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东西。』
『又吸进了一口河水到肺里，好难受，忍不住咳嗽一下却吸入了更多的水。』
『我的肺里已经没有空气了，全是充满泥沙的水……』
『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无法动弹……好冷！』
『爸爸……妈妈……我不要死在这里……』
『不、不行，我不能害怕，不能哭泣……即使如此，即使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即使我的手脚已经挣扎无力，即使身体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
『即使、我已步入死亡！』
『我也要用尽肺中仅剩的空气，催动我冰冷的声带，喊出你的名字！』
「蒙！！」
睡眠中的的乔雅拉突然喊出声来，她睁开眼睛。
『呼……原来是噩梦啊。』
乔雅拉摸了摸枕头，发现上面湿湿的。
『我哭了？而且流了好多泪。』
乔雅拉坐起身来，被子从上身滑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幼齿身体，她穿好睡衣走下了床。
『现在还是深夜啊……』
窗外的乌云已经散去，露出了圆圆的明月和漫天的星星，星空下的普莱丽镇万籁俱静，连一户灯火也没有，应该几乎没人人还醒着了，窗上倒映着乔雅拉难得平静的脸。
『白天的事，不知道蒙怎么样了，他的话……应该会害怕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呼嘻嘻。』
想到这乔雅拉的嘴角不禁翘了翘。
『嘛，我就去看看他吧……不是因为我一个人睡着害怕，只是我担心他而已。』
乔雅拉光着脚，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卧室。
『嘁，你为什么睡得这么开心？』
蒙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微张的嘴中发出轻微的鼾声。
『你这家伙睡着了和醒着都是一副德行，醒着的时候也是冷着一张脸，同龄人跟你说什么你都嗯嗯哦哦的，就没一点反应。』
乔雅拉侧坐在床前，用手指戳着蒙的脸。
『喂，给点反应啊，睡得跟死猪一样。』
乔雅拉加大手上的力气戳了几下，蒙还是一动也不动。
『嗯？睡得这么沉吗……』
她看向蒙那微张的薄薄的嘴唇。
『说实话……那次我也没什么感觉呢。』
乔雅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月光从窗外照到湿湿的粉唇上，让它看起来闪闪的、嫩嫩的。
『那就……再试试吧。』
她坐直了身体，上身向床上的蒙渐渐靠近。
乔雅拉把自己落水后的阴影丢掉了九霄云外，寂静的夜中，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疯狂跳动的节奏声，血液一波一波地涌上四肢让它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的脑袋中像是一群部落野人在开篝火晚会，她的思维燃起了火焰，一群小人围着火焰一边跳舞一边唱：吻~上去！吻上去！吻上~~~去！
蒙的睡颜就在眼前，他微热的呼吸吹到乔雅拉脸上，她的脸被点起一片绯红。
乔雅拉闭上了眼，撅起小嘴凑了上去：「姆……」
就在双唇快要接触时……
「呃……」蒙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呜。」乔雅拉亲到了枕头上。
乔雅拉睁开眼睛，擦擦嘴愤怒地看着蒙。
『他是故意的吧！他是不是在装睡耍我？！』
『诶？他的枕头旁有个什么东西？』
因为蒙的翻身牵动了被子，翻开了一点的被子下露出一个木质框架的机械。
乔雅拉拿了起来，她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不是……那张设计图上画的机械小鸟吗？』
『蒙是什么时候捡回来的呢？呀，面上糊的一层纸被雨打烂了啊……』
『那我回去把它补一下吧，虽然动脑筋的活我干不了，但是这种事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
乔雅拉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放下了手中的胶水和机械小鸟。
『一点也不轻松啊！』
她揉了揉充满血丝的双眼又晃了晃头：「明天再弄吧。」
教室里，现在已是下午，菲米斯又拿着那本用包着牛皮的书开始讲起了她以前的冒险故事。
自从上次和蒙探讨完之后菲米斯就越来越喜欢给学生们讲这些历史方面的知识了，她像是在这里找到了认同感，同学们也很乐意听她讲这些有趣的故事。
「之后呢，我就进入了总文献部。那地方修得倒是气派，但是我一进去全是老头老太太……」菲米斯刚讲到兴头上就被台下一声悠长的哈欠声打断了。
「呵~~啊~~~~~~~」乔雅拉耷拉着眼皮，打完哈欠之后满足地揉了揉湿湿的眼睛。
昨晚她只睡了一小会，到了今天课程的尾声自然特别困乏。
菲米斯嘴角一勾，她俯下身向乔雅拉看去：「乔雅拉，你是觉得老师讲得很无聊吗？」
乔雅拉像是被老虎盯上了一样，她立马睁大眼睛，赶紧摇摇头。
「那么就是说你有哪里没听懂咯？」
抱着‘这个理由好像不错’的心态，乔雅拉又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你具体什么没听懂啊？」看乔雅拉的样子菲米斯忍不住逗逗她。
「嗯……就是……」乔雅拉眼珠左转右转，两根食指在面前戳来戳去，因为刚才菲米斯说的她都没听到。
「是胸部，对吧？」
「对对对！就是胸……才不是咧！」
「哈哈哈……」菲米斯开心地笑了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菲米斯的笑声响在每个孩子的耳边。
所有人包括被调戏的乔雅拉在内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菲米斯这么开心的笑容，也从来没想过菲米斯会这么无节操。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虽然对着孩子们这么无节操是不对的，但是菲米斯没有像以前那样板着脸还是让蒙挺高兴的。
「菲米斯女士，我有地方不懂。」蒙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
菲米斯从大笑中缓过来：「呼……什么事？」
「总文献部是在哪里呢？」
菲米斯脸色稍稍严肃了一点：「也对，我之前忽略了这点，这种机构确实很少被外人所知呢，就连书籍里记载的也很少，如果铎拉大人没跟你说过的话，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菲米斯缓和了脸色，开始在讲台上踱起步：「大家应该都知道魔族人都是以镇为单位分开居住的吧，因为最大行政单位只有镇级，所以在外看来魔族人只有普通魔族和镇长两个阶级而已……嘛，其实说是只有一级也可以，因为镇长和普通魔族基本没有区别。」
身处镇长家庭的蒙和乔雅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但是大家都知道魔界中心有一座很大的城池，不同于别的镇，它有巨大的高墙，外人无法进去，里面的人也很难出来——」说到这，菲米斯仰起头整理了一下思维。
「这就是魔王城，实际上是魔族的行政中心，简单的调度和命令可以直接由镇长来担任，但是重要的指令都是由魔王城发出的，指令从这里发出之后会由最靠近魔王城的小镇慢慢扩散至全魔族。」
「而魔王城中负责指令的提议和决议的就是魔界议会和魔王众议院这两个组织，这两个组织的人是从魔王城三大部中层层甄选上去的，三大部是炼金部、艺术部和文献部。」
听到这，下面的小孩都两眼放光地兴奋起来。
「魔王！」
「是魔王耶！」
「魔王就是整个魔族的王吗？」
菲米斯叹口气：「唉……魔王不是那个意思，魔王是授予在某一方面达到极致的魔族人的称号，目前全魔族总共也只有11个魔王而已……」
孩子们又讨论起来。
「诶~原来不是魔族的王啊。」
「而且还有11个这么多……」
「哪里多了？！整个魔族才11个而已啊！」
「立于全魔族顶峰的11个人怎么想怎么帅啊！」
「不过……我们应该没可能的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你说的确实是对的！」
菲米斯握起拳头向台下挥了挥：「不过你们要是努力学习的话，说不定就能当上魔王哦！」
「喔！」
菲米斯的话让孩子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他们以前从来不知道魔界有魔王城这么一个伟大的地方，现在他们心中都在幻想自己成为魔王时候的威风样子了，没有自信的也在幻想自己进入魔王城之后的事。
「哦！」乔雅拉也被鼓动起来，她捏着拳头跟着兴奋的同学们一起吼起来。
「蒙！我也要当魔王！」乔雅拉两眼放光地看着蒙。
蒙从头到脚看了乔雅拉一遍，心中暗想：『嗯，估计可以当个最小个子魔王之类的，乔雅拉毫无疑问已经达到了这方面的顶峰，就没见一个同龄人比她还小的。』
「你怎么不回答我？难道是不相信我吗？」乔雅拉不满地双手抱胸。
「没……」蒙刚要回答——
『又来了！』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诶？难道又是上次那个……」乔雅拉担心地看着蒙。
这时，台上的菲米斯拍拍手：「好了好了，今天不该说的也给你们说了，这节课就这么结束吧！大家快回家哦。」
「哦！」孩子们收拾东西陆续往外走去。
菲米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对蒙说：「另外，蒙，你今天留下，我有点事要给你说。」
「哦。」蒙忍住心中不适的感觉回答道。
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菲米斯走下讲台，走到蒙的身边后她对一旁的乔雅拉说：「恰恰，你在这等着，我有事要找蒙单独说。」
乔雅拉鼓起脸颊看着菲米斯。
菲米斯用手指把乔雅拉的脸戳漏气之后说：「盯着我也没用，你就在这等一小会，我不会对蒙做什么的。」
乔雅拉点点头。
蒙被菲米斯带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房间里还算整洁，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张小床摆在角落。
菲米斯对蒙说：「你知道这栋教学楼其实只有我一个老师和你们这三十二个学生，所以有很多不用的房间，我就把这里当作我的第二个家，有时候我会在这里睡觉。」
菲米斯坐到小床上，然后拍了拍身边：「来，就坐床上吧。」
「好的。」蒙听话地坐到菲米斯身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但菲米斯没有说话，她只是摸着蒙的头。
蒙有些奇怪，他转头看了看菲米斯，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那双波光荡漾的蓝色美眸中满是自己的倒影，蒙就像触电了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并不是他抛弃乔雅拉移情别恋了，而是像菲米斯这种成熟美丽的女人对他的杀伤力太大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要给我说什么啊……』
正当蒙坐立不安时，菲米斯说话了，她的语气很温柔：「昨天，蒙是被人推下水的对吧？而且你也看清了推你的人是谁对吧？」
蒙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她：「是、是的。」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连我父母都没有告诉，你是怎么知道的’对吧？不用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捷克在往回跑的时候撞到我了，他哭着对我说：菲米斯女士！我把蒙推到水里了！都是我的错！您快去看看他吧！」
蒙的震惊无可复加，他落下水的一瞬间确实是看清了把自己推下水的人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捷克，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同学，他才决定先弄清楚他推自己下水的原因再看是不是应该告诉雷昂和埃兰让他们帮自己解决。
「蒙，你听我说，现在你应该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捷克把你推下水的对吧？」
蒙认真地点点头。
「那么，蒙你先听我说一些不相关的事啊，我们魔族人之所以能一直从远古时期存在到现在，就是因为团结，如果魔族各自为战的话，任何一只远古的巨兽都能将我们灭族。」
「嗯。」
「我们和人类不同，人类就算自己有过剩的资源都会想争夺其他人的，这是他们人间界的规则。而魔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那就是完全的统一，我们魔族人之间几乎从来没发生过大规模的内斗，因为我们魔族人都知道，只要违反了这一套规则，我们就无从在魔界立足。」
听到这，蒙已经明白菲米斯要让他做什么了，他说：「菲米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的，因为我和乔雅拉本来就没事，而且捷克他也悔悟了。」
菲米斯怜惜地摸了摸蒙的头：「对不起，蒙，希望你能理解我……捷克他是一个孤儿，捷克这孩子的日子很难过，而且……他还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人生就在这结束。」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但是现在我得快点回去，否则一会乔雅拉要发怒了。」
想到乔雅拉，菲米斯的嘴角又露出了微笑：「行，你回去吧。」
教室里，时间回到蒙和菲米斯离开的时候。
乔雅拉正趴在桌子上，她想睡一会，但想到蒙和成熟美丽的菲米斯正在单独相处，她又怎么都睡不着。
「乔雅拉……」她感觉背后有人叫自己，但声音太轻了，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累而产生了幻觉。
「乔雅拉……」这次这个声音直接在乔雅拉耳边响起，乔雅拉吓得一下子坐直身体……
砰！
「痛！」乔雅拉捂着自己的后脑勺。
「痛！」保罗捂着自己的下巴。
「保罗你来找我干什么啊！」乔雅拉皱着眉头问，同时拳头紧捏，好像马上就要打人一样。
保罗急忙遮住她的嘴：「嘘！」
「你到底来干什么啊！」乔雅拉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她还是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嘿嘿，这个……」保罗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鬼鬼祟祟地摸出一个像橘子一样的东西，表面红红的。
「这是什么？」
「这是罂磷果……」保罗神秘地说。
「罂磷果？没听过，有什么用吗？」乔雅拉皱着眉头，她开始有些讨厌这个座位在她后面的家伙了。
「蒙他啊，不是从小就因为自己的黑头发受过很多苦吗？」
「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啊，我摘到的这个果子，可以把他的头发染成红色的哦。」
乔雅拉有些意动：「嗯？但是蒙他不需要啊，他也没有想要改变自己发色的想法。」
保罗继续笑着对乔雅拉说：「你看他小时候不是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到哭吗？而且很多老太太老爷爷也都在咒他。」
「小时候欺负蒙的好像就有你一个吧？而且你每次都被我打得哭爹喊娘。」
保罗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住了：「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先不说那个，你看这颗果子的汁液能够把他的发色变成红色，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嫌弃蒙了，蒙也会过得更开心，你说是吧。」
「哦，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是吧？」
「那我要给你什么东西作为交换呢？」
「我们都当了这么久的同学了，还说那些干嘛，再说这个罂磷果也就是我捡到的，我也不损失什么。」
「嚯？」乔雅拉皱着眉头凑近看着保罗。
保罗嘴角抽了抽：「呃，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给我一些钱也可以。」
乔雅拉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嗯，那就给你十魔币吧，这个果子我要了。」
「好的好的，你只需要把果汁淋到他的头上就行了。乔雅拉你就等着蒙~的夸赞吧……」
听到这句话乔雅拉不由得露出笑容，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罂磷果——
如血液一般鲜红，夕阳照在上面反射出亮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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