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听故事吗？”
杰伦特点亮了星树。这是水精灵们送给探险者协会的礼物，以纪念探险者协会帮助他们进攻潮虫巢穴的那次伟大战役。
星树发出莹莹的光芒，探险者大厅里只有我们两人静静坐着。他抽着烟，我用着除了内壁到处都脏兮兮的木杯喝着水。
“那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和毛人都已经足够老了。毛人喜欢抽烟，这是他在年轻时养成的习惯。他死后，我为了躲避灾厄，就捡起了他这个习惯，伪装成了他来苟且偷生。两个老家伙，被战争掠走了青春，没有儿女，又都失去了妻子。这样的两个人，一同做着文案工作，情同手足一般。毛人是主笔，写注释，而我会在一旁写下自己的想法。
八年前，也就是更元178年的冬天。艾薇拉事件发生，王室的事件，我们这些地方的小文书是不应该记载的，但谁在乎两个老家伙呢。何况冒险者协会的战士们，一般也没有人会翻查这些记录，就算有，也会一笑了之。
至于艾薇拉怀孕一事，原本就是小道传闻，虽然这种新闻于王室有辱，但却是非常有价值的消息，毕竟人命关天。所以我和毛人决定将这件事记在注释中。
十几天后，又一件事发生。加拉克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调查阿勒托家族的废墟。”
“嗯，我看到您在注释中提到此事。”
“是的，我对此起了疑心。加拉克作为帝国剑圣，权力仅次于国王和大祭司的剑士，第一次派遣他来调查此事已属不凡。为何时隔三年又来此地？”
“所以您认为呢？”
“巧的是，那年冬天，王宫连续发生了数件大事。除了艾薇拉的死亡之外，公主苏珊、女祭司雷奥尼相继暴毙。当时的我认为，也许这一切的不详，其根源都在阿勒托火灾事件中。
加拉克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行事可谓滴水不漏，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如果此事事关帝国王室连续的灾祸，相必加拉克调查之后，一定毁掉了所有的线索。
当时，我只是试着看看能不能从遗迹中找到一点东西。结果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时候的我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块被烧焦的雄婉石。”
“雄婉石？”
“是的。这是索拉人的圣物。传说索拉人受到诸神之王的天罚，男性在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而所有与索拉女人亲近的男人，也都会暴毙。索拉人濒临灭绝的时候，生命之神拉伊莎怜悯众生，赐予索拉人一块雄婉石和一块雌胆石。从此索拉人需要繁衍后代的时候，便将助雄婉石将自己变为男性，再借助雌胆石将自己变回女性以避免天罚。索拉人的血脉才这样艰难地流传了下来。
当我在废墟中看到雄婉石的时候，我只以为它只是一块灼灼发亮的小石头。我想也许是炼金术士家族的宝物，出于好奇，我就将这件小物什拿回了家。但当我查阅典籍后才发现，这么一块小小的石头，居然是索拉人的圣物！绝无仅有的一块雄婉石！”
老杰伦特说到这里激动异常：“索拉人必须借助胆石繁衍，残存下来的也都是女性，但强悍的索拉人在上古时期曾经与上天决战，其骁勇善战可谓冠绝诸种族之首。这胆石又是索拉人生命的希望，数百年来，外族人从来不能得以一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被我见到了。
也幸亏我读过无数典籍才小心翼翼地得出这个结论。胆石是神的赠礼，其色泽之柔和，触感之温润，即使是一些国宝级的灵器也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巧的是大火烧的灰尘掩盖住了胆石的光芒，火眼金睛的加拉克也没看到这么一块宝物。而线索较少的我，不得不仔细翻找废墟，反而能找得到这一块宝物。”
我听到这里，忽然内心有了些豁然开朗：“难道，雄婉石被阿勒托家族窃取去的？”
“没错。”杰伦特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个中事情。也许是阿勒托家族曾经出过几个强者，从索拉人手中窃取了雄婉石，也许是索拉人历经数百年后，已经没有先祖那么强悍了，以是圣物被窃。谁知道呢？”
“所以，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阿勒托家族的大火，是索拉人引起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个中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我有些不明白。
“试想，如果雄婉石失窃，那么雌胆石还有什么用？”
“如果那样，雌胆石对于索拉人来说也就一文不值了。”
“没错，所以说两块胆石不可能分开保管，一定都是在她们的最高领袖手中。一旦失窃，丢的也必然是一对。”
“对啊！”我兴奋地一拍桌子，“也就是说，阿勒托家族中必然也还有一块雌胆石。”
“没错，可那块能将人变为女性的雌胆石不见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被某个人拿走了。”
“你说的这是废话，我来告诉你吧。首先，肯定不是加拉克拿走的，如果加拉克发现了雌胆石，那加拉克必然也会和我们想到同一层面上，这样，加拉克也一定会耐心搜寻雄婉石。我也就不可能先于加拉克发现这块胆石。”
我接过话头：“这样推演，如果某个人只拿走雌胆石而不拿雄婉石，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个我这样的笨蛋，根本想不到要拿两块胆石，但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阿勒托家族那么多财宝中拿走这样两块小石头，黄金白银可远比两块小石头有吸引力；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情况，他根本不能拿走雄婉石。”
“没错，怎么才会不能拿走雄婉石？”
“他根本来不及拿走。”我跳了起来，仿佛有一条线把所有的一切都并联了起来，“没错，是大火，大火！”175年，阿勒托家族大火，次子阿勒托-托比亚辛失踪，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人们都以为他被火焰焚烧为了灰烬。但实际上，他是拿走了雌胆石，将自己化为了女性。而来不及拿走雄婉石的托比亚辛，也就永远以女性的身份存在下去了。
这时候，索菲娅的第三个提示在我脑海中出现了：“三、消失的女炼金术师，其实是男性。”
是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么说，近年来消失的女炼金术师只有两人，一个是被大火烧死的阿勒托家族的多罗特娅，另一人就是身怀六甲而死的艾薇拉。
拿走雌胆石的托比亚辛出于某种理由进入了王宫，或许正是为了躲避索拉人的追杀。但已经是艾薇拉的托比亚辛，又遇到了人生中第二件不幸的事，她被某个王子或者贵族侵犯，以至怀有身孕。
也许是那个王子不愿意迎娶古怪的炼金术师而将她灭口，也许是索拉人终于大仇得报夺回了胆石，也许是王室人认为一个女仆从意外怀孕对王室来说是耻辱而杀掉了她。他/她凄惨的一生，就这么寂寞的走向了结局。
这样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和老毛人疲惫地躺在摇椅中，他说得太多了，而我想得太多了。
“查到这一切的我，虽然没有忠实地将之记录在文件上，但也暴露了不少行踪。”老毛人悠悠地说。
“帝国调查两次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阿勒托废墟中一探究竟。”杰伦特眼中充盈着泪花。
“所以，察觉此事的帝国，自然要杀你灭口。”
“而这又是一次不光彩的行动，帝国必须行踪足够隐蔽，并没有充分的条件调查。”杰伦特长长地叹了口气，“于是，形影不离的毛人，就这样替我死去了。”
“小蓝，我知道你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才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
“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了。”杰伦特笑了笑，脸上挂着超越生死的淡漠，“到我这个年纪，又经历了无数生死，我早就想早早死了。”
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请您不要说这种话。”
“我之所以顶替着毛人的名字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把这一切都告诉一个人。我们的故事不应该湮没于王国的阴影之下，我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忽然拉过我的手，粗糙的大手温暖坚硬，这是饱经沙场的战士才有的手：“我永远也看不透帝国的秘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能替我找寻答案。来自异世界的你，可能是我最后的希望了。现在，我将雄婉石送给你。你拿去吧。”
杰伦特缓缓站起身来，从桌面上扣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这块石头就嵌在老毛人书写文案的办公桌里，看起来像是劣势办公桌中塞进去的一块废弃的石头。
所有人都没想到，探险者协会里的无数人抚摸了无数次的这块小石头，居然就是雄婉石。
“也许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应该耽误年轻人的时间，你也可以选择不做这件危险的事情。如今我只是将石头送给我一个新朋友，你不需要背负任何压力。也许你不去做这件事，我反而能更安心。”
“难道战士不都是愿意为自己的朋友赴汤蹈火吗？”我紧紧握着杰伦特的手。
“好…说得好…”杰伦特将雄婉石放在了我的手中，我看得到他眼眶中也闪烁着泪花，“但是战士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牺牲。你一定要答应我，一旦遇到危险，就躲得远远的，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再也不要白白牺牲了。”
夜已经深了，我来不及回到镇上，就近在附近一家农场借宿。
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窗外传来幽怨的笛声，如泣如诉，缠绵不绝。
我听说老毛人喜欢抽烟，而已经去世的老杰伦特喜欢吹笛子。这里的人，已经十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笛声了。
作者备注：这里坑非常多啊，有的部分也比较牵强，相信大部分小伙伴都看出推理的漏洞了，不过不是作者瞎写，是推动剧情的必然的行文。事实上我已经做好了大纲，这些漏洞我后面会一一点出来，并给出一个相信能令大家满意的解释的。愚蠢的柯蓝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索菲娅吧！
另注：后面行文节奏会放缓慢，前面可能太紧张读起来并不舒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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