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受感染的孩子比当初桑柔更加虚弱,且年龄更小,细柴火身材支着一个大脑袋,不知已受到魂虫侵蚀多久。可以预见的是他的生命力接近枯竭,如果不马上接受救治,那么等待他的是必死无疑。
桑柔对一切弱小富有爱心,又因为自己曾经遭受过同样的折磨,所以爱心发作得格外真诚。陪着那病孩子说了许多话,最后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对方一定会好。而在这种破旧民房当中,父母负担不起昂贵的医疗费,已然是放弃治疗。
阿恒明白他们能指望的只有自己,自己必须说服小依施与援手,因此心情沉重,在旁边沉着脸倒是没有怎么说话。
告别那孩子出来,只有到住宅区外面的大路才能乘到车。他们并肩走在灰暗陈旧的小道上,桑柔有感而发似的,“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生活困难,相比来说,我们太幸运了。”
阿恒知道哪里都有生活困难的人,也并未感到自己多么幸运。他是伴着这些钝痛长大的,太清楚其中滋味。只想到,桑柔本就带着光环长大,现在站在这片贫困民房中,那光环倒是看起来更闪耀了。
桑柔没有得到回应,转身看向他,“阿恒,你不心疼那个孩子吗?他太可怜了,麻烦你救救他好不好?”
阿恒猛地停步,因为桑柔双手合十站在了他面前。
“我也想救,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一定已经把他治好了。”阿恒很为难,还是尽量表现出乐观,“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最大能力说服小依。”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桑柔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太感动,垫脚向前一凑,竟然在阿恒脸上亲了一口。
阿恒半天没反应过来,缓缓抬手放在脸庞,他不敢去擦,可是觉得此事非常不可置信,桑柔竟然亲他了。
桑柔亲过之后,快步走到路边,开始专心致志的等车。
阿恒跟上前,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担心那个吻是操作失误,偷眼看桑柔,结果对方也在拿余光瞥着他,两人目光相遇,顿时一哆嗦,然后各自扭过头笑了。
这一路很是颠簸,因为路况不好,也因为公交车残破,一路炒豆子似的颠到目的地,天都黑了。虽然酸筋痛骨,可两人脸上还是携带着笑意,像是具有某种粘性般的挥之不去。桑柔悄悄拉起阿恒的手,很小心的跟在他身后,而阿恒也自动放慢脚步,照顾两个人的速度。
他不知道这一刻是怎么实现的,好像自己从以前就喜欢桑柔,可是从来没有奢望过她会喜欢自己,会拉着他的手走路。因为从来不曾设想过,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就有点感觉在做梦了,脚步也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等到了门口,阿恒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意识到这么带着桑柔进去有点危险。小依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她连霓之雪都容不下,万一再醋意大发怎么办。霓之雪是能够跟她抗衡的,桑柔可是柔弱得如同花草一般。
他准备改变策略,可小依再一次猜到他心意一般打开了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不知道吃过什么,嘴边还沾着红红绿绿的油花,那表情却是一点也不客气,堪称是恶狠狠的打量着回来的两个人。
这么一个小小的人,浑身散发着邪气,真犹如小恶魔一般。
阿恒抢先一步站在桑柔前面,企图将两人隔开。冷汗涔涔冒下来,他真是乐观过度,对形势估计错误了,小依这样子哪适合接受人劝,先被拉去治疗差不多。他三言两语的对小依说明来意,然后转身对桑柔道:“桑柔,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桑柔虽然感受到来自同性的敌意,可是还不明白阿恒为什么紧张至此。犹豫着站在原地没动,她道:“既然都来了,我还是对小依说两句话吧。”
小依讨厌一切比自己高挑漂亮的女生,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是挑衅。当即尖着嗓子作出回应:“行啊!”然后猛推阿恒一把,“你让开!”
阿恒被推得后退两步,也有点恼火,更何况自己刚刚得到桑柔的垂青,可不能这么没面子。
他沉声道:“你别胡闹行不行?”
小依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我胡闹?我做什么胡闹了?”
阿恒觉得她当然应该知道自己和桑柔从行的目的,“我们是有正事要请你帮忙,也请你重视起来,不要一味闹脾气。”
小依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没听过一句重话。如今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先被教训一顿,气苦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咬紧嘴唇,让自己临危不乱,然后仰起脸看着桑柔倔强的问:“你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就说吧,我听着呢。”
桑柔有些傻眼,觉得事情发展有点诡异。可是这两人都是一脸严肃,于是也郑重说道:“我想请你去救一个人,这个人患了和我先前一样的病症。他只有十岁,只怕撑不了几天,你不救他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请你一定要施与援手。”
小依觉得这话问题重重,首先,那病人年纪多大、能撑多久跟她有什么关系;其次,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这个形容词未免言过其实了。可是因为阿恒在旁边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她不能立即做出反驳。左思右想一顿,她非常诚实的说:“救人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我先前为了救你已经快要没命,现在不想为了一个陌生人让自己陷入险境。”
这理由毫无瑕疵,放在哪里都是无可辩驳。她等待着对方再次劝说,可是桑柔低头想了半天,却是淡淡一声抱歉,“原来是这样,我和阿恒要求你去牺牲自己确实强人所难了,真的很不应该,对不起。”
然后她拉起阿恒的手,“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送我去公交车站吧,打扰了。”
阿恒没想到她这么轻易放弃,倒是有些吃惊。不过吃惊也有限,因为桑柔可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况且就算不放弃能怎么样呢?胡搅蛮缠一番,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小依的对手。
眼见他们携手离开,不知怎么的,小依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火冒三丈。比逼着自己去救人还要可气。她立在原地,大吼一声:“站住!”
阿恒和桑柔立即站住,并且回过头来。
小依像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伸手一指,“分开!”
阿恒和桑柔目瞪口呆,怔怔的谁也没有动。
小依便气势汹汹走上前去,强行将两个人的手分开来。她力气很大,简直像要把这两个人甩出去。
分开后,她仰起脸来,挑衅似的轮流看着他们。
桑柔没说什么,只是脸红的厉害。阿恒皱起眉头,意识到小依又在吃醋。可是他不能像先前那样训斥她,也不想在桑柔面前制造冲突。深吸一口气,他叹息似的解释:“我先送桑柔回家,你别捣乱,乖乖回去等我。”
小依还有话说,送人回家要拉手吗?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走路吗?可是阿恒一转身立刻拉着桑柔离开,根本不给她辩论的机会。
小依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意识到阿恒并不是为她所有的,甚至不受她的约束,想要纵容别的女孩子一转身就去了。这该死的,原来还有这一面。她第一反应是打死他们,实际上做出的却是再次叫住他们:
“你们别拉手,我去救人。”
她的声音格外落寞,连小小的身影也垂头丧气,抬不起来了。
阿恒和桑柔对视一眼,简直感到好笑了。他们并不是非要拉手,只是刚刚在一起,难免需要有所表示。可是小依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坚持,大概还是小孩子心理吧。
他们如她所愿,果真分开,直到桑柔坐上汽车也没拉手。
阿恒和小依两个人往回走,因路灯的照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投在地上,是手拉着手的。
小依知道明天相当于赶赴战场,虽然是自愿的,可仍然心情沉重。
阿恒也满腹心事,偶然一瞥看到地上两道一长一短的影子。他忽然嘴一咧,拉着小依弯下腰来。
小依莫名其妙抬头,同时因为心里有一点点怨恨,所以表情很是不好惹。
阿恒捏了一把她的脸,“你不是很喜欢骑木马吗?很久没骑了,今天让你如愿以偿。”
小依仍然不明白,木呆呆的看着他的脸。
阿恒自怜自哀地叹一口气,然后转身蹲下身体。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下子意思很清楚了。
他希望自己的脖子从此以后还能自由转动。
小依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她立刻开心的笑起来,退出两步,再向前一跃而起跳到阿恒背上。阿恒双手双手撑地,好歹没有摔倒。他直起腰,因为肩膀上那一团分量所以格外小心翼翼,双手在空中挥了几下保持平衡,转而扶住小依的两条腿。
小依按着他的头,像是按着自行车座椅,抑制不住兴奋之情,说道:“驾!驾!”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像骑马,便开始拉阿恒的头发。
阿恒立刻龇牙咧嘴:“轻点,头发都让你拔掉了!”
小依嘻嘻的笑,忽然就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专心致志骑她的“木马”。
这两人一路大呼小叫的到门口,阿恒仍然不放小依下来,一直把她送进卧室里面。他今晚要认真讨好这小丫头,得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呢。当然他也有一套,知道应该怎么做。小依跟他在一起就是无穷无尽的耍小孩子脾气,他只要满足她所有的脾气就好了。
可是他还没有结婚呢?怎么就多了一个女儿。这事不能细想,想起来还挺委屈的。他想人生无常这句话是对的,谁知道命运什么时候塞给你一个孩子,一个女朋友——他想起了桑柔。桑柔不算是命运强塞过来的,因为他一直喜欢她,从见到第一面就喜欢,像喜欢日月星辰那样喜欢。
她是黑暗中的光明,是梦境里最耀眼的寒星。
可他为什么没有意料中的欣喜若狂呢?为什么没有觉得人生从此点亮,做每一件事都充满意义呢?为什么……还是抑制不住的忧愁失落。
阿恒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入睡前还是在沉沉的思索。每天都是这么的慌乱紧张,脑子里像是走火车轰隆隆的响。好不容易静下心来,他想应该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然而思考是最利于催眠的,睡意来得不期而至,兜头将他裹入其中,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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