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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雾 一

死雾 一

阿卡迪亚,戴面具的人是个妇孺皆知的传说。

戴面具的人从海上来,没有人知道他从海的那边来。

戴面具的人乘着一艘独木舟,独木舟是海兽的骨架,他从海面上突然腾起的黑雾里出现。他站在船头,穿过雾霭,登陆在沙滩上。海滩边有两个小孩,看见戴面具的人,警惕地躲开了。惨白的面具像是森森白骨。他的风衣如此的黑,是甚于黑的黑。黑雾环绕着他的脚底,残留在脚印。

戴面具的人看见了两个小孩,又看见沙滩上是小孩堆砌的一个沙堡。

“他们一定很高兴吧。”戴面具的人想。

戴面具的人走远后,小孩子又回到沙堡前,用脚把沙堡踢得稀烂。

戴面具的人,一直顺着路走。海边树林里的风,不曾吹起这层严实的包裹,只是拂过面具后的鸟羽。鸟羽也是那么黑,黑得如此的显眼,即使是白甚于白的面具,也掩盖不住的黑。

海边有一座小镇,许多年没有来过陌生人,许多年也没有走过镇里人。小镇就是小镇,只是城堡里领主的封地。

戴面具的人走进小镇。这里的人太久没有见过外人了,久到连最老的老人也不曾在久远的传说里听闻过。人们都停下来,无论是哪个人。大家都目光整齐的盯着他。戴面具的人只是向前走着,长长的风衣只漏出了他的黑靴。

戴面具的人走到酒馆的门口。酒馆这么的小,连老鼠也觉得狭窄。他走进这空空荡荡的酒馆,坐在吧台的面前。

酒馆的老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顿了一下,问:“远方来的客人,您要些什么?”

戴面具的人的声音似乎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不,我什么也不需要。”

老板便坐在旁边,两人中间空了两个位置。

“您从哪里来?远方来的客人”老板问。

“海。”戴面具的人说。

“您来这里干什么?远方来的客人。”老板又问。

“我来找远方的海。”戴面具的人又说。

“您要到哪里去?远方来的客人。”老板再问。

“到更远的海。”戴面具的人再说。

于是两人停止了交谈。两人像雕塑一般,从午后到夕阳西下。黑雾缭绕在戴面具的人的靴旁。

“您要吃点什么吗?”老板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饥饿。”戴面具的人答。

当最后的一丝余晖熄灭后,老板终于起身,点起烛台,端到吧台上。

戴面具的人忽然说:“请给我一个住处。”

老板转过来,用犹豫的眼神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可以,”又停顿了一下,“如果您不嫌弃。”

戴面具的人起身,跟着老板,拐进酒馆和另一栋屋子见的小巷。小巷如此的窄,以至于像一条缝隙。

戴面具的人被带到了一间没有马的马厩前。马厩里是生霉的稻草,甚至连马的味道也没有。

老板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刚想说些什么。

戴面具的人忽然转过身来问:“您今天过得快乐吗?”

“诶?什……什么?”老板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我问,您今天过得快乐吗?”戴面具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老板想了一下,“还行吧。”店里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人了,今天至少终于来了人。

“谢谢。”戴面具的人对着老板深深的鞠了一躬,又立起来,“这个地方作为住处,可以。”

“唔?哦……哦……”老板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便有些尴尬的转身离开了。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戴面具的人。戴面具的人站在那里,像一块黑色的石碑。老板觉得戴面具的人不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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