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密会议厅——
这似乎是,许多侦探梦寐以求的地方。
似乎来到这里所意味的,就已经是至高的荣耀。
“请大家入座。”
随着一声低沉的声音,大家纷纷坐在了自己身后的椅子上。每一把椅子都是由真皮和上等红木制作,饰纹上镀着一层薄薄的黄金,看起来的确是华贵之极。当然,追求华贵是到了这个地位的人们经常想的事情之一,似乎这样做的话,自己就从根本上和别人拉开了差距。
每个人的胸口都别着些奇妙的饰物,大体上有罂粟花和朱槿花一类的花朵,分别代表着各个国家对美的信仰。也有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金十字架,有一个人的胸前竟然挂着一个像是某种铁塔一样的饰物,看起来足有一斤多重。
坐在椅子上的人,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和少女。不知为什么,年轻者的数量反倒多了不少。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杯来自欧洲某个著名酒庄的限量版上等红酒,以及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和一支金笔,这就是看起来并不是绝对奢侈,而又让人意想不到的——简单的聚会。
“那么,由我来宣布今天的议题。事到如今还没能尽东道主之仪,我对大家表示歉意。”
主座右手边的人站了起来。
他长着一副标志的东方人面孔,坚毅的表情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没有绝对的霸气或是命令,有的只有那些许的平淡和冷漠——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与此毫无关系的人。
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就连领结也没有一丝歪斜,胸口口袋中的方巾也是如此洁白——让人如此猜不透的,这样的一个人,看起来如此循规蹈矩,没有能够给人以任何压迫感的一个人,竟然是这里的领导者之一。当然,在场的人们也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是多年练习隐迹术的后遗症之一,不分敌我地,掩饰着自己的一切。
“我们来此无非只为了一件事,就是现在世界上恐怖主义的合并倾向。大家知道,圣徽骑士一直在吞并这小的恐怖组织,把自己变得更为巨大,其影响力也在稳步上升。可是,我们知道,现在在世界范围内恐怖事件的发生——其绝对数值正在减少。而犯罪的质量却是一天比一天提升。”
他故意停顿,没有人发出质疑,这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被公认了。毕竟侦探们握有大量的情报网,对于这种事情就算自己不做,手下也会代为完成的。他们只需要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就可以将这些事情尽数掌控。
“这说明,他们可能正在策划更大的恐怖行动,或是在急剧庞大的势力。我们不能让四年前的事件重演,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不行!”
场内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终于,有人开口。
“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是因为‘那个’不是吗?林寒先生,您对此……是否有什么建设性的看法或是建议?是否仅靠我们的力量就能成事?”
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接话说。不知为何,像是约定一般,周围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只有那位显得特别突兀的长发的少女端起了酒杯,轻啜了一口。她的动作就好像在显示着她对这里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关心,确实,以她的身份,这些事情的确轮不到她来担心。
“没错,这也是今天的重点议题。虽然它的存在尚不可知,具体也不为我们的情报所掌握,但是我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被称为‘托雷斯之刃’的那样物品。”
林寒继续说明,现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同样,除了那位少女。
她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裙子,并没有任何忙乱的迹象。
“据称,它是‘圣徽骑士’成立时的‘圣物’之一,也是‘圣徽骑士’中人人都想得到的一件宝物。在十年前我们就成立了关于它的搜查小队,当然,这支小队只听命于总局,而并非我,所以具体的情况,请大家自行了解……”
“我的确有所耳闻,可是,这件东西……究竟有什么好?难道它的威力能够抵得过一颗核弹?这样的话很多人不就会失业了吗……这东西除了信仰价值,还有什么好的?”
有人开起了玩笑,也有人一起笑了起来。
确实,如果细数恐怖分子们最想要的,第一位的毫无疑问应该是破坏力最强的那个。核弹头消失的事件实际上已为数不少,各国也在竭力搜寻着消失的弹头的下落,其中有一部分极有可能是落到了恐怖分子的手里。
“有什么好?不,什么也不好,至少不好看啊。”
少女终于说话了,以冷到冰点的语气。难得她说话了,却是这样的语气,自然会引来别人的不快,尤其是某些对资历和名望看得很重的人。他们对这些东西可不是一点点的在意。
“那有什么用啊,守着一块废铁,难道真的以为这东西会带来神佑?”
有人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讽对这种东西的重视。
“不好并不代表没有用,我说的对吧,伊尔黛拉小姐?”
一个衣着整洁的欧洲少年接话,他的气势也是令人惊叹的强,刚才笑着的人立刻停止了说话。看来他似乎也明白,眼前的金发少年是何等人物,现在的他,是没有机会与之对抗的。
“谢谢你的帮忙咯,维卡尔德先生。不过话说在前面,‘托雷斯之刃’的价值可是远远超出我们想象的啊。”
“事实上,搜查小队的人员已经对此有所了解。他们提交的报告认为,这‘托雷斯之刃’的存在,严重到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哦?整个世界的话……”
“确实有点让人感兴趣……不过那不可能的吧?”
“就是就是,世界性啊……”
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所谓的“托雷斯之刃”会在这样的会议中被提起,它似乎既没有战略价值,也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经济效益——通俗来讲就是赚不到钱,所以在这个会场里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那是一个快速奔跑而来的黑衣男子,厚重的墨镜让人不辨面目。他对着主座上的客人耳语了一阵。
“什么!”
主座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之大足以让任何人动摇。众人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看向了至今未发一眼的主座上的那人——人们知道,他的怒火意味着什么,一旦被彻底惹怒,他的力量可是足以毁灭你一万次……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不过是侵入者而已……”
只有那位少女,用平淡的口气回应了这怒吼声。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如果是在这个人面前做出这等失礼的行为……这个后果可是难以想象!可是少女的疯狂举动还没停止……
“赛菲利斯·米菲斯,你还真是欠缺冷静啊。”
她白皙的手指撩过自己的前发,轻蔑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就像是在训斥着不懂得基本礼仪的小孩子……
“你也真的是太过冷静了,这个事态可必须处理,克雷蒂。”
主座上的人竟并未发怒,而只是以低沉的声音回了一句。
“我了解了,那么就交给你怎么样?”
少女微笑着回答。
那人没有再回应。
“是吗,有人进来了吗?”
林寒最先做出了判断,毕竟他才是本次会议的东道主。
“那么请各位退场吧,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稍后再叙。但是一旦被哪个不该知情的人听到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也不希望在这时多看见一具尸体,那么我们就先到其他地方继续讨论吧。”
座位上的人们没有任何争论,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这只能归结于与会者的高素质与极强的道德心。虽然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腐朽了……可是,表面上的功夫他们做得很到位。
所谓的“优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伊尔黛拉小姐,总局让我陪在您左右。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尽管吩咐……”
金发少年适时地提醒少女。
“不用,谢谢了。我现在找林先生有点事,可以回避一下吗?”
这是很不礼貌的,和把这位少年当成仆人没什么两样。毕竟这可是对另一位名门之后的随意指使,估计这位金发少年血气方刚一点的话,恐怕就要当场骂开甚至开战了吧?
“……当然。”
现场没有走掉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一位被众人奉为贵宾的少年,正在被另一个同样身份的少女所指使着。那么这位少女,究竟要拥有怎样的权势,才能够做到这件事呢?
而且这位少年,是英国伦敦总局传说中最有希望的未来之星。现在的他风头正甚,有一些少年的傲气也是自然——但这份傲气,却不得不在少女面前收敛。
“希望您不要忘掉回去的路,我先告辞了。”
少年浅鞠一躬,而少女坐在位置上看似完全不理不睬,她所做的回应,只是稍稍倾斜了手中的酒杯——从始至终,在这短得不能再短的会议中,只有她一个人喝过面前杯中的酒。
“伊尔黛拉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不知何时,林寒已经来到了她的背后,一个响指。正在观看的人得到这信号,都默默地走开了,直到整个会议厅内,只留下了这两人为止。
空荡的会议厅内,甚至可以听得到一举一动的回声。
少女站了起来,浅色的裙摆微微摇晃,俨然古老宫廷的公主一般,优雅而令人沉醉。她轻轻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
“刚才真是失礼,林先生。只是有些事情,我是一定想要确认的。当然,我不会空手向您讨要什么……”
林寒的目光迅速地一扫。
“原来如此,莱利斯终于把红卡给到了你的手上——看来,你已经真的具有了执行命令的能力……”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翘。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一闪而过的颜色让林寒眯起了眼睛。这意味着,就算是他这位无月之城的主人,也没有能力在自己的地盘上命令这位少女——
“您明白了,那么事情就很好说了。”
“不知你用红卡的权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在这城市里的一切事情,我林寒都愿意代劳,只是不要超出我能力范围。”
“一定不会,只不过这一件,您应该不会愿意。”
少女冷静地做出了结论,林寒愣了一下,然后……
“伊尔黛拉小姐,莫非你想征用城市的主管权力?那样的话请一定给我个理由,这附近应该没有什么我们没有能力阻止的恐……”
“请放心,我只想查一个人的资料而已,不会妨碍您的工作。”
“……这样吗?必须要用红卡权限来查阅的文件,这城内不会超过三十份,请问你需要哪一件?”
“看来红卡到我手里,终于算是派上点用场了。不过,我只是想证明我有这种实力而已,现在我还不会动用这个权力。”
林寒的表情突然变得阴冷,但是一瞬间,他就生硬地改了回去。那冷静的动作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内心,却逃不过面前人的眼睛。
他的实力,被稍稍试探了。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内,毕竟眼前的这位少女,可绝对不止这点实力啊。
“你只是确认而已啊,看来我又被算计了。”
少女不屑地轻笑。
“只是个小玩笑而已,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去的。我的请求,是私人方面的。当然也许会给您造成困扰。”
“那么请讲。”
“可以给我一张照片吗?他现在的照片。”
少女的请求让他迷惑不解。照片这样的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这一次,他希望自己最好能够表达自己的歉意。
少女的神态,像是在说“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当然林寒可以装傻,可以当做自己完全没有察觉,但是如果走到那一步——
因为少女眼神中的默契,无法拒绝。
她什么都知道一般,提出这样的,看似不可能的请求。
“请问……是哪位?”
时机到了,就算想再隐瞒,也已经毫无办法。
樱唇轻启,梦呓一般的声音,会道出真相。
“……”
林寒听到这名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他就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了,他的猜想,完全是真的——
因为他最想要隐藏的,也就是这件事情。
如果让她知道的话,说不定那个人就要被采取措施。
“拜托您了!”
少女低下了头,语气从未有过地波澜。林寒的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他从没有看见过,这个少女为别人而低头的样子。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位看起来冷酷而绝顶聪慧的少女,心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弱点存在。
“……我明白了。我应该察觉到的,对吧……”
不知为何,他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也是因为知道她一定会问,林寒有着为此而做的准备。
并不是看她可怜,比起她来自己要不幸得多。
只是,他对着那无法见到倾心之人的她,感同身受。
林寒说着,从自己的裤袋里取出一张相片,那是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他的手在颤抖,因为少女并没有回应他的试探,而只是静静地盯着,盯着一张平凡的照片。
接过它。
然后,从眼中,落下泪来。
“为什么……”
林寒静静地看着,看着这样的情形。他明白了一点东西,可是他必须装做不明白。因为是那个人的命令啊,所以他不得不遵从。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有意义,然而,无意义也并非全部是错。
那张照片也是。
“唉……”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明明软弱,却来到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装作十分强大的自己。
如果,如果什么也无法改变——那么,即使是真正的强大也毫无意义。
我们为未来而生,因此而思考着过去。
然而未来是什么?未来真的是未知吗?是所有可能性的集合吗?是能够让我们充满希冀的东西?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思考着这件事情。
不需要思考的。
因为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的未来是不存在的。
未来,是不可以被预知的。
一直以来我都在相信,相信明天也许有奇迹发生,想着也许悲伤的事情明天就会过去。可是这是不对的,对于我而言,不,对于世界而言,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什么?”
有原因吗?没有一个原因的。事情就这样发生,来源于未来,却发展于过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得令人……不,不会的,我想做的,没有一件事是做不到的,只是我根本无暇顾及……
神把人设计成只能顾此失彼,无法转动命运的轮盘。
“我想死,这样……可以吗?”
这样可以吗?
如果我死了,我们的未来是不是就不再有悲伤?明天是否还在持续,会不会存在着那属于未来的一切?
我死了,这个链条就会完美地缺失一环吗?不,我们无法违逆过去,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任何改变,我只能按照预定的剧本前行,直到总有一天,我会走到命运的终点。
就连我现在存在于此,也是已经注定好的吗?
“这样想来,还真是可怕。”
可怕。
这个词对我而言也失去了意义。我会害怕什么?我就是这部伟大戏剧的导演,即便也是被命运玩弄的,最卑微的人物。
“啊……”
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会改变。
过去走在我前方,我被遗落在它之后。
我活在自己的过去,永远活在“自己”的过去。我想仰头看看明天的,可是,我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
失去了未来的人……原来是这么,寂寞?我想了想,大概确实如此。
我摇了摇头。
我决定忘记,自己想到的这件事。
这样想的话,就连已经决定好的,都会失控了。
“说到机密会议厅,一般都会想着是在大沙漠的底下,而且四周荒无人烟的才对吧。”
“应该是这样来着,不过,‘大隐隐于市’可称得上是难得的智慧呢。”
我和雪梅领了假条,从学校搭电车来到了市中心。在达成缺课新纪录的同时,也有预先留下了不会去活动室的联络——总感觉经历了之前那般生死关口之后,做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压力了的样子。
路上雪梅给了我一个耳机,从那里好像能听到指示的样子。虽然是这么说,从头到尾的说明都是雪梅直接说给我的——可以的话,我是不想让他在旁边念叨很久,总觉得这些很有道理的安排都会变得可疑起来。
被蛇咬过一次之后,我算是相当谨慎了。
唯一一点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所谓的机密会议厅并没有设置在难以进入的场所,反倒是这座入口的大门,在以前的时候就经过了好几次——在外人看来,这怎么看都只是装修中的写字楼而已,上面有一大半搭着脚手架,有些地方甚至裸露在外,相当逼真。
【“到了入口之后,不要直接进去,旁边的酒吧见到了没有。”】
“嗯,相当显眼呢。”
作为受到保护的对象,雪梅自然是在我的强大怨气之下承担了全部的联络任务,甚至东西也全都他来背。只要通过耳机,我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受到这样的待遇还要开朗地笑,这个人到底打算把自己伪装成什么东西啊。
【“进去,和吧台打过招呼后,趁别人不注意直接走进后厨。进入之后寻找地下室,左手边第三间空房间门前,看到密码锁后等下一条指令。”】
好麻烦的样子。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想要看看那工地的外表上有没有什么墙上的洞之类的可以钻进去,不过,在已经知道那是机密会议厅所在的情况下,上面有洞也只可能是陷阱才对。
为了安全进入酒吧,我们都换上了普通年轻人的休闲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总算是没有接受潮流发型师的改造。一旦被改造成潮流先锋,我是没有勇气度过剩下的学校时光的,不过换做是雪梅那家伙,说不定会更有人气。
切。
“已经到了哦。”
毕竟打过招呼,虽然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走到地下室是没有任何问题。经过其他房间的时候都有看见密码锁,有电子锁也有拨码盘,为了混淆视听也是做了相当的功夫。
【“密码是‘335762105865020823800283820840294048208438482722297’】,输错一次就会被机关攻击,请注意。”
直到现在才知道,这里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安全放心。
“明远,你要来试一下嘛?”
“免了,我可不想背锅。”
雪梅那家伙,要记的东西自己去做就好了,为什么交给我啊。
话说,我只记得33了,后面到底是什么来着……?
我看着雪梅在只有9个数字的电子键盘上面点来点去,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担心他会输错然后我们在这里团灭,可惜我的幻想是绝对不会实现的。这一次的任务,雪梅本身都可以作为强力的【锁】,保证我们不会走过被人跟踪的轨迹。
“打开了,接下来呢。”
我不觉得有那么强大的家伙,能记住这样的密码……对雪梅来说轻松得不行。
【“前进两格,右转两格,后退四格,左转一格。”】
门打开后,里面是瓷砖铺得整整齐齐的地面,看来是根据刚才的提示,来找到一块能够打开的家伙吧。话说如此,这里只有三十几块砖,只要敲敲看哪个底下是空的不就好了嘛。
“据说有些瓷砖下面的地道,会通向污水处理厂哦。”
哎呀我去,还是算了,老实听指令吧。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进门才前进两格怎么就能后退四格,原来这也算是暗语的一种。并不是能够用某种方法,把多余的格子跳跃到远处来获得答案,青虹小姐给雪梅事先解说的原则居然是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于是我真心怀疑,如果有监听着我们说话的人的话,该不会在这个地方也要纠结上半天吧。
能够记住那么细节又模糊的要求,也只有雪梅做得到了。
瓷砖下面的地道意外地宽敞,只是爬着的话,不过多久就行进了很长距离——该不会是直接到了地底下吧,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段破损的水管。
“嗯,按照计划,我们钻进这个管道,能够通向机密会议厅哦?毕竟就算是那个地方,长期有人驻守也需要水系统的嘛,正巧,那里有些废弃了的管道而已。”
进程真是意外的顺利,本来以为这是要发挥什么高技巧的任务,我却什么也没做就已经要接近目标,果然是挑了是我也能做却又要承担严重风险的任务啊,青虹小姐。
“可是,即便如此,你打算通过水管就听到情报?怎么想怎么扯。”
就算是水管,和会议厅也是有一段距离的吧,况且会议室的外墙什么的,他们不会做隔音处理的?
“唉,他们想到的事情,青虹小姐怎么可能不去想呢。明远,都怪你把所有行李都丢给我,仔细看看里面的高科技产品会更好些——”
“免了。”
那里面似乎有些很尖锐的东西。
虽然可能是高科技,但我不觉得那是能带动人类发展的产品。
雪梅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带头在前面走,进入了完全没水的排水管道。进到里面以后,我才发现这里面已经干涸了很久的样子,地上的已经不是淤泥,而仅仅是细碎的沙尘了。
“管道本身可以提供一些空气的流通,但是,这里面也有很多堵塞已久的地方,即便理论上这里不必在意呼吸问题,你还是带个氧气筒比较好。”
一个白色的,杀虫剂一般的筒状物被丢到了我手里,上面还有安好了的塑料嘴。这时候我才有了一点点紧张的感觉,倒不是怕任务失败,万一因为缺氧倒在这里面,是不是太丢人了点啊……
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呢。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关你事。”
“心情不好会影响实力发挥。”
“我没打算发挥什么实力。”
雪梅只是露出疑问的表情,他还没有到会认真关心我的地步。
……虽然是这么说,果然,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一路到现在我都尽量没有想过那些事情了,现在的我,反倒是觉得那个只有沉默的活动室要好些。毕竟昨天晚上,在纤羽的小小帮助下,总感觉已经有了一点突破的样子——
如果不能思考来到这里的理由,至少也该想想怎么让自己摆脱困境才对。
这一次,并不是拜托若世就能简简单单解决的了——接受了她的好意与祝福,难道这样都不能让我自己向前迈进么?
我机械地跟着雪梅向前走,耳机里的指示,我记得只有左左右右,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因为走得太深听不见声音了,可是雪梅还是没有停步地继续向前。
“接下来,小声一些,明远。”
雪梅停下步子,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先进的东西,外形是小动物。
“靠在墙上,感觉声音——如果有人发觉我们的存在,必须尽快撤离。”
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这么想了一想,雪梅已经把那东西放在地上——就像小孩子玩的遥控汽车一样,那个东西一边发出叽叽的叫声一边跑走了。喂,你这样做才是要暴露我们的位置吧?
“这只是障眼法,被这个小东西干扰,他们一定会选择转移会议室。我们真正的目标,是他们转移之后的地方。”
和我靠在同一侧管壁上,雪梅悄悄地解说着。
“你确定?”
“万一我们放的是爆炸物,说不定会直接破坏里面的部分系统哦?反正他们经过这次以后肯定会查到这里,不过,那也会是很久的事情了,眼前他们能做的,只有绝对保护宾客的安全。”
我是不太能理解这种过分的保护心理,话说,连这些人的谨小慎微都可以被利用,青虹小姐已经进化到人类克星的程度了么。以后和她作对……不,就算是说话的时候,也要相当小心才好。
……
等待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移动了,我们可以走了。”
“你怎么懂得……”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想可以了吧?”
“你是猜的吗,混蛋。”
“骗你的,小家伙被发现的时候,会给我传来信号。”
好火大,尤其是雪梅在炫耀着自己使用的产品,不,是他在笑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相当的火大。话说我刚才是被他耍了吗?这笔账我是肯定要记下了。
“只不过有点不对劲,本该是没有什么杂音的废弃管道里,传来了一点微妙的噪音。我觉得可能是有其他人靠近了管道,明远,该你发挥作用了呢。”
不会吧。
我们这种从管道进来的就算了,机密会议厅里面的人,难道能破墙来到这个地方?虽然有些人会无聊到在墙上钻洞,可是把这种行为放在那群天天勾心斗角的人们身上,反正我是想象不出……
“我现在必须直接前往那边的管道……明远,前面的‘路口’看见了没,一定要守住那个地方。”
雪梅指了指前面,那里昏暗得根本看不出有岔路。
喂,怎么一下子变成这种情况了……这不是超危险的吗!
看雪梅的表情,好像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轻松了。这原来真的是一个会发生危险的事态……我根本都没考虑过,不,是我完全没意识到青虹小姐会把我放进这样的可怕情况里面啊!这种人该怎么考取教师资格证的啊?
……受到这样的刺激,我之前纠结的心情也差不多全部都变成了现在的紧张。毕竟我从来没有过要面对危险的意识——只不过,这时候我并没有吓到一动不动,并且非常想死的那种感觉就是了。
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呢,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多了。
要是换做刚开学那时候的我,我可能会选择直接跑掉吧……
现在的话,只是有一把枪在身上,就觉得安心多了,虽然里面只有特制的子弹。我是没想过要伤人,只是希望别人看在我这么诚恳的份上,不要对我下死手就好了。
“恐怕没时间了,我先过去,你自己保重。”
“该怎么保重才好。”
“只在意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看我们同年,我还是有过些工作经验。”
我是感觉雪梅说出这句话,已经是有了关键时候出卖我的心理准备——不比之前的那一次,这次他可是有着保护窃听来数据的名义。反倒是我的话,被抓住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保得住我呢。
看着他缓缓向前的背影,没办法,我也得至少走到前面的分岔路才行。
有过工作经验……就算是他,也有着让人看重并且能够发挥作用的能力,反观我这边,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连这样的任务都只是划划水。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承担更多责任的,怎么看也不应该是我才对啊?
雪梅的身影缓缓浸入面前的黑暗,我却悄悄地停住了。
——需要面对那样的苦涩的,也不该是我……
就在我这样自己感伤着的时候,一块带着不知名清香的布块稳当却沉重地封住了我的嘴,不轻不重的触感让我差点就失去了警惕。一瞬间我似乎反应到了什么,这好像是被阴了。
那令人感到芬芳的气息,可能是某种新型麻醉药品。对方不知道是谁,不过,会从我的身后出现,有七成的可能性是跟踪我们进来的——该死啊,明明设置了那么过分的密码,该怎么跟踪进来才好?
可是,这似乎也不该是我能想的事,在失去意识之前,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拖延那个人的步伐,有可能么?
这么想着的我,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拼命地向后倒去。也许有过格斗训练的人就可以轻松地把我的力道卸开,没办法,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子了。如果脑袋一下撞到地上就失去意识,那也算是痛快。
然而,对方也有所准备的样子,坚硬的棍状物——不,也有可能是枪身,死死地顶住了我的腰部。
反抗的话,会被射击么?
我不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这冷静的态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是在看着谁主演的电影那样,明明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却又隐隐能猜到什么一样漠不关心。到底我在想什么,我真的不清楚。
“……真是,意外地冷静呢。”
……哈?这,这是什么意思……
本该是我敌人的,封住我行动的那位,居然这么轻松地和我搭话么?哎,仔细想一想的话,涂在布上面的麻醉剂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发挥作用啊——
“还想着用强硬的方法让你不要发出声音,我想多了。”
现在反倒一阵慌乱的我,听到那波澜不惊的话音,心脏的跳动逐渐放缓下来。捂在我嘴上的布轻轻地被撤下,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去,那只是绣着花纹的手帕。
该不会……
“纤羽?你在这做什么?”
现在还会用这么诡异的方法和我打交道的,八成就只有这个我怎么也看不懂的女生了。我回过头去,虽然也不太看得清楚,但是那娇小的身材以及完全没有攻击性的站姿,应该没错。
为了不让雪梅注意到什么异常,我刻意压低了音量,希望没被发现就好。
“详细的解释会很麻烦,现在,你的目的是获得会议的情报么?”
“以防万一,你会反对这样的行为吗?”
我不确定,不,违反法律的事情她不会认同吧。
不过费了这么大周折跟我们进来,纤羽也应该是有兴趣听一听我的解释才对。
只是,我似乎想错了什么,她摇了摇头。
“我对此也有一点兴趣,只是,我到这附近真正想做的是另一件事来着。跟踪你们进来,只是举得你形迹可疑,完全不像是好人,能够获得你犯罪的铁证的话,相信小歌也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兴趣了。”
悄悄观察了一下,她手里的并非手枪,而是电击棒,感觉更过分。
我懂了,在这个意义上她的确是敌人。只是,你那说法怎么听起来像你妹妹本来对我感兴趣呢,我记得给她造成了严重身心创伤的好像就是我啊?
“那,你会不会阻止我……之类的。”
“不会,不过如果听到了什么特别的情报,就顺便告诉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好像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真是厉害啊。”
我是不清楚她怎么看得出来。
“谢谢夸奖,那么,我也有些要做的事情,那边是会议厅么?”
她指了一个方向,哎,雪梅刚才是走的哪一条岔道啊?
我记性真的不太好的样子。
“……算了,既然和你一起进来的人把你丢在这,也是没有指望在紧急撤退的时候找到正确的道路才是。”
“你说话留点情吧,真的。”
虽然看不到纤羽什么表情,不过我肯定她对我没有任何期待。
不过,说实在的,身边的人是她,比雪梅的感觉要好得多了,神清气爽。虽然她所在的家族和我的有那么多纠葛,不过在我们之间的交往中,完全没有什么十分异常的感觉。
——甚至她还会为了缓和我和秋月的尴尬,十分道义地出手相助。
“你是要留在这里么,看你刚才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没事,我还是跟着你好了。”
你这样的说法,是想让我跟你一起行动的么?就算留在这里,我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还是随便走走,最后回来报个到就好了。
“可以,不过,劝你还是记好逃跑的路。”
意外地,我确认着自己已经不再那么紧张地,继续向前方的黑暗走着。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破解掉密码锁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着没事的时候,我主动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要说这一路上,最难过的地方就是那个密码锁了,瓷砖什么的,毕竟我们刚开过一次入口总会留下些痕迹……以我来看不是雪梅那种体质特殊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可能记得住密码,更何况纤羽根本就不知道密码是什么,只是偷偷看着我们的话,那也需要太高的记忆力了。
“……这也很难解释,我其实,并不擅长记忆那么长的数字。”
稍稍停顿了一会,纤羽才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拜托,这种事情谁会擅长的啊。
“那,难道是超强的运气么。”
有这样的运气,为什么不去试试彩票呢,这我当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很可惜,在场的两个人没一个笑得出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逗纤羽发笑的我,是不是不长记性的笨蛋呢。
“是音符。”
“哦?”
纤羽给出的真正答案,着实让我有点意外。
“我从小,就发现自己可以记忆很长的旋律,而不会有任何差错。只是听到了按动电子密码的声音,我就可以用手机的键盘重新‘弹奏’一遍。”
“这不是音乐家的天赋技能么?”
我依稀记得,好像很厉害的钢琴家啊什么的,可以不看乐谱就那样弹上很久,或者是坐在下面就能听出演奏者的失误什么的……莫非我身边就有这样的天才?
“所以我曾经,弹过一段时间的钢琴……”
说着说着,纤羽没有再开口。
唔,原来纤羽也有像秋月一样被逼着学才艺的历史么,果然大家都一样呢。记得秋月曾经和我还有红凌强烈抱怨过这些,如果秋月那样的性格还可以开朗地说出来,对于纤羽而言,这样的疲累只能自己来承担了……
秋月……
“嗯,那样肯定很烦。”
如果纤羽身边也有,我和红凌这样可以倾诉的对象就好……
“没有这回事,对我来说,那可能是最快乐的时候了。”
哎?
纤羽的否定十分冷静,是我先入为主了么?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我发现自己走在了纤羽的前面。她是不是在想什么呢,对她来说,那样的时间……是那样能够让自己沉浸其中的……?
从黑暗中悄悄看向她,我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在继续说着。
完全,没有意识一般。
“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
“前面的,站住了哦!”
哎?!
就算是小声念叨着的纤羽也不得不停住了。我们身后有人,而且,这次我想不会是熟人了——因为一束强光,直直照射在我们的背上,即使不是直接看见,早已习惯这里黑暗的我还是眯起了双眼。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不过,肯定是在打机密会议厅的主意——看你们打扮,还是年轻人呢,可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特别的探险和约会地点。”
虽然说着我们是年轻人,听声音感觉对方的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可能是比我们还小的少女的声音。是要让我们放松警惕之类的么?不过,我们都到这地步了,背后完全卖给对方的情况下,这样的掩饰也没什么意义吧。
“机密会议厅……看来,你们的行动被发现了。”
“为什么你还可以幸灾乐祸啊,纤羽。”
说是幸灾乐祸,她倒没笑,要是笑出来的话那才离奇啊。
话说,她居然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把现状说出来,真的是见过大风大浪啊。
“想要通过管道来偷窃机密会议厅的情报,甚至不惜引大家离开本该作为会议场所的第一会议厅……不得不说,有一定的想法。只不过,在本小姐的面前,这样绕圈子比起直接动手还毫无意义呢。”
对方……怎么说呢,似乎是很自豪的样子。那也没办法,至少她所说的全部都是对的,也该她厉害。
“好了,把手上的,衣袋里的全部丢掉,然后双手抱头转过身来。请不要怀疑,我身后有着足以媲美军队的战斗力——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她都在说些什么啊,精神正常吗?
倒是纤羽这边,很听话地把手里的电击棒给丢掉了。我手上其实没啥,除了刚才到手的氧气筒以外只是有一把枪而已……姑且留了一手,我把氧气筒扔在面前的地上。
“好了么,好的,转过来吧,慢慢的哦。”
我和纤羽听话地同时转过来,并且默契地选择了同样的一边。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终于看清了纤羽的样子——我只想说,穿着校服进到酒吧里,你也是有着相当的勇气啊。
还系着那样轻飘飘的发带,完全就是学生的样子嘛。
哪像我还特地换穿了潮得不行的衬衫,整个就是社会青年的感觉,这下要被当成诱骗学生的恶徒了……
“哼,只是看外表的话倒不像是惯——”
说到一半,对面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我和纤羽还没办法直接面对强光,不过,还是能模糊地看到举着超级大电筒的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比纤羽还要柔弱的身影而已。她之前所说的什么军队,该不会完全是扯的吧。
“……”
可对面还是没说话,不止如此,似乎还在慌慌张张地开始整理起什么来。
“她在干什么?”
“不清楚,不过不能大意,可能是一时间找不到手榴弹的位置。”
天底下会有这么天然的家伙吗,纤羽?
还是说你干过这样的事情?
折腾了有那么一会……直到,我也能够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为止。
然后,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梦。
从大清早就钻进酒吧下面的地洞,岂止如此还要被认识的女生跟踪,这已经很是过分了,之后经过了好一番惊险刺激的过程,半路又一次杀出了拦路之虎,到了现在——
“哎,哎呀呀,那个,该,该怎么说……”
从我这里,只能看到女孩脸上强行武装着的笑意。
我见过她的,对啊,虽然那天莫名其妙地发了病所以最后算是不辞而别,不过只是过了两天我还不至于忘掉她的样子。
“你不是那天的那个……”
“你们认识?”
虽然是这么问,可纤羽的语气不像是有兴趣。
好乱啊,让我整理一下思绪看看——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真,真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呢……明远?”
那样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虚伪的意思,只是太过慌乱,以至于现场的气氛都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然后没等我记起她的名字,我就陷入了个人信息无故泄露的震惊之中。
——记得那天的时候,我没有自报过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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