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我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难道是我找错人了？可是“门口左边第五张桌子”、“戴单片眼镜的男人”，都能对得上啊。
还是说那个叫克鲁特的掮客骗我，他其实根本没和对方预约？没必要吧，他既然能得到这种程度的情报，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啊。
或者是我把左右搞反了？为了确认，我回过头去看了看门右边的第五张桌子——坐着一对男女，似乎是情侣，男方也没戴眼镜。
“嗯……对不起。”我姑且先道歉，“你是商人，对吧？”
“……哈哈。”
中年人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和你开个小玩笑。”
单片眼镜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我手中的杯垫，收入怀中。
——啊？玩笑？你疯了吧，到底想不想做生意啊！
我真想这样骂回去，可是为了大局着想，最后还是强压怒火没有做声。
中年人笑了一会儿，不过看到我一脸不悦之后，便立刻收敛了。
“真是非常抱歉。”中年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失，“做我们这行总是很紧张，所以我喜欢开些小玩笑，请不要在意。”
“是吗？”我没好气地回答，“我虽然很想揍你一顿，但还是来谈生意吧。”
虽然我有时候也喜欢开开玩笑，但是这种会让人心脏爨病发作的玩笑，还是有点太过分了吧。
“当然当然，生意才是最重要的。”中年人点点头，“初次见面，我叫海耶斯，暂时是这间【魔物公园】的看管者。”
“霍森，冒险者。”
之所以用真名，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在旅店就是用真名登记的。本来我就不是什么有名人，而且公会也没有把勒密的事情公开，“霍森”这个名字应该不会引人注意才对。与其勉强用一个自己都可能说错的假名，还不如这样更不容易出差错。
果然，名叫“海耶斯”的中年人并没有对我的家名产生过多的兴趣，直接进入了买卖模式。
“那么，霍森先生，听说你对购爨买我们的‘货物’有兴趣。”
“没错，我想要买点特别的东西。可是问了你们这儿工作人员，都说没有引荐见不到你这位主管。”
“哈哈，非常抱歉，毕竟我们是做这种生意的，不谨慎一点不行。”海耶斯苦笑着回答。
的确，虽然买卖魔物不算违法，但是暗中饲养魔物，还组织这样的活动，那就基本上已经进入灰色的地带了。更何况，这里离圣都那么近，光是把大量的魔物带过来，就足以构成问题。
不过，他们不顾这种风险的原因，我也能理解。这边是南方最富庶的地区，交通便利人口众多，对于旅游产业来说没有更合适的地点了。而且严格来说，他们做的事情也不违反光明教的教义，甚至还可以说是非常符合，所以圣都很有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玩得太过火就行了。
“喔？这么说，你还真相信这个叫克鲁特的掮客呢。”我不禁抛出了这个疑问。
“啊，并不是克鲁特有多了不起。”海耶斯坦率地回答，“不过他背后的【黑海商会】势力强大，而且很有信誉，所以我们经常通过他们做生意。”
“‘黑海商会’……你说他们势力很大，我怎么没听过啊。”
“哈哈哈哈……”
海耶斯又笑了起来，而且从他的笑声中能听出一丝得意的感觉，或许是我的问题让他看出我对商界并不了解吧。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冒险者，又不是商人。
“霍森先生不知道也很正常，他们是一群职业掮客，很少在台面上活动。”
“……听起来很可疑啊。”我直白地说道。
“哈哈，的确有这种感觉。”海耶斯用力点点头，“不过，这一带生意做得稍微大点的人，基本上都受过他们照顾，所以也都会卖给他们面子。”
“喔，这样啊……”
突然，一丝违和感闪过我的脑海——这个克鲁特为什么会愿意帮我引荐呢？不管怎么看，我虽然出手大方，但基本算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既然黑海商会势力如此之大，应该不可能只是为了我那五个金角吧。
然而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想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很快又把注意力转会了海耶斯身上。
“闲话就先说到这儿吧。”我故意露出了谈生意的表情，“克鲁特应该帮我带过话了吧？我只对稀罕的货色感兴趣，可不想要外面笼子里的那些东西。”
“当然当然，除了安排参加比赛的那些魔物之外，我们也有其他种类的。不知道霍森先生有没有明确的目标呢？”
“树精。”
“啊，这个没问题，我们有很多，霍森先生可以尽情挑选。”
一听到我的指名，明显感到海耶斯的态度中透出了一丝轻蔑，大概是认为我没见过世面吧。
我立刻补充道：“我要的可不是那些烂木头桩子。”
“那是？”
“我只要长得像女人的树精，你们这儿有吗？”
“哈……原来霍森先生是想要这种的啊。”
本来我以为，这么明确地描述可能会引来怀疑，不料海耶斯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且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有点下爨流。
“原来霍森先生有这种兴趣啊，嘿嘿嘿嘿……太可惜了，本来我们还有一个，是四个月前从东海岸的森林那边抓来的，可是已经被买走了。”
“四个月前”、“东海岸的森林”、“像女人的树精”——肯定是米拉。啊，终于得到确实的消息了，这一番辛苦总算是没白费！
而且，他看来是误会了我的目的……不过正好，将错就错吧。
“买走了？”我夸张地表达出失望，“被谁买走了，能请他让给我吗？”
“呃，这个嘛，十分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而且，我个人觉得，和他们交涉也是白费功夫。”海耶斯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而，他不愧是老爨江湖，很快又恢复了生意人的面孔：“虽然有点不同，但我们还有两只哈比。怎么样，要看看吗？”
“哈比？”我不禁皱眉，“乱咬人的家伙我可不想要！”
“哈哈哈哈，也是，前两天有个小工还差点被咬掉手指。”海耶斯爽快地接受了我的话，看来哈比一开始就是弃卒，因为他马上又向我推荐了，“那塞壬怎么样？我们和猎人已经预定好了，三周之后会送一个过来。海妖很不错喔，在陆地上的时候很温顺，而且单论力气还不如人类的女人。长得都很美，虽然手脚有蹼，可又不像人鱼一样下爨半爨身是鱼，这一点也很有魅力。而且还会演奏乐器，歌声也很动听。”
“听了它们的歌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只要别让它们靠近水，最多会让人有种喝醉的感觉……不过也有人喜欢那样。”
“喔……那行吧，我三周之后再来看看。”
说着，我站起身，做出打算要走的样子。
我当然不想走，因为还没问出米拉的下落，我这一趟几乎等于是白来了。只不过，就算要贿赂海耶斯让他说出情报，也不能直接硬来，必须制造机会才行。
我一边假装整理衣服，一边让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不料，就在我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海耶斯居然主动叫住了我。
“……霍森先生，请等一下。”
“嗯？”
我心头暗喜，但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塞壬还是很抢手的，如果要我们给你留着的话，最好是要付一点定金。”海耶斯用犹犹豫豫地口吻说道。
“定金……要多少？”
“一个金元吧。”
“这么多？”我面露诧色，“要是我到时候不想买的话，能退吗？”
“当然当然，如果霍森先生不满意，定金肯定会退还给你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按规矩，我们可以帮你保留十天。可你要是晚了十天以上的话，那就没办法了，而且定金也就不能退了。”
我装出犹豫的样子，一边暗暗掂量，这是不是可以利用。
“……好吧。”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我爨爽快地拿出了一个金元，放在摊开的掌心里。
一见到钱，海耶斯立马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可是在最后关头，我突然五指一收，金币又被稳稳地握在了手心里。
“霍森先生，这是……”
海耶斯迷惑地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个金元放在掌心——这已经是我最后一个金元了，其他就只剩下一些零钱。
“我多付你一倍的定金，不过我得先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那个像女人的树精，告诉我你们卖给谁了。”
“霍森先生还真是不肯放弃啊，可我看还是算了吧……”
海耶斯叹了口气。不过，最后他还是凑近过来，低声对我说道：
“老实说我不该泄露客人的信息，不过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其实那个树精是被光明节的主办委员会买走的，他们还一次性从我们这儿买了好几只魔物。虽然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是我看霍森先生你还是放弃吧。就像我说的，塞壬也是很不错的。”
啊——终于打听出来了！虽然“光明节主办委员会”有点棘手，但能有明确的下落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我抑制住想要大笑的冲动，把两个金元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啊，你是……西利亚斯·霍斯，对吧？”
留着金色短发的爽朗青年，面带笑容，挡住了我的去路。
最近几天都没在街上遇到过他们，我还以为他和伊丽莎白早就离开西鲁米了，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面。
“不是‘霍斯’是‘霍森’，勇者阁下。”
我也用毫不示弱的笑容回应勇者克拉汉姆，一边纠正了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姓氏的误解。
仔细想想，这或许就是新任勇者和新任魔王之间，命运的初次会面了……
可惜，此时此刻，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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