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lve.
（一）
“来看一看喽!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这里这里!深渊边上的珍馐!肉甲虫现在便宜卖了!”
“来这边!高级钢材厂打造的五金工具零件，需要的这边走!”
鼎沸的人声将这片街道密密地填满，潮水一般的吆喝声，砍价声无不显示着这里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这里是上层的较底部的集市，今天是赶场的日子，所以来这里的人格外的多。
女孩子在人山人海中走着，稍微裹紧了一点她的帆布斗篷。个子小小的，比周围来来往往的普通顾客要矮上一个头，如果是人高马大的走商或小贩，那就不知矮多少了。
女孩子的身上是一件与她娇小的身材不相符的宽大斗篷，非常大，从盖头沿后背一直往下，斗篷尾已经完全遮住了她的小腿。斗篷暗绿色，非常结实的帆布做的，而且上面有些许的擦痕和污渍，难以清洗干净，看起来已经有点年头了。
这斗篷很受走商，小贩以及其它普通人家的青睐，几乎人人都有，结实，耐磨，能够挡风挡雨，保暖的性能也不错，要说的话，其实周围有很多人的装束都和她一样。
天空阴沉沉的，没什么阳光，灰色的云朵在上面聚集，不过还好，这片地方没有起风，所以不会太冷。
女孩子哈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被呼在她小小的手心上，她低着头，自顾自的走着。挺可惜的，水汪汪的眼睛，还有精致可爱的小脸被她给藏在帆布斗篷的盖头里面了，没有什么人欣赏的到。她是一头浓密的短发，在后面梳着小辫子，和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样的，只不过更乌黑光洁些，看得出来有好好打理。
长发是家境殷实的象征，只有有钱，有权的人家小姐才能够梳长发，因为也只有她们，才有时间精力和财力去弄好长头发，贫穷人家的女孩子要做更多的工作，长头发非常碍事，而且难以清洗，自然只能剪短了。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一看发型就能知道就上走着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
她低着头，捂着斗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闹声中走。
“来!下潜队打捞上来的旧时代遗物!昨天晚上刚刚清理出来的，加上之前留下来的!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看一看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混杂在这片声的海洋之中，但却如此清楚，让低着头的她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她改变了前进的方向，朝声音的那边走去。
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了，要看清那边的情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好在她个子小小的，要在人群中挤到前面去，不算一件太费力的事情。
于是她稍稍用力把人群挤开一条刚刚容纳她通过的小道，一旁的人们不满的嘟囔着，但是看到是一个不高的小姑娘，也只好把不满咽了回去，容忍着她往前面去。
终于，她在一群穿着帆布斗篷还有稍微体面一点大衣的人群里露出头来，看清了吆喝着的那个人要卖的东西。说是东西，不如说是一座小山，乱七八糟的杂物装在巨大的麻布口袋里被运到集市上，在定好的地方全部倒出，堆成了这个模样。
什么东西都有，比如看起来之前还算精致的，有着花纹的木片，可现在已经腐蚀的残破不堪了；很神奇的，还没有生锈的金属；还有书本，是旧时代或之前逃难难民留下的书籍，大部分已经腐蚀的很严重了，有些甚至连扉页都没有；比较少的是一些看起来比较高端的科技产品，不用说，体积不会太大，而且早就坏掉了，不是专业的研究员买回去也根本没有用；甚至还有一些珠宝，以现在的合成技术，不在更高的地方是没办法做出来的。
这是下潜队从下层的低处带回来的，下潜队也不止检修工队，最近就新兴了到下层去采药捕猎还有发掘旧时代遗迹的打捞队，他们一般都不穿防护服，只是在退潮的时候下去活动，走的也不是那么的深入，更不会傻乎乎的到深渊里去。
这些打捞队往往是私人组成的，没有什么统一的管理者，也没有什么安全保障，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到下层去发掘一些上层没有的，比较珍贵的物品，这些东西带回来之后往往都非常畅销，会有有钱人买去当古玩珍藏，有研究员买一些旧时代部件回去研究科学技术，还有些平民，对旧时代的文明悼念的，好奇的，会买一些东西当纪念品，抑或了解手段。
上层人们的生活，也不像下层难民的想像之中那么好，不，是有的，只不过那些人还在上层更高更高的地方，那里的人们还牢牢掌控着旧时代的先进技术与文化，以达成一种对下方人民的绝对控制，而侥幸位于上层下方的他们，有很多只能识不多的字，对科学技术一无所知，只能干着最低等，最劳累的体力活。
所以，在对旧时代文明的渴望中，打捞队应运而生。
不过这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东西可不太便宜，一般人也就只能围成一圈看看，然后对里面的一些发表一点唏嘘感慨，然后就此作罢。而现在也不例外，大多数人都站在圈外看着，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讨论，真正上去挑选和问价的人屈指可数，问价的人也穿着高级一些的衣服，至少不会裹着脏兮兮的帆布斗篷。
坐在小山后面的男人，身上的肌肉很扎实，头上缠着白色头巾，一边吆喝，一边回答富人们询问的问题。至于小姑娘，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哪家人调皮的闺女，走到前面来凑个热闹的。
她稍稍抬起了一些低下的头，两只眼睛在不断地打量着，在那群破破烂烂再到奇异珍贵的小山堆里寻找。
最后，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木质盒子，手掌那么大的，已经彻彻底底在红色的世界中锈蚀，原本雕刻着的花纹也破碎不堪了，能够看得出，以前是一个做工非常精美的东西。
那个，是。。。
她原本没有什么波动的明亮眸子里出现了一种强烈的神色，没有办法用语言阐释清楚，只是强烈，难以拒绝和抹消，沉睡在这个穿的不算体面的小姑娘，心灵深处的一种东西。
她走到最前面来，俯下身，双手捧起那个躺在破烂之中，无人问津的小玩意。
“去去去!小姑娘，这里边的宝贝不是小孩子能够乱动的，你要是给我弄坏了可怎么办啊?想要么?叫你大人来买吧!别碍着我做生意。”
缠头巾的男人显而易见地发现了蹲在地上捧着小木盒的她，一脸不耐烦地想把她赶走，这个小姑娘穿着这么旧的衣服，恐怕她家的大人也拿不出什么钱的，还是回到那群旁观的人群里，形成一个大圈帮忙吸引更多有钱人来的好。
“这个多少钱?”她问道。之前一直低垂着的头被她抬了起来，那双灵动的眼睛带着渴望，直直地望向那个高大结实的男子。
“不卖不卖!你赶紧走吧。”他脸上的不耐烦更重了，双手向外挥动，催促着这小姑娘赶紧走。
可是她没有作罢，依旧死死地抱住那个木盒，不愿意撒手。尽管他的叫声是那么的伤人，她却丝毫没有乖乖离开的意思。
“我说你走不走啊，别死赖在这里!这些东西你买不起的，回去叫你家大人来!”他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朝她这边走过来。
“这个东西，真的不卖吗?你刚刚还说不卖的来着。”
她看着走过来的他，很疑惑地说道。
男人没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把将她捧着的小木盒夺过来，然后放在之前它在的位置上。
“那个，这个要多少钱?”她又一次的问道。
男人没理她，但是周围的人却吵嚷着，纷纷地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闺女啊，这么不懂事，出来乱跑。”
“那个盒子也挺破的，不知道之前是用来干什么的?”
“别说啦，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想要买东西大人肯定也不愿意，就那么个破盒，没啥好稀奇的，估计要价也不得低!”
她呆呆地站在最前端，时不时看看放在她前面的木盒，时不时又看看远处不搭理她的男人，有一些手足无措。在愣了半分钟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朝坐着的男人那边走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提高了她那小小的声音说:“请问，这个东西要多少钱?我真的，很想很想把它买下来。”
那双眼睛里隐隐渗出了泪水，澎湃的情感蕴含在里面，她看着那个不搭理她的男人，再一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枚金币。”他看着这个认真的小姑娘，表情中流露出一种戏谑的神色。金币，是这个地方最高计量的通用货币，一枚金币恐怕是一般人家两个月的生活费，政府在很久以前就不发行货币了，可怕的灾变让一切建立在信任之上的经济基础完全崩塌，纸质货币已经失去了它的原有效力，取而代之的只有金银铜这种在哪里都可以使用的一般等价物。
这完全是一种嘲讽和玩笑，当然这个破盒子是值不了一枚金币的，恐怕它的价值连一枚金币的百分之一都没有，顶多值一枚银币，或者说数十枚铜币，只不过这些钱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拿的出来的了。他信口胡谄只是为了吓唬一下这个死缠烂打的小姑娘，好让她赶紧离开，别留在这儿烦他。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
“知道就好，别待在这里了，小姑娘，到外面去。来，这位客人，您想要买点什么?”他匆匆打发了站在他一旁的女孩子，立刻投入到招呼其他客人的工作里面去。
“那个，能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吗?如果您告诉我的话，我马上就走。”她再一次发出恳请的声音。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大庭广众之下，用蛮力把她赶走对自己的生意影响也不好，于是他不情愿的回答道:“下层!知道吗?那个地方全部都是红雾，一般人一碰到就会死，小姑娘，你想去那里试一试吗?”
“区域号是?”
“一百七十七!那里可是最危险，涨潮最迅猛的地方。”他望向所有人，正好借这个机会大声地吹嘘自己的功绩，“这可是我们打捞队的成果，一般的人去都不敢去!”
“谢谢您。”
她点了点头，重新裹紧了自己帆布斗篷的头盖，系好围脖，有礼貌地道完谢之后钻回了人群之中，紧接着，悄悄地从这条街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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