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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伊拉-日夜之后

第二十章 伊拉-日夜之后

揪心的闷哼声吵醒了我。

房顶小窗中的微光消失,预示着一天的折磨过去了。

休息了一整白天的刑者又回来了,但我们身上的刑具却没有丝毫放松过。我仍然坐在那凳子上,头疼,脖子疼,肩膀疼,腰疼,尾骨疼。腿?又一次失去知觉了。

我抬眼看到那两个可恶的刑者正在居恩身边,手里持着难以名状的刑具。

“你们是伽纳森的佣兵,我知道这纹身。”刑者沉重地挥动那可怕的凶器,皮开肉绽的声音就像厨具碾在肉馅上一样,“你们说出来就能获得自由。”

这句话我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那生硬的通用语口音一成不变。

“我不说。”居恩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代表了我们的态度。

佣兵。诚然,我们可以为了钱和命出卖雇主,也这么做过,但我们不会出卖同胞。

蒂波人抓住我们后最初开出的价码是以雇主的名字换自由,不过,他们很快发现了我们身上代表伽纳森和卡拉马里小队的十手乌贼。从那时起审问就变成了酷刑折磨,他们想知道成功逃走的席埃拉、伍德兰和维莱娜的位置和逃跑路线。傻子都知道我们已经没了退路,蒂波人把我们当作献给迦兹朗的投名状,一旦打听出了他们想要的,我们就没有价值了。

“你们的忠诚,一文不值!”另一个刑者也挥起了他的大棒。

前一个刑者的刑具是插满了金属棱的板子,把受刑部位打得血肉模糊,肌肉寸断;后一个刑者则是紧随其后,在无法用力对抗来袭刑具的部位上重击。有经验的刑者不会下杀手,这样的折磨据说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又是皮开肉绽的一声,其中夹杂了背部肋骨断裂的脆响。

“唔呃——!!!!”已经成了血人的居恩吊在铁链上,剧烈挣扎起来。他是好样的,居恩是我们中最硬的骨头,我相信他。

“他不会说的,蠢货。”我听到背后埃德用佩先语嘲讽道。他的呼吸乱得如同北海的阵风,他也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其中一个刑者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了他身上,“哦,是吗?”那人越过我走到了看不到的地方,“你是没受够苦头是吧?”

不知那人做了什么,埃德很弱地挣扎了两下,身子如同浸入冰水一般抖了起来,牙齿打颤的声音和喉中干枯的嘶声在空旷的刑室里格外诡异。和他坐在同一个凳子上的我也因为这震动而再次感受到了双腿爆裂般的疼痛。

“哈,你还嘴硬?蠢货。”刑者猥琐地笑着。

“这就是,你的狠招?”埃德也毫不嘴软。

“顽固的家伙。很遗憾,我们的朋友想要你们完完整整的样子,所以你很幸运地保住了你的命根子。”刑者带着嘲讽的口气,“但……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人走到了我身边,我以为他会一拳砸断我的腿,但他却旋动机关,把压着我大腿和抬着脚踝的固定器恢复了原本的位置。

突然恢复了自然体态,我失去了双腿的控制,软趴趴地几乎倒在地上。

“起来!”粗暴地被拽起,我仍处于解脱所带来的眩晕中,双脚着地却丝毫没有实感。

那强壮的刑者拖着我经过埃德,让我得以看到他们对他做的一切——他和我一样被牢牢捆在那该死的椅子上,唯独不同的是他的手脚被另外的刑具固定,手指和脚趾上戳着木签。那些木签在一块青砖的重量的带动下缓慢撕扯着他的指甲,他越是颤抖,那撕扯就越痛。

“坚持住。”我小声地说着。我们是守卫维莱娜、伍德兰和席埃拉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不能在他们跑出足够远之前崩溃。

埃德脸色铁青,确认般地望向我。他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衣,以往坚毅的表情中竟搀着一丝绝望。

“闭嘴!乖乖趴好!”我被面朝下丢向埃德面前的刑桌。

失去控制的身体跌倒,我的头毫无控制地撞在桌上的一块金属物体上。几乎撕裂头骨的鸣音爆响,我眼前一黑。

“你就看着她,享受无能为力的痛苦吧。”刑者的声音在身后隆隆作响,迟钝的感官只捕捉到头发上传来的拉扯以及臀部被抓住的触感。

他要做什么?我无法思考,只知道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啊……好痛……

“嘿!”

一声清脆的呼叫从位于房间高处的窗中传出,我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暴雪之夜一般清醒了很多……这是幻觉吗?是维莱娜的声音!

破空之声随即到来。头骨破碎的闷响伴随着血与其他不可名状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的余光中,脑袋开花的刑者重重倒地。我感觉自己的腿和背部都被温热的液体浸润,没有人强迫,我慢慢滑下刑桌倒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居恩早已失去意识,而埃德说不出话,只是干笑起来:“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

一声闷响之后,那铁栏小窗被巨大的力量破坏,一个矮又纤细的人跳了进来。那人一见到我们就摘下了面纱和头巾,露出了亚麻绿色的蓬松卷发和白如牛奶一般的皮肤,一双纺锤形的双瞳在微光中闪着绿光。

“我这就来救你们!”是维莱娜,她焦急地说着,抽出了弯刀。

她怎么来了?难道这时候内城里不是塞满了巡逻队,根本没有机会潜入吗?

在我迷惑得得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空当,她挥刀斩断了埃德手上吊着的青砖,让他发出了解脱的满足音。随后伍德兰也钻了进来,他先是在埃德身边低语了几句,见对方示意先救别人后才和维莱娜一起把吊在铁链上的居恩放了下来。

“伊拉,你伤重吗?!”最后扑到我身边的维莱娜这样问着。

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她的手。虽然隔着手套,那细鳞覆盖的皮肤和骨感的四指利爪的感觉确实不会错,确实是她!

“小妖精……”我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头晕。”

“那你能走吗?这个先给你围上。”她把头巾裹在我的腰间,挡住衣不蔽体的下身。

“没,没问题。”我的腿虽然还没什么感觉,却已经能使上力量。

这一定是奇迹。她和伍德兰是怎么回到蒂波的?又是怎么找到这座监牢的?守卫呢?之后逃跑的路线呢?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指着窗外说:“我们的海盗和面具朋友在城里闹了大事,我们走水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海盗和面具朋友?曼苏尔人怎么了?我的脑子里一切都还是浆糊一般并不明晰,不过这些问题都是细枝末节,重要的是她来救我了。

看着她为我检查伤势时认真的脸突然莫名感动,喜悦和温暖在胸中涌动,我抱住了她。

维莱娜轻轻拍着我的肩说:“好的好的,你已经安全了……”

这些话通常都是我对她说的,但听她学样子却发自真心的安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唔。”房间另一端传来的闷哼声来自埃德。

他拔下了自己指甲里嵌着的木签并包上了绷带,他的脸色还不太好,至少表情上已经看不到痛苦。

不过在一旁照看着居恩的伍德兰却是一脸痛苦的模样,仿佛受刑的人是他。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杀了那群畜生。”伍德兰低声说着站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少年愤怒的样子。他那张温柔、平和、天正但有些木然的脸扭曲了,控制不了的情绪把他嘴角扯开,拧紧了眉头,连蓝色的双眼都被烧得血红。他在为蒂波人对埃德所做的事感到愤怒吗?他一直都是被埃德护在身后的人,然而当埃德受伤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要为对方报仇的。他不缺乏力量,一点也不,只是习惯让他远离种种烦恼,或者依赖埃德,或是逃到那个有瓦蕾的想象世界中。

他盯着埃德征求同意,后者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说道:“去吧。”

伍德兰毫不犹豫地转身从刑室的正门冲了出去。

半年前,少年的想象世界在卸货甲板里崩塌,而现在,少年从埃德身后走出来了。那个躲在埃德身后的害羞少年心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暴怒,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维莱娜背着她自己的和伍德兰的十字弓,和勉强能走路的埃德一起撑起了意识模糊的居恩。

那道开着的门后是一片血雨腥风,我没见过伍德兰毫无保留的样子,但那边传出来的声音令我不寒而栗——除了短暂的叫喊声和细碎的脚步,我只听到武器刺穿肉体的切割音。

台阶上的守卫室里,马赛克拼接地板被染成了深棕色,温热的气味令人头脑发晕。

往外走就是走廊,我们从那边被押进刑室。现在的走廊中一丝光都没有,远处尽头的电灯打碎了,烧断的灯丝还微微发红,陪伴我的除了同伴们只有寂静。

伍德兰呢?为什么我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我们一边向着出口移动,一边检查着路过的房间。那里只有倒下的敌人,敌人还有敌人。

就在我们路过门边的另一个警卫室时,我看到了伍德兰,他就站在那屋子的门内,珊瑚雕花刀柄的双刀已经完全一体染成红色。

“安全了。”他说,“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们了。”

少年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看着埃德,默默在挂在门上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走过来扶住埃德,和他一起撑起居恩。伍德兰的呼吸几乎没有额外的起伏,仿佛刚刚在各个室内发生的屠杀和他毫无关系;他的衣服上除了一些零星的血点外也没有沾染任何污迹,短袖之下的手和前臂却如同浸在颜料中一般染上了浓重的颜色,擦过之后仍然隐约可见。

走出门去之后,我就明白了维莱娜所说的“海盗”和“面具朋友”是指的谁。

躲在角落里的人有戴着头巾扎脏辫的,还有围着面纱遮脸同时又戴着半个面具的。

狮面人不是一直在追杀我们吗?海盗不是帮着他们击退了母舰吗?为何这时候等在这里的是他们?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咱们必须赶快走了。狮面人在城里制造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维莱娜拖着我迎上了那些人。他们自发地接过了居恩,搀着埃德,两个个子矮的狮面人走到我身边撑起了我的双肩。

蒂波内城里一片混乱,我们缩在小巷里看着卫兵急急忙忙地赶向城墙,嘈杂的骚乱在远处正在进行中,纵火产生的黑烟覆盖了小半边的天空。

我们被一路带到了港口边缘,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巡逻队的身影,只有很多水手和商人站在船边不安地望向远方。绕过那些商人和平民,我们上了角落里的一艘小船。

这是一艘简易的单桅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上面挂着代表蒂波城的海怪盾纹章。

“狮面人替我们偷来了这艘船。”维莱娜解释了我的疑问。

“可是……比这船快的有很多啊,为什么走水路?”我相信他们一定考虑得面面俱到,但这解除不了我的疑虑。

“他们有办法让蒂波人开不出港。”维莱娜一边推着我们上船,一边解释着。

席埃拉从船里冒了出来:“可算是见到你们了,谢天谢地!”

我不知道该感谢谁。若只有自己为这条命负责,我都已经死了好多回了。伽纳森很少在同胞之间为救命道谢,但我还是发自真心地接过迎出来的那双手:“谢谢你们。”

“啧,要谢也别谢我,这又不是什么奇迹,这么说不吉利,呸呸。”席埃拉虽然脸上都乐开花了还是拒绝了谢意,“你要谢就谢小妖精,我是没太搞懂她怎么就和之前一直在搞咱们的人达成了交易。”

我默默地握住她的手。她从没有放弃过我,而我却不知她为此做了什么样的努力。

维莱娜摇摇头,“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走吧。”

“走吧!向着自由。”海盗们的头领砍断了拴着船的绳子,蒸汽引擎开始推着小船向海湾外开去。

城邦人这时发现我们就已经晚了,卫兵从灯塔上搭弓射箭,他们根本打不中这么小的船。我看到有人在指挥调转塔上的炮口,然而连弓箭都射不中的小船他们想用那种滑膛炮打吗?

我们终于开出了海湾,海盗们开始欢呼,来到了船尾。

“让水火共同见证我等传说的回归吧。”

海盗头领仿佛在庆祝,他将浸满油的火把点燃远远抛进了我们刚刚驶过的海中。

“呼!”火焰突然从海面窜起,迅速化为一条双头火龙游向港口,最终张牙舞爪地爬到两边的灯塔下,将蒂波港死死封住。

“看,他们根本没法追击。”维莱娜抱住了我的胳膊,“海盗就是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光荣号的。”

小船早就就熄火了引擎靠着风帆前进,没有煤和木炭燃烧的烟尘,蒂波人想要追我们就如同大海捞针。我们先是向北航行了两三小时,大约在蒂波城渐渐隐没在夜里的海平线上后转向东,我本以为航向所指的是海盗在密地海中的秘密基地,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然而几个小时之后小船却转向南方。

等待期间我睡了一觉,腿渐渐从麻木中恢复,而肿得像个河豚的膝盖疼得走不动路。但我的伤相较于居恩什么都不算。

居恩因为已经身上带伤而优先被刑者“照顾”。他侧腹的伤裂开,高温下快速发展的感染让伤口流脓,而背部一片好的皮肤都不剩了,破碎的肌肉流出的血很快浸湿了五六层绷带。海盗们怕他背部伤口感染活不下去,把最烈最纯的朗姆酒倒在他的背上,昏迷之中的汉子丝毫没有反应。

埃德自称已经没事了,走路还有点鸭子步,手上缠着的绷带也渗出血来,但表情上已经看不到受刑时那种痛苦。

居恩急需治疗,海上除了光荣号以外没有任何地方有处理他的伤口的条件。我向海盗们提出问题,他们的答复是:“别小看我们,他很快就会接受合适的治疗了。”

“看,我们很快就到了。”

顺着他们的指向,我从晨曦之中看到了陆地的轮廓。

根据航速和方向推断,那是曼苏尔和蒂波之间绵延上百公里的临海山地。因为交通不便,悬崖林立,商路远远地绕开这片充满野兽和危险的区域,那是我们来时唯一看不到海的一段路。

这片海域曾经发生过很大的地质变动,暗礁和巴掌大的群岛遍布视野,即使是光荣号那样的坚固大船也不敢随意穿越。然而海盗们紧张而娴熟地操纵着船舵和帆向,像是在普通水面上那样航行着。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陆地边——并非真的海岸,而是由一大片刀切一般悬崖围起来的小海湾。小船拐进海湾后,进入视野的东西令人大吃一惊。

那是一艘大船,非常大的船的轮廓。它乍一看似乎比光荣号大很多——比她长很多,窄一些,高度大概是她的三分之二左右。钢灰色的主船体上打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大小补丁,有些补丁金属板已经绣了,而有些看起来还是光亮如初,半桶型的船身就像一个浮在水上的半根圆木,甲板上密密麻麻排着许多人的剪影,他们在盯着接近中的小船。

它的比例和舰桥的样子似曾相识,但在光荣号图书室里的现存舰船图鉴中我从没见过画成这样的大船。

绕到正侧面我才看到船舷上已经斑驳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名字。

“无双方舟”一个历史图鉴中被划掉的名字,被认为两百年前就在北海风暴中沉没的前文明巨型货轮。

我想这世界上大概确实没有比它看起来更大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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