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煞费苦水地花尽心血在刚刚接触魔术这一概念的新人身上投入一个月的时间后才算理解传授技术的困难性,但好在龙芥具备出人意料的理解力,至少他能够靠自己的大脑将问题考虑清楚。
夏季正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就算是早晨工坊的气温也仍然偏高了些,尽管我已经习惯于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但龙芥在熊熊燃烧烈火的锻造炉旁还是一副非常吃力的样子。
汗珠浸湿了额头跟刘海,但他实在馒头苦干的状态,让人欣慰的同时有些惭愧。
工坊由于新成员加入,我的工作轻松不少因为不用整天守着锻造炉查看材料燃烧的情况得以腾出大截时间钻研市场上价格高昂的高级品,这么一来,我计划下个月推出一百到五百金币之间的高档装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边境战争日益激烈,锻造魔术也没办法像现在这么如鱼得水,我近来偶尔会有种好像在助推战争,身心猛然被强烈的罪恶缠住的感觉。
如果转行从事其他方面的工作,恐怕会令我日常的收益降低十分之九,而且除了锻造魔术我基本没有其他技术。
就这样,我开始常常浮现出忧郁的神情望着窗外,工坊不远处一颗白桦树孤单的立在通往海棠树林的路旁,每逢刮起一阵大风,它就会不停地晃动枝干,分不清是兴奋还是不安。
因为陷入如此矛盾,我比平常更勤恳的外出,有时候乘马车到邻镇的市场上闲逛,并时不时地带回来一些少见的材料用于给新人上课。或是租一辆马车穿过平原,来到群山脚下,那儿的松林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坡上,散发着幽静的气息,树木遮蔽阳光,使林子里格外凉爽,我在深绿色的湖旁坐下,一直待到晚上然后钻进马车睡觉第二天早上再回到工坊。
或许是有了充沛时间去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生活的事物,我自身的意识渐渐浓厚起来,以前的艾美娅好像一直跟那座魔术工房联系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艾美娅,现在她已经不再将工作看的那么重要,也就是所谓的从生活的意义上重新理解人活着的过程,我逐渐不再以魔术师的身份而感到无法与正常人交流,我就是个普通的人,过着普通的生活,只是因为所从事的工作不同而有些不合群罢了。
大自然的丰盈仿佛一下子苏醒,清澈自然的晨间,我闻着躲藏在绿叶间的鸟叫声坐在工坊前,将仓库里的小圆桌也摆出来放上糕点跟热牛奶。
我知道边境正死后的烈火中,但那些我一概不想,我只沉浸于眼前,踏踏实实的享受活着的快乐。
以前,我总是待在看不见天空的工作室里,风是经由窗户吹进来的,现在,当那一阵阵徐凤吹过草原迎面扑上我的脸颊时,我被这从未体验过的温柔深深触动。
“风掠动我的心,这是活着的风。”
我将这句话写进日记。
当龙芥在两个月后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锻造工作,夏天的燥热来到顶峰,我们为工作时的高温烦恼不已。
“这样下去,可能撑不过这个夏天了”龙芥发出绝望的悲鸣声。
“这个夏天比往年要热得多,请忍耐一下嘛。”我略作歉意的说道,但站在距离火炉较远的自己也能感受到那炽热的高温,心中也很能理解龙芥此刻的身受。
但我对此无可奈何,工坊里每逢夏天都如同蒸笼一般的常识人尽皆知。
我只能说我也很同情他。
“想办法...”
“要是有什么办法就好了,我以前也是被热的满头大汗,还有一次晕倒在地,导致整个月的收益都提不上来。”
我坦白告诉龙芥这种事你只能去适应。
这时,炉火忽然壮大,一阵热流袭来,使我**在外的肌肤都感受到那股温度。坐在火炉前的龙芥啪嗒一声仰面倒地,我想他大概想靠后背接触地板来获取凉意。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真的要热出问题了,这可不再是热的问题,已经能够被认定为高温的程度了。
我把龙芥叫到工作室外,自己走回卧室从床柜下层拿出他第二个月的工钱。
“这也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我苦笑着对龙芥说道。
根据他平时的表现,我发给他超越正常标准的五百金币薪水。
“到镇上买两件夏装来穿,总是那件黑衣服过夏天可不太行吧?”我对龙芥提议道。
龙芥低下头做出为难的表情“我对衣服的价格心里没数,贸然去买的话一定会被榨的很惨。”
我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持家到这种地步,他一定有妻子跟孩子我忽然想到,于是便问“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的事情,你的家在哪?我猜想,你一定有孩子吧?”
龙芥吃了一惊,他做出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的动作后返回工作室的火炉前陷入沉默,我心里过意不去,以为自己问了对方难堪的问题,他说他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大概跟家人有关吧?但我没打算深入过问,我对他的好奇心,仅仅是上司对待下属的那种程度而已。
2
母亲大人要我回老家住两天,特意请家使带信过来,狠狠的谴责我半年没有给家里写信或是回家探望,我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们心想“也罢,回家看看,两老的思念总是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但是,我心中其实不太想要回家,因为那儿存在着一股特殊的力,我怕现在的生活遭到家人质疑,这份怯弱使我犹豫了好些天也没有动身,直到上次送信的家使带着吃惊的表情再次来看我“三小姐,您不会有什么难处吧?”
“不..没有..”
我给了他点钱,让他转告父母,我要等下个月才能回去。
“只是回去住两天而已呀?”家使更加无法理解,他大概也受到要求必须将我带回去吧?
“我工作方面的事还没有处理好...”我违心说道,他也就无话可说只能告辞。
一连几天,我都在自责中度过,一想到父母将理所应当地戳破我那浅薄的谎言,心中就一阵难受。
可我有自己的难处啊,我好不容易确立了自己的生活,可是一回到故乡,看见那熟悉的街道,儿时的自己肯定会浮现眼前,我只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在乡愁中与现在的自己错位。
为了切实避开这股烦恼,我更加专注高档商品的研究。
我让龙芥频繁购买新材料堆在仓库,自己则为了静心工作同时不受酷暑的侵扰,请人在森林里修筑一所临时工作室,自己独自埋头于秋冬时节的计划章程里。
有一回,我疲倦地回到工坊,看到已经处于下班时间的龙芥坐在工坊旁专心摆弄着一堆未曾见过的零件。
我看到他到这个时间还不肯离开心烦意乱,对龙芥视而不见,径直走进工坊倒在自己的卧室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正午,可工坊内还一片清凉,应该是日出之前的温度才对。
我穿着睡衣走出卧室,一边打着哈欠,闻到厨房里传来清淡的香味,不禁起了食欲。
带着好奇心走进厨房后,看见桌上放着奇异的菜式。
在切成一段一段的香蕉上挤了一道道奶油,烤面包表面也撒了些叫不出名字的颗粒,中央夹着粉红色的果酱。茶杯里则盛着鲜果味酸酸甜甜的液体。
虽然是有些饿,但我没有动筷子的打算,我不喜欢接受这种带有谄媚嫌疑的殷勤。
当我准备进入工作室时,发现门被紧闭,好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被打开。
这里的温度简直比外面高出好几个等级。
龙芥在里面忙绿,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我不禁咳嗽一声,压制心中的疑惑打招呼道。
“早上好,龙芥”
“嗯。”
作为示意性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龙芥从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这好像是一种尊敬上级的方式一般。
这下我才问“外面为什么那么清凉?这里边的温度才是正常的吧?”
“因为开了空调嘛。”龙芥自然而然的回答。
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种魔法器材。”龙芥又补充道。
我用眼神告诉他带我去看看,龙芥无奈的走出工作室,从柜顶取下一个木盒子随意说道
“这是一项物态变化原理构成的机器,由这个空心水晶内布置活塞担任压缩机的角色不断通过这条排气管送出高温高压的制冷液,在穿过带有空心的秘银送入前端,经由完全魔术结构布局的蒸发机,办法是将火元素混合风元素制成加热室跟蒸发室,一切以魔力运作,这个绿宝石则用于储存作为动能根源的魔力,水元素则直接作为原料因此省去诸多零部件。”
虽然不知道龙芥究竟在说些什么,但这个装置确实散发出冷浸浸的气息。
我因此连续几天都睡到九点、十点才起床,龙芥也不再准备早饭,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沉默。
时间飞逝,到了不得不回老家的八月中旬,近来的夜晚月亮丰满起来,我总算下定决心暂时关闭工坊在故乡多停留些日子,这是因为父亲写来了第三封信,直白的告知“既不会干预我目前的生活也不打算过问,只是作为父亲想过上一段女儿们都在身边的日子。”
我连忙给父亲写了回信,信中写道“明天安排完事物,后天早上起程,预计第三天赶上晚饭,”
我在信中就这些了这么点内容,因为在这里生活很少能想起父母在那边生活的样子,所以未能在信中表露对他们的思念。这份思念,只有当我身为女儿在义务性突然出现的情况下才会浮现出来。
夜里,我坐在窗前,一边吃着从镇上买来的果饼,一边将目光投向夜空,那月亮虽然皎洁,却让人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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