张头连连称是。
“那就谢过老丈了。”
见此，清冷少女点头，拉着古灵精怪的少女离开了摊位。老张头看着她们的背影挠挠头，又把银子收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知道是谁给的啊。”
杨笙绶手里拿着糖葫芦，见胳膊被拉着，满脸疑惑。刚才姐姐明明是和她一起出门的，哪有让什么人跟着。
“应该是他给的。”
杨子倾皱了皱眉头。
“他?”
杨笙绶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反应过来，惊喜道:
“是早上来家里向你求婚的那个方子远吗！”
“小点声。”
杨子倾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丫头发了什么疯，一听见方子远这个名字就莫名其妙的兴奋。
“是二姐你自己不知道方子远的厉害。”
杨笙绶扮了个鬼脸，随即把手中的糖葫芦递到杨子倾面前，笑嘻嘻道:“诺，你未来夫君请你吃的糖葫芦。”
“又在胡闹。”
见她这个样子，就算是性子再清冷，杨子倾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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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方士文却是已经身在百丈之外，双目闭合，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间，每次都差点与对面之人相撞，有差之毫厘，险而又险的擦了过去。
他沉浸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俗世的武人境界不过三二一流，成为一流高手之后就能锤炼脏器，步入后天，后天之境，力达万斤，一跃三丈，寻常武器不能伤到，伤口痊愈亦会加快很多。待到脏器锤炼成功，便可尝试与天地交感，步入先天之境。先天之境便可脱离凡体，寿命提升到200余岁，聚气成刃，日行千里。如今大梁明面里也不过七八个先天武者，也正是因为胡人的先天与大梁的数量一致，才使得战况胶着。
方士文如今方年十七，境界正是在先天境巅峰，已然能够举重若轻，短距离飞行。修行的更是仙门功法《红尘往生决》，战力远超同阶，俗世中再难寻到敌手。
师父放任自己在俗世中辗转沉沦，也正是为了将红尘往生决第一层修臻圆满。也只有看惯尘世漂泊，看透人心险恶，知晓人间疾苦，才能将第一层“人间百态”练到极致，待到那时，便可超越先天，自此仙凡两隔。
现在他已经将人间百态的第一段“观人世”，第二段“知人意”修至巅峰，方才能算到杨子倾会来摊前买糖葫芦也是知人意的推算之功。
如今他正尝试突破第三段，也就是最后一段境界“晓红尘”。
“身在红尘中，心在俗世外，生前不染尘，死后化尘埃……”
方士文口中默念，双目微微闭合，心无杂意，身形似一只游鱼，飘逸灵动，在人群之中不停穿梭，不多时，已经走出京河旁的街道，来到一处远离闹事的寂静庭院外。
这里还是老样子。
他睁开眼睛，上前去伸手敲门。
“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院内传出一个懒懒的声音。
“吱嘎”一声，方士文推开大门，发现魏扬身披黑色大氅，正在院中树下自饮自酌，原以为在喝什么好酒，走上前去才发现杯子里装的是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冷天带扇，酒杯装茶，这种事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出来。”
方士文憋着笑意，拉开凳子坐下，毫不客气的拿了个酒杯，往里边也倒上了茶水。
“我听说你到杨将军府里求亲去了。”
魏扬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薄唇挺鼻，脸上似笑非笑，俊美如女人一般。
“这可不像你方子远的作风。”
“如何不像。”方士文摇晃着杯子，“你可知我在京中别号狂士，莫说是去杨家上门求亲这种小事，就算要我去京城所有人家求亲，我也做得出来。”
“又在打浑。”
魏扬摇了摇头，觉得面前这人有些无可救药。他自幼和方士文一起玩耍，对这人的性格了如指掌，他在外是显得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好像天下在握一样。但是一旦熟识就会发现这人看似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
“你这喜好人前显圣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就真是天下太平了。”
魏扬吹着茶，看似心不在焉道，“你此番前去和胡人交战，多半也是为了那个杨子倾吧。”
“非也非也，吾此番前去乃是为国为民，临行之前还我大梁一片安宁。”
方士文说的一脸郑重。
“都说方子远是风流雅士，现在看来倒是情比金坚，想不到十年前那一面让你念念不忘到现在。”
魏扬像是知道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你又在算我？”
方士文感到脸上有些火辣，“你这江湖骗子天天没事干，老算我干什么！”
“非也非也，在下并没有卦算。”
魏扬学着刚刚方士文的语气一脸珍重道，“只是无聊得时候翻了翻御史台的书卷，发现十年前杨老夫人六十大寿你爹拉着你去了一次，恰巧看见八岁的杨子倾在寿会上弹了一首曲子，之后你就拉着你爹死活不肯走，后来还是一个老女人……”说到这里，魏扬顿了顿，掐指一算，然后又继续道:“……还是一个女子把你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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