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换回粗布衣裙的卡洛儿抱着膝盖坐在马车的顶棚上,静静地看着围绕着篝火喧闹着的人们。
塔洛斯和月光松露的同时到来彻底让里基马戏团彻底炸开了锅,是因为本来就是一群随性的人么?这副摆出了所有酒水储备不醉不休的气势真的是令人钦佩。
熊熊燃起的巨大营火着凉了夜晚黑暗森林的一角,仿若构建起来的一个与寂静的森林完全不同的喧闹的世界。
但是卡洛儿并不会喝酒,更对和月亮一样令人恶心的月光松露没有兴趣,她只是安静的望着篝火,但眼睛却情不自禁的向着塔洛斯的方向飘去。
塔洛斯抱着三弦琴高坐在营地旁边的一个树叉上,欢快而悠扬的琴音不断的从他拨弄着琴弦的指尖流淌出来,嘈嘈切切明快而又韵味深长正是三弦琴最令人着迷的特性,其他乐师们似乎深诲琴音的独奏魅力而识趣的没有用其他伴奏去打扰塔洛斯。
诗人高明的技艺似乎引起了同为一人的大家的共鸣,雅利安抱着吉尔跳着不知所谓的舞蹈,佐恩一边频频举杯一边大嚼月光松露,就连作为团长的里基都似乎喝醉了,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抓着松露大声呼喊着:
“赞美智慧之神!赞美杯中之酒!赞美诗人塔洛斯!”里基的醉态让卡洛儿担心起这场宴会的走向,但是似乎除了卡洛儿以外的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赞美太阳,将光芒带给世界,
赞美月亮,把露水洒向大地,
歌颂神的神光永远照耀我心,
可是我们,比太阳、月亮、神都要高明!
我们的欢乐,永远留给自己!”
一曲歌罢,众人欢呼着对塔洛斯举起酒杯,作为诗人的技艺得到了同时艺人的大家认可恐怕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即便如此塔洛斯也只是浅笑着,十分从容的接受了所有的赞美。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卡洛儿突然明白了,这里只有塔洛斯和自己是没有在享受这场狂欢的人。
自己不去享受是因为无法适应,而塔洛斯不去享受恐怕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拒绝了去享受这场宴会。
塔洛斯可以熟稔的和任何人交谈,以从容的姿态应对任何人的行为,大概是因为从容的塔洛斯并没有在乎过任何人的行为,对其他人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期望和情感的他只是把遇见的人都当成是自己漫长旅途的过客而已。
塔洛斯不在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搭救过一次的卡洛儿他其实也没有放在过眼里,思考到这里的卡洛儿突然感受到了一阵从未体验过的失望。
“唔哎哎……我在想什么,本来也不应该对一个刚见面的男人有什么……”卡洛儿抱着头小声碎碎念起来,但塔洛斯碎冰一样灿烂冰凉的面孔却无法控制的在卡洛儿脑中浮现,“我才不想要他在乎我,即便他是诗人……我又不是贵妇?”
如此联想过后的卡洛儿马上就因为自我羞愧而涨红了双脸,把整个头都埋进了双腿之中的卡洛儿开始了无限的自我谴责。
狂欢并没有因为一个少女的小心思的停止,仿佛永无止境的歌舞仍在继续,每个人都在奢侈的挥霍着自己的活力,没有人会有去注意一个烦恼中的少女的余裕。
随着月亮的西移,原本旺盛的篝火渐渐地暗淡了下去,酒水与松露的数量以及宴会中人们的活力也随着篝火的暗淡而慢慢消失。
人们歪歪斜斜的醉倒在营地周围,看上去就像是什么惨案的现场或者是什么怪异的集体行为艺术。卡洛儿一开始还在尝试着把喝趴下了的人拉回帐篷里的床上,最后她明白了这不是娇小的自己能做完的工作,干脆往大家的身上随意盖了点织物了事。
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喝酒的卡洛儿已经被秋夜的寒风吹的凉透了身体,她打算趁着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烤热身体以后就去睡觉。
“你还在啊,卡洛儿。”清凉的男音从卡洛儿身后传来,拿着酒瓶的塔洛斯毫无醉意的向卡洛儿打着招呼。
“啊……是啊。”卡洛儿有点惊讶在宴会中站到最后的竟然是看起来比较纤弱的塔洛斯
“到最后都有人作伴还真是不错。”姿态如常的塔洛斯十分自然的做到了卡洛儿的旁边。
卡洛儿虽然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和塔洛斯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让她心跳加速。
“今天大家受你照顾了,真是精彩的演出。”为了掩饰紧张的卡洛儿强迫着自己开口。
“哦?你这不是挺机灵嘛。”塔洛斯摇着酒瓶打量着卡洛儿,“怎么,为何不饮酒?”
“曾被教导过,淑女不应该酗酒。”卡洛儿再次感受到了塔洛斯那种明明在看着自己却又像凝视着空气的眼神。
“看来你有个正派的老师,那你为何连月光松露也不吃?老师还教导过你淑女要保持身材么?”浅笑着的塔洛斯转头看向篝火的余烬,留给了卡洛儿一个被火焰温暖了的侧脸。
在狂欢的宴会中卡洛儿一个人默默辛苦编制出来的防线在塔洛斯随意而无心的举动中一点点土崩瓦解,卡洛儿沮丧的发现明明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可无论这个人多不在乎自己,自己也做不到向他一样不在乎对方。
“喂,你可真是奇怪,”塔洛斯的话再次打散了卡洛儿混乱的心思,“刚才还一副有点机灵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间又变的呆呆的了。”
“什、什么?真是过分的说法!”好像被看穿了什么窘迫的地方一样,卡洛儿因为害羞而产生了愤怒,“不去吃那些跟月亮一样又粘稠又滑腻的蘑菇才是正常吧!”
不经过大脑的语言脱口而出,不小心流露了真心话的卡洛儿马上就后悔了,他一定对自己奇怪的话而感到莫名其妙吧?
“月亮,粘稠滑腻?”塔洛斯重复着卡洛儿的形容,颇感意外的称赞到,“真是不错的比喻。”
“唉?唔唉唉!你、你不觉得我说的话奇怪么?”反而得到了认可的卡洛儿吃了一惊。
“既然你感觉月亮是粘稠的,那你对我有怎么样的感觉?”塔洛斯好像燃起了兴趣一般,坐直身体盯着卡洛儿问。
与塔洛斯视线相撞的卡洛儿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就像以前一直模糊的水晶球终于映出了自己想要的影像一般,塔洛斯的眼中,此刻确确实实倒映出了卡洛儿的身影。
“喂,发呆等会再说,我问你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觉?”塔洛斯一脸严肃的吐出了即便是卡洛儿也觉得不寻常的问题。
这是那个吧!对他的感觉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感觉啊啊啊?明明刚刚还是满不在乎的跟自己闲聊的人,怎么突然就一脸认真的问出了这样的话?卡洛儿再次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的塔洛斯失去了耐心一般,全然没有了平时游刃有余的从容,第二次用带有不容置疑的命令的语气对卡洛儿提出了问题。
卡洛儿觉得这一定是一种魔咒,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遵从的命令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塔洛斯你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优雅,而且身上好像有一种温柔的气场,能把粘稠的月光净化的像流水一样自然”没有经过大脑的语言再次出口,这次卡洛儿真的是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法抗拒什么的,温柔的气场什么的,这些话是怎么从我的嘴里说出口的啊啊!
“原来如此。”塔洛斯一副确认了什么重要事情的表情,转而有换上了一副欢喜的姿态。
原本就微弱的篝火在此时恰好熄灭了,黑暗与沉默同时笼罩了两个人。
“那个……”卡洛儿还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
“时间不早了,请抓紧休息吧,卡洛儿。”塔洛斯却不由分说的宣告了谈话的结束,随后他便径自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黑暗中再次只剩下了卡洛儿一个人。
“唔唉唉!!!这算什么啊!”卡洛儿呐喊的呻吟传进黑暗的山林,连回音都没有的瞬间就被寂静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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