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工作合同上面签署你的电子签名，随后我们将尽快发送第一份合约给你。”
说话的女性语毕，用纤细的手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现在眼镜早已失去了矫正视力的作用，仅作为随身设备兼装饰品存在。
虽说甄宇墨并没有亲身接触太多的美女，但对方的颜值和精心挑选的装饰让其笃定地认定对方绝对属于该词汇的范畴。
他并不是眼镜控，因而第一次发现了眼镜属性的美妙之处。
艾拉——这位年轻女孩的工作用名——略嫌稚嫩的容颜与活力四溢的躯干，在干练的西式商务简装与眼镜下完美收敛。既没有显得过于正经而难以交集，在正式场合亦显得恰如其分。
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艾拉……女士，我有些问题。”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宇墨君才十五岁，第一次使用电子签名对吧？”艾拉摆出职业用微笑，打断甄宇墨的话，“叫我艾拉就好，来，我来教你怎么使用电子签名。”
“啊，好，有劳。”甄宇墨还是有点拘束。
第一步是拿出随身设备。甄宇墨随家人，仍使用墨守成规的移动电话式智能设备。随后，呼唤个人助理要求电子签名。在检查生物特征、物理设备锁（默认为身份证）信息后，个人助理向公安系统及甄家所托付的数据私人托管服务商请求鉴权与调用。多重验证后，在信息部备案所签署的晨曦意志科技公司证书授信的合同网络，已经更新了该份合同的信息，并已向该公司的法律部提交二次审核。在这一步完备后，将提交向公证处网络进行前置备案。这一份合同便是完备而具有正式法律效应的了。
意味着从此，甄宇墨便成为晨曦意志科技公司的神经元员工。在十五岁成为社会人。
这一切，在甄宇墨身上，不过是仅仅一个点头与语音同意罢了，前后不过数秒。
“等下等下！”甄宇墨失声高喊，“这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嗯？”艾拉显得有些困扰，“我想，这份合同签署的过程，并没有诱导与诈骗的成份在里面……”
“不是指这个，不过也是有些问题，啊，让我说完。”甄宇墨在混乱中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如果能解决你的困惑的话，请。”排除可能存在的职责问题后，艾拉脸色变得柔和与放松，并给自己倒了杯绿茶。
甄宇默试图理清这个于高一寒假，第一周周三清晨发生的事情：“今早我收到你们公司、贵公司的邀请，前来进行神经元职务的面试。”
“严格来说是昨晚8时发出的邀请，你接受了安排，并在个人助理下完成清晨的个人护理，于早7点06分搭上了专车。”
“粤排名第二的私立高中学费太贵了，周围的消费也那么贵，假期打工再正常不过了吧。”
“你的助理替你自动接下了这份邀请，我猜。”
“怎么会有公司聘用高中生？而且不是兼职工和雇员，还是正式编，这绝对有鬼。”
“宇墨君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艾拉抿了一口茶，随后又把眼镜推上，“但晨曦意志的测试系统可以说是公司最尖端的技术之一，你在当前版本和两个老稳定版本下均取得了极为优秀的结果，这结果是不会骗人的。”
“那算什么测试？”甄宇墨将杯子置于手中，“我接入后几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乎？”这句是反问句。
“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什么不同，就感到有点昏昏沉沉，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感觉到，也没有做什么回应。”
“是吗。”艾拉的口气变得没那么确定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套系统做了什么，但是神经网络——我们公司称作尤克特拉希尔，也即乾坤树或世界树——说需要你，那肯定是有它需要你的地方。”
“为什么呢。”
“这——我也说不上来，”艾拉又抿了一口绿茶，将其放下，“给予你第一份合约的同事会告诉你更多信息，当然你也可以拒绝那份合约。”
两人一时无言，艾拉也没有使用职业微笑紧追着问甄宇墨还有什么疑问，只是淡淡地看着绿茶水雾上方出神。
甄宇墨轻轻地吹凉绿茶，喝下一大口。
“这真是个好时代，你不这么想吗。”艾拉突然说到。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甄宇墨老实地立刻回道。
“神经元职务，你知道这个职务是做什么的吧？不过是接入神经网络系统，去对一些场景进行反馈，以这种方式将人的表达输入进神经网络中，以改进这个神经网络的体验积累与思想积累。而各个寡头们都为此大量付费给‘神经元们’，但实际上，不过是去这些模拟的世界里面游乐而已，与繁重而尖锐的科研事务、工程事务和社会事务相比，也未免太轻松了些。”
“可是，有价值就是有价值的吧。”甄宇墨继续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确实如他所言，没有考虑过这一些，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啊，我当然认为这些事很有价值。”艾拉脸上闪过尴尬一笑，“宇默君，看来你的情况确实很特殊。似乎上头派人来给你讲解第一次合约内容了，请在这会客厅稍坐。”
俄尔，艾拉收拾好茶具，退出会客厅。留下疑虑重重的甄宇墨。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份工作回报高的吓人，而且合同并无任何可疑之处，这一点已向免费的法律咨询部门得到确认。如果存在非常拐弯抹角的坑人条例，这又何苦。这个世界上第二十一强的公司，又打算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你好哇，甄宇墨。”进来的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个搞笑的丑角，这一点让听了声音先入为主的甄宇墨大吃一惊。
来者正是晨曦意志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其在前年已经辞去了公司一切事务，据称在澳大利亚研究荒漠修复技术与避难所技术，是个没有疯子格调的狂人。
“你可能有一些问题，其实其他人也有和你相近的问题，不过小尤克说你潜力很大，那就当你潜力很大好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鲜榨橙汁，瘫坐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地喝起饮料来。
“小尤克？”甄宇墨提问。
“解释起来太麻烦啦，你就当她是尤克特拉希尔的主神吧。不错，主神。这个词语义暧昧，又像管理员又像拥有者，结果也不是。就该这么称呼，女神大人。”创始人自言自语道，“合约内容已经推送给你了，有空看看吧，这夜观天象，觉得今晚出发就很合适。啊，简单来说，你的第一份合约是去一个异世界里玩，顺便找出一个人来。或者说，他留下的信息也行。”
甄宇墨仔细翻阅合约的回报部分，上面的信息债与时间债总额让他撑大了双眼。
“为一些信息支付这么大的数额，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这个数足够一个中间阶级的家庭三代人花一辈子了。”甄宇墨试图组织自己的语言，“直接检索储存的数据字段难道不可行吗？”
“在强台风的海域里捞一根针可不可行？”创始人问，“技术上可行，工程上可行，甚至时间上也可行，唯独成本不可行。小兄弟，尤克说你是最高性价比的方案，当然选择相信她啦。”
“可是我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甄宇墨试图让对方立刻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不知道要找什么，也不知道要前往一个怎样的世界，也不知道找这些信息有什么用，这样我有办法完成这个合约吗？”
“emmm，这是尽量把对你工作有用的信息告诉你。具体的细节你去到就知道了，会有其他队友接应你的，你不是一个人。而是团队的一份子，不用操心那么多。唯一需要告诉你的事便是，帮我找一个人，或者他留下的信息，其他细节你随后会知道，不需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过嘛，你的问题也不是需要到守口如瓶的地步。你想听吗？”
“……当然。”
“引导你完成合同签署的艾拉小姐，”创始人立刻接上甄宇墨的回答，仿佛他更需要找人倾诉，“有表露过对神经网络的不满吧。”
未等甄宇墨点头，创始人继续说：“我个人是觉得目前的社会结构和生产方式非常不错啦，但每一个社会都存在不满的人，甚至部分人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对社会结构积怨很深，艾拉小姐也好，想找的那个人也好，恐怕都属于这类人。
“从结果上来看的话，他们当然不会满足于表达不满，他们是打算革目前这个结构的命，回到这个世纪初期的结构也好，还是他们另有其他安排也好，总之他们一定不会安于妥协。
“你说这些信息有什么用，确实不能保证有什么用，或许起到沟通的桥梁？或许能解开一些对结构的误会？或许能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防范于未然？
“希望它能起到一些作用，但也不会全然把一切希冀都压在这上面。诸事都拜托啦，宇墨小兄弟。”
“怎么听上去，我是要踏上防止世界末日的旅途？”甄宇墨愕然，“社会结构的破坏与重建，避不开战争什么的吧，大概。”
创始人嘴角挂笑，将大杯的橙汁一饮而尽，哼哼的闷笑随即转为哈哈大笑：“不然，你以为我在澳洲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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