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之前的体检建议单你一定是完全没有看进去吧。”甄淼苒正坐在甄宇墨茶几对面，环抱着双手，如同看垃圾一样看着甄宇墨。
甄宇墨在电子游戏里看过各式所谓的“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待到这眼神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围绕自己的只有巨大的失落感。
“还记得上面怎么说的？减少接入虚拟机的时间，每日脑部兴奋时间控制在三小时以内，否则会有精神衰弱及妄想症的风险。不过嘛，我想哥哥应该是不需要这么做了呢，反正都没救了。”
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就喜欢以损自己为乐的呢，甄宇墨试着叹一口气，却没有任何改善。毕竟，简单的场景模拟是不会模拟出大口呼出二氧化碳给身体带来的舒适感的。
甄宇墨看向和自己几无相似之处的妹妹，心想着是否不该找妹妹咨询这件事。
和从父母身上大量挑缺憾与平庸之处继承的自己不同，甄淼苒则是从父母身上仅挑好的部分继承，包括样貌亦是。
据父母与医院的资料显示，自己与妹妹仅仅是通过了基因测序测试是否存在遗传病，而没有使用任何基因工程进行改造，却得到了统计学上的两个极端。所幸的是，除了被妹妹时不时倾轧一下外，甄宇墨并没有对自己感到什么特别不足之处。
自从一年前妹妹入读澳大利亚的大学后，被妹妹损已是阔别多时。
但自己并非失了智才选择通过虚拟机，隔海被妹妹恶言相向。关键时刻，甄淼苒总能给出有用的建议。
大概。
“为什么这话题的出发点是我陷在幻想里出不来啊，你先让卢比查一下有关我的合同可好。”
“没有必要让卢比浪费这个精力去做这种事，反正是做了什么手脚吧。”妹妹手指在脸颊旁的头发上稍微弯曲，随即放弃了玩弄头发的想法，轻轻将其挽至耳后。
“恕在下多事，适才已查询了你兄长的合同。”场景内，管家卢比的身影渐显。
这位怎么看都应该叫“塞巴斯”比较合适的帅气人形管家机器人穿着堪称正装（或许就是正装？）的管家服，毕恭毕敬地微微弯腰在甄淼苒身边低声而吐字清晰的说道。
“合同处于不可见的状态，在下又擅自使用了少量信用点了解了一下详情——合同是由晨曦意志科技公司拟定的，正交由政府部门进行处理。”
“这样啊，”甄淼苒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那么哥哥说有事找我商量，是真的咯？”
来了，甄宇墨心中默念。
“说是有事找你商量，不如说是有事要你帮忙。”甄宇墨语速放缓，这时候可不能说错任何一个字，他心想。
“帮忙？”甄淼苒的眉头微微挑起，不知为什么只对着甄宇墨自己摆出一幅冰山的表情有了点变化。
在这个一切行为都可以变相地结构性量化的世界，请人商量几乎是最不靠谱的选择，甄宇墨朴素地总结出这个结论。
商量大多数意味着三种可能，信息不足、推断能力不足或是资源不足——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情况、不能理解为什么情况会发生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无从解决。
但找人商量的这个行为，又在这之上增添了一个含义。那即是进行请求的人自己拎不清自己到底处于上述情况的那三种，而将判断完全置于对方。当请求被提出的那瞬间，便完全失去了谈判的意义可言，请求者与被请求者的地位立刻明晰，可以说是单纯变为了撒娇行为。
甚至说难听点，说是乞讨也不为过。
当然，并不是说商量这个行为立刻从世界上就被去除了。对于不少人而言，甄宇墨要是发表上述的观点，说不定还会当作想太多的玻璃心而被注以怜惜而暧昧的眼神。
那是，看傻子的眼神。
而适用者——或许不能简单说适用于高智商人群或很有能力的人——却确实存在。
对甄宇墨而言，甄淼苒与他之间的关系，就属于他不得不以此“玻璃心”而对待的情况。
犹记得，甄宇墨在玩老式视频游戏的时候，就存在着因计算力和表达力不足而非常愚蠢的物理引起的高难度问题。
诸如，把兔腿置于碗中。
这一稀疏平常的行为，在那愚蠢的物理引擎下，变成了高难度的…趣事。
兔腿和碗被视作碰撞体积与外表不符的刚体。在兔腿以稍高处落下时，物理引擎似乎认为这个场景和一个篮球以高速砸到另一个篮球无异，兔腿立刻会把碗砸飞至莫名的地方，而兔腿自身，则更无规律可言地以更高速飞向另一处。
当玩家深入扮演，而试图在桌上摆出一幅日常晚餐的盛况时，简单的将兔腿置于碗中的动作，得到的效果不亚于将三岁熊孩子投入餐桌所造成的混乱。
现在，甄宇墨，要将兔腿，置于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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