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灼华和卡姆双双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现在是你的表演时间喽。”黑桃还在一旁说着不合时宜的调笑。
我抿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这个选择，是我这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所没有遇见过的，也可能是我这辈子所要面临的最重要的。
有点窒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渐渐浓郁的血腥味和怪物的腥臭味熏得喘不过气来。
看见了么？这就是你，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你。优柔寡断，不合时宜，诚惶诚恐，还说什么想要“回到舞台中央”？
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对我说着，像是对之前那段不合时宜妄想的否定。
我听见有卡姆对我说:“请快点。”
不，不，不...我不应该在这里的。生存的本能在我的内心嘶吼:赶快离开！赶快离开！
奔涌着的楼梯间又发生了更大的骚动，有许多人似乎是因为什么踩空了楼梯，从上面滚了下来，然后被无数只脚践踏了过去。
看吧，这就是人类，这种生物的本性，就是只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择手段...你又有什么缘由...有什么资格去保护他们呢？
我张了张口，发出微不可闻的音节:“逃...”
混乱中没有人听见。
我的视线有点麻木，我看见一对像是情侣的人手牵着手向上跑去，一个人混乱之中摔了下来，另一个人连一个回头看的举动都没有。
看见了么？
我啊...
人群快撤退完了，我看见一个已经有不少白头发的中年男人跑在最后，可能是一名为了疏散学生而断后的老师？啊，他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一只像是蜘蛛的怪物狰狞地嘶叫着，挥动着锋利的镰爪。那个男人惊恐地大叫着，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挥舞着，但没有人回应他，冷漠地任由他被脱向...
看见了么？
可事实却恰好为我举了反例。一只手从上面抓住了他，我顺着手臂看去，那竟然是一名瘦弱的少女，普通的长相，因吃力而涨红的脸，从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老师！”
我突然感到迟疑了。
也许已经无路可逃了吧，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怪物，我们都已经筋疲力竭了...那么，不如拼下去吧？她们也是这么想着的吧？
我注意着四周，刚刚鼓起了尤其，深吸气，尽力发出最大的声响:
垮啦——嚓————
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墙壁，完美地遮挡住了我的声音。我一瞬间竟有些庆幸，但更多的是恐慌，能再次选择的权利，也就意味着承受双倍的残忍。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墙壁之外——
那里，瘦弱而清冷的少女，英姿飒爽地站在巨大的狮头上，齐耳的短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
那是——
赵雅璇冲我怒目而视，张嘴大声地叫喊着什么，声音湮灭在了风中，但我能读懂她的口型:
“快过来！”
是友军，我的心里默默作出了这样的判断，我注意到其他几人的脸一下就明亮了起来。
“快走吧！小茗。”灼华呐喊着，操纵藤蔓搭起了从楼道到狮头的桥梁。“能逃了！”
啊？为什么要逃？
一瞬间我犹豫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犹豫，刚刚逃避得最快的不就是我么？
有两只像龙的翼兽想趁机破话藤蔓，被那狮子一口吐息打得飞灰湮灭。
“快点！”卡姆竟然也这样催我。那么说明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吧？已经没有余地了吧？
这么想着的我，扭过身去，却说出了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都话:
“我不走！你们先走！”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的愚蠢的发言还没有说完，就被灼华一下子按在了地上，力气大到我甚至有些目眩。
“不要在带着你那无谓的良知啦！你疯了吗！你没有任何力量！”
她好像是意识到我有点难受，略微放松了力气。
我忍住来着头脑的混乱，固执的盯着她:“我不走，我来断后。”
天哪我这是什么圣人病犯了吗？好晕，有些想吐。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
“你们几个，快撤！”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薇因坦和卡姆勉强维持着屏障退了出来，然后一个个从我身边跳到了外面。
她们，这就算得救了吧？只剩下我一个了吧？我这算是“尽责”了吧？
那么，可以...
外面，灼华趴在摇摇欲坠的藤蔓上，冲我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快来！快！”
然后呢，自欺欺人地说着什么“尽责”，然后撇下他们远远地逃离么？
“这是命令！”灼华可能还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说过话，更何况还得大喊出来，整个小脸都红扑扑的，真是难为她了。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上去捏捏她的脸，感受一下那柔软，然后调侃她两句吧？
可惜啊...
我轻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去他妈的命令。”
至少，也要把这条命搭进去...
这就是所谓的“拼尽全力”，如果某件事你做完之后还留存着呼吸，那么你就不算“拼劲全力”。
就是这样的。我一边想着这种无聊的事，一边把手摸向了腰间。
那里挂着黑桃送我的那把刀。
握住，然后，在我的感知之外，有橙色的光芒开始聚集。
来吧。
怪兽已经开始冲上楼梯向三楼奔去，也有不少冲着我而来。
那么...
一定要阻止你们...吧？
我用尽自己的全力，口中发出了连自己都不太能听清都呐喊:
“啊啊！————啊啊啊！————”
眼前划过的，是明亮到让人感受到晕影的强光，次第而出，带着绝望的闪烁。
只能这样了吧？
我，渐渐感到了意识的离去。
恍惚间，听到沙哑的女声唱着，唱着什么空洞无趣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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