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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留下与离开

第四十八章 留下与离开

变异人混入人类中间,战争再次出现胶着状态。双方都有损失,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像是为了保险起见就这么耗着了。其实在军营之中,阿恒正在极力劝说霓之雪停止战争,不要再打下去了。

他没有权势,不敢保证霓之雪的安全,可是懂得最起码的道理。霓之雪曾经作为警侦队队员为消灭变异人出过力,如今也不是战争的发动者,最多可以说是非不分受到蒙骗,是罪不至死的。当然只有尽力减少损失,她的罪名才可以越轻。

平心而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为她考虑。可霓之雪听了这番话,却低下头道:“你不是说为了我可以与世界为敌吗?”

阿恒觉得她表情语气都有些忧伤,然而现在并不是牵扯感情的时候,他谈的是利害关系。

他捧住她的脸,“傻瓜,我的目的是要你活着啊。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与这个世界为敌还是和解,我只怕你离开。”

霓之雪仰起脸,感觉对方掌心热热的托着自己,有些想落泪。她拼命忍耐,不让自己软弱,哪怕现在要告诉他,自己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我之所以投靠戴千秋,是为了让他帮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只有他能够开启空间通道。现在开启空间通道的镜子被白宁枝拿走了,所以我必须要把镜子夺回来,阿恒,我还是要走的。”

阿恒呆立在那里,双手还在僵硬的捧着对方的脸蛋,可是表情已经不对了。他花费一点时间恢复脑筋运转,然后困惑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在找回去的方法?”

霓之雪看着他,眼神湿润。

阿恒退后一步,“从一开始你就准备走了?”

随后他自嘲似的,“我还真是……一厢情愿。”

霓之雪不善于解释,而对于这件事,她根本无法解释。她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事实就是这样,他们的命运本来就是两道平行线,就算一时纠缠到了一起,最后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世界。

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就像阿恒呆在这个世界一样正常吗?

如果你能懂就好了。她看着阿恒落寞失望的脸庞,真希望他能够懂得自己的处境。

可是阿恒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就像先前所说的,他最怕的是她离开。而现在无论怎么样她都会离开。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期盼、甚至那份隐秘的爱情,都是一个笑话。

当天晚上他们没有见面。霓之雪在指挥所里坐了一晚上,她从高勋那里学会了抽烟喝酒,也并不是瘾大,就是觉得时间难熬,需要一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她想这场战场是必输了,也许自己不应该这么傻傻的打下去,直接找到白宁枝好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不怕他不把东西拿出来。

可是她一认输,变异人的下场就是死。人类不会允许这群充满威胁性的大家伙占领自己家园,还有其他没有变异的异界人,他们的命运必定也十分悲惨。

她左右思考,无论怎么都是为难。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像是刚刚打了一个瞌睡就醒过来,她抬起头,看见站在面前的阿恒。

阿恒俯身正将一块薄毯盖在她的身上,见她醒了,便笑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女战士呢?睡觉连床也不要了。”

霓之雪枕着手臂侧脸望他,“以前都是我叫你起床,现在是你叫我。”

阿恒回忆起霓之雪叫自己起床的方式,还是不寒而栗。

那是很叫人紧张的,她会把自己的脚放在他的腿上胳膊上,像蛇一样游走摸索,让阿恒一度以为她在蓄意踩碎自己的蛋。

其实霓之雪只是有样学样而已,作为王城的契约奴,她能获得主上唯一触碰的方式就是通过脚——让她理所当然的以为,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这么接触的。

当然那是一开始,后来她整夜外出,清晨回家,也没有精力再叫阿恒起床了。

两人从回忆中苏醒,不约而同相视一笑。阿恒发现自己的致命弱点就是,没办法对霓之雪生气抱怨,哪怕心里再痛再失望,最后也还是要为了她的目标全力以赴。

所以他在这个飘散着昨日气息的房间里告诉她,自己愿意帮她到白宁枝那里拿到时空镜面。

霓之雪愣了一瞬,然后说:“不行,他会杀了你。”

“不会的,白宁枝以前就有机会杀我,可是并没有这么做。我想他对人类是有些拉拢心理的。”

“可是你现在要去偷这么重要的东西。”

“小雪。”阿恒拂起她耳边一丝乱发,“我觉得你早就应该承认的事情是,我比你想象中的要有用。”

霓之雪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是这样吗?”

“嗯。”他出一个手势,仿佛是在解释,“不多,一点点而已。”

既然阿恒执意要去,霓之雪没有再阻拦。他们两个人的优点就是给予对方充分的自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阿恒会想尽办法制止霓之雪回去;霓之雪也会果断杜绝阿恒的冒险。这样事情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简直不敢想象,也许双方会成为见面就打的仇人。

现在的脉脉温情令人格外珍惜,走之前,阿恒鼓足勇气吻了霓之雪的脸颊,然后他预备着仓皇逃跑,却被霓之雪一把拉了回来,用嘴堵住。

霓之雪的嘴唇很软,舌头尖尖的,像一尾小鱼一样伸进来在他嘴里搅动。良久过后,他们恋恋不舍的分开。

阿恒脸都红透了,看着霓之雪镇定的模样,又害羞又惊讶,“你怎么这么熟练?”

她认真道:“我看别人学的。”

“啊?”

“晚上出去找空间通道的时候,有的时候会误入别人家里。那些人也不睡觉,就在床上——”

“别说了......”阿恒一把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霓之雪果然闭嘴,温顺得像朵摇摆的花儿。她眼睛亮亮的,脸颊染着红晕,悄声道:“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当然好,阿恒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于是他们默契的、害羞的、同时又十分急切的将嘴唇合在一起。

阿恒在品尝了霓之雪的香吻之后,越发感到任务艰巨。因为不想让对方失望,不想让自己显得无能,同时也出于某种奇特的不能白白享受优待的心理,他觉得自己这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这种悲壮的情绪是连同感情一起在心里喷发的,因为对方是自己爱的人,所以对于和她有关的事情格外容易激动。等到出了变异人的领地,回到普通人类中间,再进入白宁枝所在的军事重地,他立马觉得自己的孤立无援和格格不入。

他现在是在帮助异界人,而和自己的同胞为敌。

如果和白宁枝对调一下,倒是正常的多。

也因为这种奇妙的巧合,他对白宁枝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觉得两个人都是会受到同胞唾弃的。搞不好还会遗臭万年。要是双方能够相互谅解、相互帮助就好了。

当然白宁枝的处境跟他完全不同,他背叛了原来的阵营和主顾,在人类这里不做好,结果就是死。他也不会见什么阿恒,早就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阿恒没有办法直接打入军营内部,所以让高队长介绍了一个小职务。

高队长身为警察队长,人在警局内,而触角伸得无限长,在哪里都有说得上话的人。

阿恒答应给他的报答是只要自己成功混进军营了,出来后就带他去见霓之雪。

高勋当时不屑一顾的说还报答,你他妈有命出来就谢天谢地了,好像对这点报答毫不动心。不过对于收到的请求,他一点含糊都没有。

阿恒谢过了高队长,随即被编进侍卫军,是最有机会靠近长官的。既不用上战场也不用进行残酷的训练,每天就在忙着巡逻,防止有刺客对长官不利。

他皮肤晒得黑,比某些白白嫩嫩的老兵更像回事。而进来的目的也并非要取白宁枝的性命,所以用不着过度紧张。

唯一令人焦虑的是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拿到时空镜面。否则外面战争形式一旦有变,谁知道霓之雪会遇到什么危险。一开始的情绪激动过后,他越来越想明白一件事,就是霓之雪回到原来的世界,会比呆在这里更安全。

前两天他都没有机会行动,第三天终于轮到自己值班了,他在白宁枝的住处看到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是大大的熟,惊得阿恒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算现在失踪的父母立刻站到他面前,他也不会产生更多的惊讶。

这个人是苏苏!

苏苏待在白宁枝住的大别墅里,忙着扫地擦桌,抹灰除尘,一上午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发过来的信号。直到把一楼全都被他打扫一遍了,他端着大水盆出来,准备交给门口的卫兵,然后猛然发现这个接盆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

双手剧烈颤抖,整盆水泼出来,大铁盆也哐当一声掉在他们脚边。

对面站着的卫兵马上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苏苏僵立着,“盆太重,我端不动了。”

那名卫兵朝阿恒兜头扇一巴掌,“你他妈是死的啊?不会接过来啊?”

这巴掌歹毒,扇得阿恒身体一晃,他弯腰捡起铁盆,没有看那名卫兵,只对着苏苏道:“既然你拿不动了,我帮你拿进去吧。”

苏苏欣然点头,“我他妈都要累死了。”

他是最斯文的,从来不会爆粗口。现在不知是干过一番体力活还是怎么,竟然也出口成脏。阿恒看出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怕那名卫兵看出端倪,赶忙带头往房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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