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白天到晚上,除了花音之外的两个孩子都醒了,而花音还因为比较虚弱的缘故,依旧在昏睡。醒来的孩子都被妥善地照顾好了,晚饭为了增添营养加了昆虫和罕见的肉类进去,比以往要丰盛的多,食材的品级上升,菜肴的味道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毕宿依旧非常擅长做饭这种事情,虽然以往总说自己不会料理高级的食材,其实真正下厨的时候,手艺依旧让所有人赞不绝口。
每个人都吃的很饱,也在老师的嘱咐下早早入睡,剩下几个人轮流照看花音和另外两个孩子,但是在十一点之后,他就要求其他人回到被子里去,因为那个时候气温会骤降,他可不希望又有几个人再给他折腾这一遭。
毕宿依然很不愿意睡,可是她白天工作是最卖力的,身上的疲惫打谁都看得出来,在天河的一再坚持下,她也不情愿地钻进了被窝,很快就闭上眼睛睡去。
黑暗中,只剩他一个人守在花音的旁边,等待她从冗长的昏睡中醒来。
他安静地守候,在黑夜中,好像没有丝毫困意。
花音会说梦话,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但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呢喃的话语短小而琐碎,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她的手会到处乱抓,好像是想紧紧攥住什么,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于是他再次伸出手去,就像是之前在她自我介绍的时候那样,缓缓的,放到她的手前面。
这个昏睡着的小家伙就像是有感应一样,在碰到那双大手的一刹那,就沿着指缝,五根拇指死死地将他的手扣住。
“想吃饭,肚子饿了。”
终于,在睡梦中的她,声音很低,但是说了一句他能够听清楚的话。
他笑了,睡着的家伙也能吃饭吗?不过今天她的确没怎么吃东西,因为昏睡的缘故,她只能被喂了一些不怎么需要咀嚼的粥和糖水进去。
“想要吃饭,好不好。”她像是在撒娇一般,忸忸怩怩地说着。
“可是,不醒过来的话,要怎么吃饭呢?”
“不管嘛,人家就要吃。”
他现在可是真的被逗乐了,不知道这个还在睡的小家伙是怎么和他对上话的。不过如果能对上话的话,那么意识里清醒不算远了。
于是他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花音的小脸,轻轻地呼唤道:
“花音,醒醒,花音。”
“唔......谁在叫我?”
“是老师啊。”
“老......师?”
昏睡的小女孩从冗长的噩梦中苏醒,她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没有明白现在的状况。
“嘘,你的哥哥姐姐们都睡着啦,他们忙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右手被花音攥着,只能用左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过这好像有些徒劳,因为在黑暗中,花音根本看不见。
不过花音也是一个很懂事的人,从他压低的声音就可以明白过啦,她现在不能够大吵大闹。
“怎么?手,抓够了没有啊。”
“哇!”
她小小地惊叫了一下,随即松开了之前一只抓住的,天河的手。
“我还以为是毕宿姐姐来着......”
“毕宿她已经睡了,她也忙的够多了,是该休息一下了。”
“......那么,老......”
“饿了吗?”
“......”虽然她没有发声,但是她那在纠结着什么的沉默已经出卖了她。如果不饿的话会立刻说出来的吧,可是正是因为饿了,但是却不想要麻烦眼前的人,她才会沉默了这么一下,没有说话。
“我不......”
“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乖乖躺好,不能把胳膊或者腿伸到外面来。”
“咕......”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里去,动作极为轻微地摆弄着厨具,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让花音都快误以为他离家出走去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吵到忙碌了一天,正在休息的大家。
天河揭开了锅盖,里面的粥已经全部被吃掉了。也怪自己大意,如果早知道花音会在半夜醒过来的话,无论如何也会让毕宿他们帮忙留一份。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动手,重新做一点吃的出来。
好在为了保暖,今晚的火还没有熄,有他在,自然不必担心火灾的事情,不过眼前的木料也快要燃尽了,他用这堆余火,就着白天剩下还没用过的食材,焖了一碗汤饭过去。
“慢点吃,小心烫。”
被眼前食物诱惑的花音没有拒绝,大快朵颐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很注意控制声音,尽可能不吵到正在酣睡的众人。而天河在旁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表情好像有些担心。
“怎么样?好吃吗?”
她一个劲地吃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停下来回答道。
“我觉得......很好吃。”
“和毕宿姐姐比起来呢?”
“虽然赶不上,但是各有各的特点吧,不会不好吃的。”
“是这样吗?”他像是在询问自己,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花音继续吃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些什么:“老师,不是说自己......不会做饭吗?”
“所以说这可是秘密啊,别告诉其他人喔。”
他轻轻地笑了,眼睛看向厨房那边。
花音见状,低头继续吃着她的汤饭,可是时不时地,偷偷望向那个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的他,心中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她的眼前浮现出画面。
他在课堂上,用手在简易黑板上写出漂亮的白体字。
他在给大家讲课,上层下层乃至旧时代的事情,好像都知道。
他在出野外的时候,给大家讲花花草草,还有飞虫的名字,偶尔见到连他自己也没见过的,很好奇,却叮嘱大家不要靠近。
在有一只半个人那么大的野兽出现的时候,毫无畏惧地上前保护着大家。
替别的孩子处理被虫子咬伤的伤口。
在屋子的后面自己做上课用的粉笔。
在饭桌上,讲他那好像永远说不完的故事。
在下雪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去打雪仗,可是却很难被打到。
在有人生病的时候,会冒着大雪出去。
自己在恍惚中,看到他披着雪花,为自己诊脉的样子。
醒来的时候,在自己身边,不曾睡着,攥着自己左手的样子。
好像很会做饭,却很担心地询问味道好不好。
自己不说,却能够完全理解自己心情的那份温柔和关切。
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的,就像是被毕宿发现的那个时候,哭了起来。这哭泣是无声的,眼泪落在碗里面,她却低头大口地吃着,嘴里的味道,有些微咸。
“怎么了?”
“没事的,老师。”
她抬起头,脸上是挂满了泪珠的微笑。
从冗长的噩梦中醒来。
如果有老师在身边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chapter.ninteen 有你微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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