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之于能力者是诅咒。
因能力者那可类比上天入地的才能获得不少普通人的仰慕。然而,那只是等价交换的产物罢了,不论天生亦或适格化得来的以太序列,在为主人带来能力同时也会夺走一项主人的所有物,比如身心健康、比如灵魂、比如思考能力、比如本该走入不同道路的命运。
而在那之中,她的能力又更为扭曲。双重诅咒,她一手托举初生婴儿的干瘪脐带,一手握住宛如食器**裸插入半片肺叶的光亮小刀。
她背负十字架出生,嘴里含着生锈汤勺,落到腹中早已成破败残断。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要用诅咒毁灭诅咒。
一手用力捏碎脐带、指缝中晦涩手感带给她无上愉悦。难看地吞吃脏器大快朵颐,她将诅咒一口咽下。
并非什么深刻理由,只是想证明这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愿望。
没受诅咒影响一丝一毫、确确实实的,哀家的愿望。
关东鸠第五代总长的葬礼及总长交接仪式举行地点定于东京郊外一个名为化雪庄的地方,那当然亦是关东鸠的地盘。占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是专门为关东鸠三位长老而搭建的小型游庄。久造与平清若坐专车来到化雪庄门口,久造率先走出车内为女子拉开一边车门,女人不紧不慢紧随其后。
双齿木屐落地发出清亮声响,在一群佩戴勋章身着统一黑色丧服的凶恶男人中间,唯有女人宛如一朵金盏花披挂赤红羽织,在深邃漆黑中如火绽放。
束成姬发式的秀丽长发修剪得当,尚稚气未脱的小巧脸盘浮起一抹美艳神色,出挑的个头足足超出一米七多。露出那样的笑容、血红双唇上下一合将一手正执烟管远端前稍那光滑烟嘴含入口中,烟雾萦绕中她随手向旁边一递,跟在身后的久造接过替她拿在掌中。
犹如幕末浪人途经三条大桥悠然赏景般的步调,抬腿迈进。所经之处男人们弓腰俯首,只有被特许不穿丧服的久造像她的影,牢牢跟从。
两侧自元老屋为起始点纵向排开直到大门的部下们为她开拓一条道路,而她正以理所当然的帝王之姿挺起胸膛从中穿行而过。没有多余的继承人与她并排而行,亦无胆敢发声抵抗者。
三位元老坐在里屋,面前矮几正中摆放一个灵牌及一份交接契约书,一把小刀,两盏清酒。
平清若弯膝跪下靠上并立在榻榻米上的双脚,久造以同样之姿跪坐身后。
其中一位元老发话,部下们立刻起身,早在幕后准备停当的超度和尚上前来领着弟子念诵经文,其中若干超渡仪式,平清若也定定观望全程不曾移开眼眸半分。
其中一位顽皮弟子偷看了她好几眼,在女人们全民涂脂抹粉的现代日本,这样不加装点天然自成一派的美人可真是稀世珍宝啊。那弟子如此想道,似是没想到女人抬头一翻眼皮,那双猩红双瞳肆无忌惮正面迎接小和尚的视线。
要如何形容呢。仿佛顷刻间捏碎鲜花,其中新鲜汁液染红指缝飘散余香,美的一景骤然破碎这一转折让人吃惊……但无疑,那比完整的鲜花图景还要美。
她是溅满鲜血与暴力的红花银烨,教人臣服在她渗透而出的征服美、暴力美中。
“若,到你了。”
和尚诵完经文便退场,接下来正式进入继承人交接的环节。仿佛是为了照顾第一黑帮关东鸠的名号,原先不必太过夸张的仪式也在元老命令下启用了如此宏大排场。
她轻点下颌,执起小刀一横将拇指指腹贴往锋利刃部,略施力向外一划手指上便出现一道血痕,她将那手指按上契约书继承人一栏,并再次于那碟清酒上方高悬拇指,血滴沿优美的轮廓弧线滴落。
扶起碟碗边缘扬颈一饮而尽。至此,交接仪式完成。
“前辈,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啊……”
化雪庄外警察二人组藏身一块巨大的天然岩石后一刻也不离里面动静,仔细观察一切,任何细节也不放过。
话虽如此,黑川青司可是蹲得连膝盖都失去知觉了,想要早点完成任务的欲望甚至驱使他战胜被前辈训斥的惊恐之心,随口就这样问了出来。
“应该快了吧,你看他们不是好像松了一口气吗?”
西莲寺躲在黑川身后,语气并不如平时那般强硬。黑川无暇顾及如此无关紧要之事,活动一下长时间托举数码相机的酸痛手臂,顺着前辈话语之中的意义向呈纵列排开的黑色人群中望去,确实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现出放松神色。
那些家伙也站的挺累了吧,怎么这种从初中开始就饱受诟病的形式主义如今还是在社会上屡试不爽呢。正当黑川腹诽之时,视野捕捉到红色下摆衣角而一愣,给整个身体都施以微微震颤,喜悦所致。
他听到西莲寺在他背后长呼一口气,热息吹着他的耳朵距离极近。黑川将西莲寺与那个女人对比一下,容貌上西莲寺是输了大半截,不过嘛……那女人太危险,西莲寺也同样,要说想与哪方交往的话,还是希望都不要了吧。野狗那种类型的才比较适合自己,如果对方是女生的话。
果不其然仪式结束后刚刚诞生的第六代总长按原路返回,久造附耳与她说了些什么,她停下了上车动作,转而放下脚跟竟向这边走来。
黑川和西莲寺这时候极有默契地藏进掩体,但那只是掩耳盗铃吧,仿佛早就看穿了他们的位置,平清若挥手支走汽车于若干部下,于久造两人单独找到两人藏身地点,站到他们面前。
“哎呀,因为总长说一直很想见见你,所以我就带总长过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吗?”五百旗头久造倒是和颜悦色,那样子根本与之前肃穆沉稳参加仪式守护着那个女人的他判若两人。
“不、是我们先冒犯了……”黑川青司下意识用上柔软口吻,才意识到对方是黑帮,并没有什么值得客气的地方。
在这种形势下他蹙眉转动目光,与那女人四目相对,那女人的眼睛犹如潜伏在暗处的蛇,猩红瞳孔闪烁着蛇莓般甘美的光。
“那么,请上车吧。”久造作出请的手势邀二人一齐上车,西莲寺默不作声地抱紧手臂不予置评。
“不、我想我没有答应的必要。”黑川绕过久造,以少见的冷淡神情直白地表示拒否。“先行告退,失礼了。”不知道哪里不对起来,黑川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如此回绝。
…………………………
又是深夜,东京上空的浑浊夜空铺满璀璨星辰,星星点点四处散落,蓝黑天空隐约可见被遮挡在科技霓虹后的浅色乌云。越是夜晚越明亮,国道、商业区域、住宅区均是一片斑斓光芒。
作战会议迟迟开到凌晨三点左右,因为这几天离予定中的计划日期已十分接近,所以国策人员均承受着十倍疲劳,大筒鸟绮罗依照往常那样结束了会议。步伐迟缓走出会议室,与土屋隆治并肩向休息区的自动贩卖机行去。
大筒鸟绮罗脸色苍白,金发略显凌乱,打扮明显是有段时间之前的事。她与土屋隆治坐下来,接过土屋隆治为她买的热咖啡。
良久,憔悴出口,声音细若蚊蝇。
“……隆治,想在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是错误的吗?”
“你指什么?”
“我无法再对那个人的作为视而不见,可我没那个胆量背叛他。那样别说阻止‘坠落的8月25日’,等待我的只有死罢了。”
“你被矛盾缠住脚步了吗?”土屋隆治一眼便看出恋人的心情,如此询问。
“……不如说脑子一片混乱。我们可是国策官员,站在这个立场上干那些伤害无辜民众的事?我会一辈子背负罪恶感。不……不是罪恶感,而是真真正正的罪恶。”大筒鸟绮罗抱住肩,秀丽脸庞痛苦地皱成一团,阖眸愈发往内缩去,仿佛通过这个姿势寻求类似母腹的安心感。“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叛生命!我必须选择正义的一方!我要做对的事!错一步也不行啊!”
大筒鸟绮罗完完全全沉浸在刺痛回忆中,不堪承受似的大喊。
土屋隆治宽大的风衣连同她的上半身整个罩进怀里,来自男子有力温热的体温试图让她的充血大脑渐渐褪去热度,恢复冷静。
“没必要那样对待自己。”土屋隆治轻轻在她耳畔低语。
“隆治……!”
“正义是什么?是人为制定的吧。说到底是社会套给我们的枷锁。如果要说我的正义……你就算杀了人,我也能坚定挺起胸膛告诉你那是对的。”土屋隆治的嘴唇贴着耳垂下滑,吻上她的脖颈。“对于我来说,绮罗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
大筒鸟绮罗的心灵猛烈动摇,把头埋进他的宽阔胸膛。正想放声哭泣——
……似乎为刻意打算恋人间的亲密而来,稳健脚步声从门外传入。还未踏进半分,一身浓臭血腥味率先透过自动门大开缝隙随风流入室内。
大筒鸟与隆治不约而同抬头向那边望去,机械人形溅上干涸枯血的额头下灰蓝眼瞳无机质地报以礼貌性致意。手中攥着什么东西,从中只可窥见一丝暗光。随后就如此在大筒鸟与隆治惊愕的注视下堂堂正正步入这栋军议长所属的最高机密阵地。
“……隆治!”猛地从呆滞中回过神的大筒鸟兀然抓住隆治的手臂,布满血丝的双眸因泪水湿润,盛满惊慌。“没有时间了……已经开始了!”
“诶?什么……开始?”
“……‘失落的8月25日’提前进行了。”
“可那不是下次会议才决定的事……?”
“那个女人是军议长亲派人形机械,拥有高度智能。……不,本来就是人类。因其能无感情执行任务及无法反抗的特点被军议长重用,每次出动都是执行军议长的暗杀命令。刚才我用透视看到了,那家伙拿着的是东京第一高中的校徽。”
“对学生下手?!!你说真的?!”
“……大体我也能猜到是谁,军议长这次的计划恐怕就是为了消灭那两个人。”
大筒鸟绮罗咬紧发白下唇,咬牙切齿地自牙缝一字一句挤出话音。
“……通常在国策部里被称为“无法被任何颜色浸染的白”及“可吞噬一切颜色的黑”,那两个人是十年前8月25日发生的大爆炸中存活的弃孩,没记错的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到今年分别满18岁、23岁。那次爆炸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为了消灭黑帮能力者的蓄意犯罪。那个女孩的能力在那次爆炸中醒来……”
不受一切能力左右,即为无所不侵之白。掌控所有能力之生死,即为无孔不入之黑。军议长至今未曾寻到“黑”,只有白的资料被列入红名簿。但是——
白与黑,必定有一天会链接。无论中间有怎样的坚固障壁也会相遇,然后,便结成这世上矛盾双全的兵器,超越颜色本身的灰。
“这次计划的目的恐怕在于引君入瓮,杀掉那个女孩。把能力者大清洗的责任推给无法辩解的死去的她,建立新的秩序。……那个人的话,的确会这么做。”大筒鸟绮罗稍稍冷静了些,话语也恢复了条理性。
“那么,绮罗的意思是?”
“隆治,你说我所做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正义吧。”
……拯救生命的本能战胜了她的动摇,大筒鸟抬头望向土屋隆治,清亮的海蓝瞳孔中传来透亮无比的意志。土屋隆治甫一见到那股视线便已了然,他向她露出安心的微笑,点点头示意。
“嗯,没错。”
“那么,和我一起逃离这里。”
大筒鸟握紧土屋隆治的手掌,灼热指尖仿佛熊熊燃烧的内心。
——土屋隆治拥紧她的双肩,然后。
………………
被赋名为诺亚·索克萨尔的机械人形正走在冗长走廊中央,周围为了凸显国策人员的高雅品味而装潢着各类名画,索克萨尔一面无聊地调出资料阅览这些画作,虽可说出画作来历,创作者生辰、事迹等,但她自己只是“知道”罢了,并没有切身体会的实感。
在被消除所有记忆、强制封印了感情的如今,她唯一记得的只有“生前”深深镌入脑海的一个名字。藤原关山。具体身份、脸容已记不太清,常常在完成任务之后,她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起。
其次,难得另她感兴趣的事还有一件。就是发生于前几日的战斗。她亲自将那个男人送到地下拷问室,随后谢绝了机体保养。就这样呆到收取军议长指令前去领新任务。她感到那个男人的眼神很有意思,那既不是垂死,亦非生存时的目光。
冷淡得像机器人——就像她的同类。明明她没有同类。
所以不知为何手下放了水,漏开两枪,但话虽如此也只是让那个男的少受几分痛苦罢了。既然最终目的地是地下拷问室,那便没什么轻松之说。
——只是,她有点嫉妒。
对那个女人。
让那个男人舍命相陪,还说出“就是我死也不会把前辈交出去的”这种话。自己当即回复“我的目标不是她,而是你”,他的眼神才总算产生变化。
不过这指令是真的就是了。军议长当时就是如此下令的,女人不要紧,活捉男人。
突然空无一人的走廊被惊醒,离她不远50米的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索克萨尔正欲前进的脚后跟一顿,几秒钟过后再度恢复步调。
而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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