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会侵蚀周围的一切,直到所及之处全部成为黑暗为止。
“圣徽骑士”所做的,一直都是如此。从最初的一点点,一点点,到现在可以触及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之所以称之为黑暗,是因为它从一开始就被称为黑暗。它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使命的终结。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触及到了,未来之门。
为了配合这样的气氛,我一直等待着,在黑影之下等待着。
究竟从那以后,过去了多久呢。感激与仇恨,早已经在我的心中相互交织,演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感情。凌驾于任何愤怒之上的感情。这感情足以支撑我毁灭一切,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我恨他当初赐予我们的那一剑,若非如此,我们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再为现在这样无聊的事情而争斗,我们可以在圣洁的阳光下继续着我们的生活。是恶魔的到来毁灭了一切。
否则,我不会杀人。我也不想走上这样的路的,曾经。
究竟哪边才是邪恶,我现在也搞不懂了。
“圣徽骑士”,曾是作为异教而被清剿的组织,相似于守护着圣物的圣殿骑士,他们也有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在死后他们化为亡灵,固执地留在这个他们未能在此完成使命的世界。
组织现在,大概早就不是这样了。与我一样各自心怀鬼胎的人,早就占有了这组织的一大部分,虽然自己这么说不太好,大概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侦探们也是,说着为普通人服务,可终究还是……
“卡琳娜。”
我与你的世界,现在就是这样。荆棘丛生,一不小心还会丧命。只有让自己堕入最深的黑暗,才能够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我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差点失去了你。
“呼……”
第三支香烟已经抽完了,现在他应该离这里不远了。我的计算很完美,我确信。他应该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弄到一辆车,至于开不开得过来,我不怀疑,一个能成大事的人,这点小小的荆棘自然只有随手斩开这一选择。
我抽出自己腰间的手枪。
坐在黑暗之中的我,并不能完整地欣赏它的姿态。
沙漠之鹰,大概对枪械一知半解的少年们都梦想着要拿上一把。可惜的是,这东西实际使用时可不像游戏那样好玩——枪口动能几乎是伯莱塔的四倍,这东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杀手。
防弹衣,一般的不起效果。
不过我的用法不一样。
我卸下弹匣,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我在杀人的时候,从来都只用一发子弹。因为没有必要,没必要用更多的子弹,这是浪费,于我而言。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并不只是因为那个小鬼,而是……为了面对我即将迎来的命运。为了这命运,我不会再留手,而是以全力与之相对。我知道这事情要越早结束越好,过分拖延反而是一种傲慢。
死于傲慢者,古往今来,为数亦不少。即便是一人之下的路西法,也被冰封在叹息之河的河底,永不得恢复过去的荣光。
引擎的声音,看来我估计得没错。我从身旁地面上的一个子弹袋中,取出了六枚子弹。
“咔哒。”
第二枚子弹,引擎的声音似乎有些烦躁。随后就被刹车的巨大摩擦声所掩盖了。听起来就像是被撕裂的声音。
“咔哒。”
第三枚子弹,听到了车门打开,然后重重关上的声音。
“咔哒。”
第四枚子弹,急促的脚步声,不知是否是我听错了,总是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声音在干扰我的判断。
“咔哒。”
第五枚子弹,脚步声仍在继续,还有弹夹被换下的声音。
“咔哒。”
第六枚子弹,脚步声离我很近了,听声音,保险似乎也被打开了。
“咔哒。”
第七枚子弹,然后,我把弹夹安了回去。
可以了,第二轮的挑战……可以开始了!
我站了起来,向目的地走去。
“出来吧!你在哪里?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十分稳健,他的判断能力和推理能力也在高速运转着,这让我感到一丝意外。
“心理能力很强呢,又或者说是接受能力……是小看他了么?”
我的心跳有点加速了。
“躲在哪里?我可没什么心情找你哦?”
没错,我需要等待。只有你一个人是不够的,我在等他。
我要看见,你们两个相见时所露出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我旁边的天花板出现了异动。一盏安全灯掉了下来,毫无预兆的。等我反应过来,它已经变成了碎片。
我并没有很惊讶,应该说是,我想过这种情况。他就在这里,是的,他已经来了。那么,就不需要我来特意邀请。
“什么啊,原来在这……”
我已经躲不下去了,从这个巨大的储藏室的大门中伸出的,是银灰色的枪管。它的目标毫无疑问是我。
闪身一跃,我原来的所在处背后的墙上已经多了一个弹洞。若是刚才我的心中有一个犹豫,现在的自己恐怕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了。没错,就算我是多么强大的人类,但我终究还是人类,速度怎么也比不过子弹。
我看到他的脸,完美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真是迅速的判断。”
不,应该是我为了某样事实而激动得失去了理智吧?我的计划得以实现,或许还会有另外的大礼从天而降。
“应该是你太弱了……真不像是能想出那样一个计划的人啊。话说回来我已经报警了,再留在这里可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我可以派别人来这里,万一不是我的话你要怎么做?”
“你想见我,而不是杀我。况且以我掌握的你的性格,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来搞这样的闹剧。”
确实,我要是不想见他,完全可以省去这一大堆麻烦。
想杀了他,一名狙击手就成。想送什么口信给他,大不了丢进邮箱就是。杀了他,对我来讲实在是很容易,但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确实很想见你。
“说起来,你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么?”
“该不会是想贩卖人口?”
又一枚子弹射来,但是这毫无威胁,只要我能看见你的枪口,你的举动就毫无威胁。在反应速度方面我可不是弱者,而且我和普通的学院制侦探不一样,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试炼的——
“看来你不知道……也好,只要你能赢了我,等一下就可以什么都明白了。”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啊。”
我和他都隐蔽在黑暗的领地里,准确来讲只有身体如此。否则的话我们都不会有躲开对方子弹的时机。
趁这个机会逗一下他,顺便等着那个人现身吧。
“我看到了哦,你在学院里似乎有点弱呢。”
“承您贵言,我确实很弱小,不过是在另一方面。”
“那么,现在来到这里的你,是否足够强大了呢?你可能会连累别人的吧?即使这样,你也认为你强大了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吗?”
“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连累了吧,对别人或是自己都好。”
“还真是傲慢的话呢,要我告诉你现实的残酷吗?”
“或许对你而言,现实残酷一些……”
“那么我来告诉你吧,你确实放不下一些事情……”
“放不下?开什么玩笑……”
“不,你有。在你的心里。”
连续的枪声,随着我的这句话告一段落。我可以想象他的表情。
我知道的,被剑刃刺穿过的不止我,也不止你我。许多人因此而牵连,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整个世界的运转或许也改变了——可是,我们却仍旧只能孤独地承担自己的命运,没有人能够从中干涉……
然后我停了下来。我看到了子弹在阳光下的痕迹,如此炫目。
已偏出半米的弹痕,是没有让我动摇的理由的。
“我知道的,你最想知道的东西,我知道的。”
那边的脚步也停下了,我看不到对面的表情,不过那一定是惊惧的表情吧。他还不知道呢,如同被鸟笼保护着的小鸟,什么也不会明白。
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追逐的目标,我们梦想的未来。
“你的死去,会造成很惨痛的影响啊。不仅是你——她也会死。”
“……”
“如果你感到恐惧的话,可是赢不了我的哦?”
没错,这些话语将让你一步一步地让你在选择中扭曲,毕竟你想做的选择有二,但你只可选其中的一个。如果和我硬拼,那么死亡的概率相当高,这不是即将到来的增援所能解决的……
你不想死,可你又要与我为敌。你该怎么办?
我们都停下了,等待着一个人做出选择。
我所期待的选择,恐怕就是……
“我当然要赢啊。”
“哦?”
居然能够恢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出乎我的预料。本来心里上已经如此虚弱的他,还能残存有如此坚定的意志?
“既然不能死也不能逃,那不就只有胜利了么?”
“那么轻松地选择了单行道么?不考虑一下别的么?要知道,和我作战的你,不会有太多胜算……”
其实对于他,最保险的方法是逃走,以他的能力,逃走恐怕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而且,他不可能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他必然已经知道面前的路是多么难走……换句话说,他知道即使他想赢,不可能。
“我想要知道。”
原来如此,但是我所想要的可不止这些。你想成为我的对手,就一定要……一定要有更强的决心,不是知晓,而是——
“我想要知道有关我自己的一切,你若能说出来真令我高兴。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可不是平常的那个我,我完全可以分辨什么是骗局,什么是真实。如果不能做到这点,我不会站到你面前。”
他的语气仍旧坚定,即使我已经透露了如此令他震惊的事,他也没有任何迟疑。因为理性可以告诉他,我的话可能只是为了牵制他。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那么你认为我在骗你?”
“没有。”
这还……真是有趣!一般人的回答都会是肯定的,对吧?我没有让他相信的理由,我或许只是自说自话,但是……
“为什么呢?”
我开始觉得,他真的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提问的总是你啊,换我行不行?”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主动权要被他拿走了呢……可我不讨厌,能够在这时候仍能够反抗的人。
“……请便。”
虽然我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但很可惜,他自己选择了更危险的方式。如果主动的是他,被我抓住弱点的可能就更大。逻辑与心理学系……虽然你就读于这样的专业,可你真的确信你能够让我动摇?
“你是否感到悲伤?”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我早已……
“什么?”
“为你所杀过的人。”
记得这次的行动……我只杀了三个人。
“为什么感到悲伤?死亡是每个人必有的宿命,我不过是提早让它到来,仅此而已,我又有什么错呢?人总会死,死在谁手上不都一样,如果一个人自然死亡,难道要就这样怨恨上天不成?”
这只是我杀人时,给自己找到的一点小借口而已。伟大的事业永远伴随着牺牲,我保证这三人的牺牲都很有意义,对我而言。
他的视线忽然转移了,似乎是为了思考什么,然后……
“如你所言,死亡是人的宿命,生存何曾不是?”
他笑了起来。
“……”
“你缩短了生命的时间,错在这里。生存才是人生存的意义,死亡不是。每个人都憎恨死亡,渴求生存,即使在最后都会握住生命的希望。”
他的语气很正直,仿佛训斥做错事的儿童的家长。
好可怕啊,我甚至感觉到我的感情似乎有一点动摇了,那或许是隐藏在我心底的愧疚,下次该找个新借口才行……毕竟,我也曾经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曾经是那些“好人”们的同伴。
“还有——你一定要引我来这里的理由,那是什么?”
对呢,我差点都忘了,我叫你来这里,可不是聊聊天这么简单。
你是,为了钓上他而准备的,最好的饵料。
“既然这样那就打赢我试试看,到那时就随你盘问了。”
“无聊的神秘。”
不过,我想大概可以结束了呢。你在那里,而你直到现在也没有现身。我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刚刚你就在那里了,一直在看着我们。
是因为不愿在他之前现身?是因为我触动了你唯一的软肋?怎样都好,既然你将这样的信息传递与我,我就有这点小小的义务吧。
我想见的只有你。
“那么,不介意我再一次让死神提前降临吧?若你真的能阻止,尽管来试试看。”
我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完全的自信。
“是啊,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你必须接受惩罚。”
“……嗯!”
“圣徽骑士”十三训则之一。“为逝去的生命而战”。对我来说,这只是玩笑,无聊的闹剧而已……怎么可能当真。
若是能够记起以前的教训,人类怎么可能一次次重蹈覆辙。
他举起了自己的枪,枪口泛着似乎能够穿透一切的光芒,那是接近了正午的最为炽烈的阳光。那反射到我眼中的的光芒仿佛利剑,要刺穿面前的一切暗影,就连我在那一瞬也有被刺穿的错觉。
但是,这只是幻想。
我读出来了。
在光芒,终于能够照到他的脸的那一瞬。我读到了这表情。
冰冷。完全不带感情的视线。这才正确,对我不需要任何表情,这才是我最好的回答。
失去意义的,此刻的一切——
然后,他开了枪。
“砰!”
这不是普通的声音,不同于子弹撞上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的声音。
除了子弹。
“呜!”
他单膝跪地,正在完整地品尝着这份痛苦。光芒之下,流血的右臂,更显得殷红。
我的枪口,正指着他。轻盈的烟雾从枪口缓缓升起。
稍稍偏移位置。
“砰!”
“呜啊!”
我打中了他的右腿。
他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奢求他理解。
他射出了子弹,然后子弹在他准备移动的一瞬,反射了回来。子弹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的右肩。
他的表情显得痛苦。刚刚给予我可怕眼神的双目,早已因为紧闭而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能做的,只是用徒劳的动作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现在的他,身中两枪,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痛苦,很痛苦,大概右肩的骨头被击穿了吧——沙漠之鹰的这个穿透力,恐怕早就可以达到这样的级别。当然如果穿着防弹衣或许好一点—
—也只是一点点。
现在他已经任我宰割了,所以……
所以你可以不用隐藏了!
我扣下了扳机。
子弹并没有打中他,只是擦过他的前额,但这样的刺激足以令一个人昏厥。更何况,他的意识已经如此薄弱。果然,他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彻底成为了我的手下败将。
为什么我不打中他?
“我本来想,你如果开枪,我就要杀了你的。”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岁月流逝——即使两年过去了,我也无法忘记那声音。如此令人恐惧而哀伤的声音。
“我也这么想,所以,连他的骨头我都没有乱动。”
我愉快地转过身,看到了最令我满意的图景。
他的身影,被漆黑的大衣包裹,围着同样阴暗颜色的围巾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他一动也不动,如同早就存在的神明般,俯视着我。
当然我不可能漏过的——还有那如真正的死神般,覆盖在眼前的刘海下,如黑夜中的刀锋般的眼神。
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表情,具体是什么就很难分辨了。不过,那表情和刚才我所见的表情可是大不相同。
虽然这两个人长得似乎是有几分相像,或许这就是他看上这个小鬼的理由——但是他们的实力就完全不一样了。要我说的话,这个小鬼虽然还有成长的空间,但是他所生活的环境无疑会限制他的发展。
只有沐浴在死亡之中,才有资格赋予他人真正的死亡。
“在这之前,我想先向你介绍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被长发挡住的眼瞳,仿佛也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强光照射下,他的身体便显得有些虚幻。是他没错。
我几乎想放声大笑,为了这一天,为了能让我们重新相遇,为了能从命运之手中挣脱,我等待了多久!
我想要,获得胜利,得到我所想要的。
我看了看身上的信号传感器,确认了传感器里没有第五个热源之后……
“当然……”
我的回答是爽快的。我不介意让这里再多出一具尸体,如果这具尸体活着的时候是一名侦探——那更好不过。我已经设下的完美对局,若是
能够横生变数,倒也有趣。
“那么,躲在那里很久了,也该出来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仿佛毫不在意,但是我有种触到关键的感觉。
“……”
一个身影从大门后闪了出来。
浅金色的长发,湛蓝的眼瞳,本来十分美丽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可是那紧张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年纪的女孩竟有如此的冷静。。
可是她的右脚踝似乎有些红肿,这种痛苦表现在身体的颤抖上。
扭伤。
完全不能战斗的那种情况……对吧?
她是什么时候追来的?算了,反正……
“什么啊,你不会是想让我来看笑话吧。还是说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我看看?我可没这个兴趣。”
“也许吧,可是她和我们都不在同一阵营。那么你想怎么做?”
真不愧是他,我这样想着。连试探的时机都把握得如此完美。
“我想不必让她离开,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让她看看又何妨?那边的少年也缺少一位专业的的护士小姐啊。”
我用视线示意了她,我已经没有了杀死别人的兴致。不过她只要有一点动作,我就可以杀了她,毋庸置疑。
她明白了自己的境地,于是以谨慎的脚步移动到了她的队员的身边,开始进行简单的处理。她右臂上缠绕着一串五角星,而打开其中的第三颗,一把手术用剪刀和一些注射针掉了出来。倒也算是有些专业,不过在战斗中,这是累赘。恐怕这只是那些侦探实习生们才做得出来的,真正的杀手,没有一个不是抱着必死之心——
即使受多重的伤,也没有空闲处理什么。
“说实在的,我对你放任我杀掉他表示一点遗憾。”
“为什么呢?”
他笑着说。
“因为那就证明,我的情报是有误的。”
“倒也不尽然,作为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的人,我自会有我的判断。”
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的人】。
“以前我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现在我对你可是深信不疑。”
我早已经为之恐惧了很久,他所能做到的,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果然发生了对吧?我所说的事情。”
“没错,我承认,我是和神在战斗。你是知晓一切的神。”
那位误入事件之中的小姐停下了动作,她完全不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对话。那是超越一切的,不可改变的事情。
如果他说的,都对的话。那么我们的未来,早已经被谁所确定。
而他就是那个确定的人。
“你说你会一直活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但是我现在就要杀了你。我说做得到的,就算是神,也改变不了……”
我的自信就在于,这个仓库是我早就预制好的牢笼,只要他的身体还是人类,那么他就必然会毁灭。即使我凭自己的力量赢不了他,相信重力也会赢得了的,我这么确信着。
“杀了我?真是可怕的想法啊,K,你的执念真是太深。”
我满意的笑了,没错,我现在的思想……就是如此可怕。杀了他,然后,我就可以结束——
“K?!”
女孩发出了惊呼,原本冷淡的表情瞬间瓦解,这是正常的反应。
我是圣徽骑士的黑桃A,就是在圣徽骑士中排行最前的几人之一。当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是要下点功夫的。侦探们会害怕我是理所应当,听说了我那样的事迹还不害怕的,大概只有面前这一位了吧?
“你之所以能在两年之内升到这样的地位,大概和那几起有名的爆炸案有关吧。你的成功率,在世界范围内都显得极高呢。”
“没错,大概就是那样,我喜欢炸药。”
他的微笑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这让我尤为厌恶,他似乎总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即便是这样,你也无法战胜我,结果我早已经知道了。”
别摆出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今天不管怎样,你都要死在这里!只是在死前……我要从你的口中,榨出所有的情报!我会让你知道的,小看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还有,我知道你在那之前,不会杀了我……”
他的话语和我想的完全不同,不过,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见解。
“在我说出‘托雷斯之刃’的下落前。”
“你明白啊。”
我把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你说的没错呢。
“就在这里。”
他从大衣下面,抽出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没错,就是它——!
那是一把很古老的剑,通体灰黑,剑刃甚至都有了缺口,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些神剑一样锋利、完美和高贵,也并未散发出多么威严庄重的气息。只是在看到第一眼时,让人觉得这是把古老遗物的,普通的剑而已。
可这才是真正的圣物,和传说过度粉饰过的样子完全不同。当我一眼看到,我的心跳便立刻加快了。
这是,世界之匙,真理的指向。
“是啊,那我就可以杀了你了。”
只要把这个弄到手……我所追求的未来……
就会被我自己所掌握!
我以自己都无法确认的速度举起了枪,对着他的额头开了一枪。枪声已经响起,子弹在空气中画着不可预知的轨迹——太晚了,这样的出枪速度,你绝对避不开!
为了准备这一枪,我等待了如此之久!
“砰!”
好奇怪的声音。
突然我得整个右臂被震得麻痹起来,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枪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为什么我的手动不了了?就像是忘记上油的齿轮,发出含混不清的摩擦声——
这一瞬间的失神,注定了我的失败。
右臂、左臂接连中枪,被子弹击中的痛苦,我很久没有尝过了。我仿佛能看见,飞溅的血液正在从我的身体中迸出。
同时,我感觉到了我的败因。子弹弹回了枪膛,枪已经报废了。
他的枪口,正对着我的眉心。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再合适不过了,K。”
难道是和我一样的手法?
我大意了。
我看到了他手中的细长的枪身。S&W M500。按照枪口动能来算,世界第一的转轮手枪。它的动能是我手上这把“沙漠之鹰”的两倍。
没想到他也会用这种极为怪异的战斗方式。
正碰。
两枚子弹发生正碰的概率简直是大海捞针,但是只要练习得熟练,就可以利用正碰时己方子弹的动量优势,使得对方的子弹和自己的子弹恰巧沿着原来的线路反射回去。看清对方的枪口,合理估算碰撞范围,无论出枪速度快不快,只要两枚子弹同时射出,赢的总会是动量较大的一方。当然,除非是装有大量火药的爆炸类弹头,那样的话子弹就会爆炸……
侦探们受到训练时,一般都被要求在开过一枪之后及时躲闪,以免成为对方的靶子,也是出于尽量生擒嫌疑人的考量。但是如果遭遇了这样的情况,还做出习惯的动作,持枪的手臂会立刻中弹。
这样一来,胜利的天平便会向我倾斜了。
不过,现在中弹的是我。
而且他……并没有用那把足以把我轰飞的手炮开出第二枪。
“可恶……还真能做得出来啊。”
“我也有好好练习的啊,虽然只有两年,但是足够了。”
两年……你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为此准备了,多少年吗……!
我已经失去了和他战斗的能力,勉强下去只会自取灭亡。既然东方的古语中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哲理,我也不会不好意思去用,为了胜利,我不会过分在意什么尊严。
我只要结果。
我决定逃走,没有人看见过我的脸,除了他以外。我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下,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忍着剧痛,我从裤袋里掏出了遥控器,手臂的剧痛让我几乎失手……然后我引爆了安放在上层的炸弹——炸弹爆炸的声音十分悦耳,因为这表示这我有逃跑的机会。
“这次就先放过你!下一次……一定会有下一次的!我要杀了你!”
我的仇恨不受限制的爆发了,我已经……如此努力过,却还是失败了么?简简单单地被他打败……不过也好,如果他被倒塌的仓库所杀,我就可以从他的尸体中回收那把剑了。
可恶——!
可是这没有意义,结束了,我失败了。我又一次失败在同一个人的手下,然后,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我按照预定好的线路,迅速逃离。但是刚想迈开第一步,背后的灼热带着强烈的压力几乎将我压倒在地——在这种视野下还能准确擦中我的身体而不直接击中,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枚子弹打中我的身体就一定没救了,他完全做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我……他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想要我存活下去……又是为什么!
这应该是我,不知思考了多久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再保存什么实力了……就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来究竟积攒下了多么不得了的力量。”
我暗自诅咒着他,心里却一直考虑着如何才能逃走。
这足够讽刺了。
“逃得倒是果断,在重大的选择面前你从不冲动呢,K。”
我虽然像是在称赞他,但是显然,这样懂得隐忍的野狼日后对我的威胁,恐怕只会越来越大。只要抓到一个机会,我就恨不得直接结果了他——这样的心理现在已经不可能在我心里出现了,因为我渐渐发现,我开始做不到了。
随心所欲地掌控别人的性命……什么的。
“那么接下来,这座建筑也差不多要倒塌了,我也该……”
“请不要动!”
正当我准备潇洒地离开的时候,我在碎石倾斜的杂音中听到了。
纤羽用左臂勉力支撑起失去意识的明远,而右手里握着的枪正指向我的头。毕竟我只是个人类,面对这样的威胁,只能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步伐。
“如你所见,我与K是敌对关系,与你们一样。”
“不对,引起这事件的是你,K利用我们……利用明远也只是为了引你出来,你究竟是谁?”
她准确地指出了重点。
真是机灵的丫头,不过,想就此追查下去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是谁呢,暂时把我当成明远的同伴怎么样?没有我的话,明远在此刻,不,在许久之前已经成为尸体了。”
“……不能否认,可是,与恐怖分子有纠葛的,大多没什么好人。”
她摇了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不过还真是有意思的话呢,与恐怖分子有纠葛……是么?如果这句话不是出自她的口中,我多少还会认同一些。
可是对于连自己身世都不曾了解的你,这样的话毫无说服力啊。
“先不说这个,不抓紧时间逃跑的话这里可就要坍塌掉了,先想办法留着你自己的命,再来思考如何盘问我吧。”
纤羽,你不能死在这里,你的任务是活下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失去尊严也好,失去最重要的人也好,哪怕连自己都被黑暗所侵蚀,也必须活下去。哪怕仅仅是这条性命能够残存下来,你也要活着,然后,活到最后。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父亲……不,和那个所谓的【永恒方舟】到底有什么联系?”
“是呢,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在这件事情上面,也差不多要瞒不住了呢。
“我就是所谓的【策划者】。”
这一切的一切,说得过分一些……只不过是我手掌中的玩物罢了。
“醒……醒醒啊……”
我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就像是从狭窄石缝中留下的一点水流。
现在我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我拼尽全力,才勉强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一片朦胧的鹅黄色笼罩了我的全部视野,似真似幻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再次睡下去。我的身体里似乎响着一个声音,可是我怎样也无法分辨那是否真的存在,也无法听懂那内容如何。
只知道,那也许,是一些温柔的话语。
“明远,醒了么?”
“……你是,秋月?”
终于也能听清楚声音了,果然,再次确认自己睁开眼睛后,我的眼前出现了秋月优雅的身姿。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明亮的光芒在她脸颊的轮廓线上闪烁着,一切都如同童话里的场景般,分不清虚实。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景象没有改变,这是现实。
“是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
我急忙把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环视四周。我所躺着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平整石板,而周围混乱地散落着的尽是碎裂的砖块和看起来曾经是墙体的东西,整个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
我最后的记忆,绝对不是在这里中断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啊!”
即便秋月的表情十分平静,我还是难掩内心的惊讶。
“这得问你了,明远。”
听到低沉厚实的声音,我回过头来看见红凌的身影。他坐在一堆砖块上,一脸疲惫的表情,今天的事件应该已经给他造成了足够的精神创伤,毕竟在生死线上徘徊往返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事情。
“难道不是你通过某种超自然力量把整个建筑都炸了?”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侦探。”
想到超自然力量之前,先想想炸弹吧。说不定是谁在这里埋了相当多的炸药,然后“嘭”地一声,仓库就这样化为一地碎渣……等等,仓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仓库来着?
“明远,不记得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秋月疑惑地问道。
“我想想……脑子好乱。”
先是我们在列车上遭到一神秘炸弹狂人威胁,被迫一直加速向前冲,最后因为判断出那个人的骗局而停下了列车,然后我就冲了出去……我想干什么?
那个地址,事实上是离目的地不远处的一个仓库的地址,之所以能够知道,也算是多亏了纤羽的资料。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感谢她的准备,而对这次任务没有任何考虑的我,也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就当是经验教训记下吧。
那个时候,我所想的……
是的,那时候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他要找我,又为什么因为想要和我见面而做出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情。把我们卷进事件之中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他很可能就这么杀了人,就因为想要把我引过去这个无聊的理由而杀了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目的,而去杀人?
之后的事情,我想不起来,我怎么来到这里的,在这里做了什么,我都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只记得我应该来到了这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恶,怎么回事啊,我!
“……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只能听听其他人的说法了。
“是啊,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只看到纤羽和你都倒在这里了。感谢我吧,要不是我在场,你的灵魂已经升上不该升上的地方了。”
红凌的话前半句还行,后半句听不太懂,就当是在关心我好了。
我和纤羽?纤羽她……在那里要做什么?这也实在太没头绪了。
“红凌在说什么呢,什么也没发生。”
秋月看似温柔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不过让我很在意的是,为什么一眨眼之间红凌就以僵直的状态倒了下去呢?想必是太累了吧,一路这样过来也辛苦他了。
至于那副像是求救的表情,应该是错觉才对。
事件已经结束,不会有什么威胁我们性命的存在了。
“那,现在纤羽在哪里,铃兰呢?”
我本来是想问“为什么纤羽和我一起被发现”,或者是“为什么纤羽会和我在一起”,不过既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来这里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那问这个也是多此一举吧。
“纤羽醒得比较快,现在正在和铃兰一起处理些遗留问题。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
也是,仓库都倒了,总得有个人来赔。估计红凌抢夺列车驾驶权的事情也是很快就要暴露了的,就看事后处理的手段——在驾驶员还没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把他们绑了自己来操作,也是乱来的举动啊,虽然这建立在对自己人的信任之上,我还是不提倡这样的方法,这也是只有红凌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稍稍问一句,为什么你和纤羽两个人会一起倒在这里?”
秋月话锋一转,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问谁啊,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关于纤羽在那里的记忆我根本就一点都没有。不过,我不想让秋月知道那家伙的事情。
那个把人骗来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的,那个混账。
“真是个坏人,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啜泣。”
“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秋月的演技的确已经有点可怕了,是不是该请她担任话剧中的角色呢。
“纤羽也什么都不说,明远又失忆了,变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呢。”
“你越说我越害怕,还是算了。”
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还是忘了比较好。这种时候讨论两个人的秘密什么的,总觉得其中有很大的隐情。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前后有些说不过去。
“真是不知道谁来当这个冤大头。”
“当然是学校了,总不能让恐怖分子来付钱。”
秋月半开玩笑地说。
“你不去做交涉这些事吗,秋月?比起铃兰,你应该更适合这些才对。”
因为你想法比较黑暗——什么的,我怎么可能说出来。从正常角度考虑,心里越是隐藏着暗面,越有可能在谈判中抢占更大的便宜。若是能把平时和我斗嘴的那种劲头拿出来,学校啊负责人啊什么的都只是小菜吧。
“其实我们已经对此讨论过了,最后公平地决出了胜者。”
“这不是决斗吧?”
怎么才算公平来着?
“开玩笑的,只是证明了我比她更适合留在这里。”
“……我也觉得。”
虽然秋月在护理他人方面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但是如果是铃兰在这里,我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不定还会被骂个半死。一想到我和铃兰独处的场景,我就想要撞墙。
没有墙的话,地板大概也可以。
“明远真是会说话,要不要和我私奔呢?”
“这跨越了多少距离,我已经数不清了。”
秋月又笑了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我的回答太奇怪了吧。不过,现在却感觉没有什么反驳她的余力了,这种轻松的感觉……
“抱歉,只是觉得,我们只有活着的时候,才可以开这些玩笑啊。”
……是啊,我又何尝不这么觉得。如果我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再和别人开玩笑岂不是成了灵异现象。当然就我自身而言,死了的话也就开不了玩笑了。这么一想,再结合列车上的体验,我突然理解了些什么。
只是,还有些事情我不能就这样忘记了。
“……秋月,为什么你那时候……”
“我要保密。”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被直接挡住了。
秋月看着我,那视线好像永远不会从我身上移开,却带了些我不能理解的感情在里面,那是什么?明明秋月的视线,我是读得懂的。
她为什么说要和我一起死?
如果是那个约定的话,内容上总感觉有些出入。
“以后,决不允许你一个人去送死了。只要有我在,你的选项就只有‘让我死’和‘我们两个一起死’,记得了吗,明远?”
她梦呓般轻轻说道,就连她的眼神也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是约定。”
约定,是谁和谁啊……?
如果是我们三个人那时为了互相鼓励而说的,那完全不必当真啊。
我想要问,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承受秋月眼中闪烁着的那种奇妙的目光,于是我一声不响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果然,有些事情或许永远也不要知道比较好。她应该,不想让我问下去了。
那就不要再问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度过的时间?”
秋月突然这么问道,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事件,受到了打击?
“除了这个倒也没什么可记的了。”
之前的时间,对我来说能称得上是稍感平和的,仅次于与若世和哥哥在一起的,便是我与秋月和红凌度过的时间。一开始的我……应该,是没有一个朋友的,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的勇气。
直到某一天,我和红凌通过某个平和的意外认识了起来,我才稍稍感到一些心安。虽然这个人各种方面都不是怎么靠谱,但是,他至少还没有一次像那些人一样鄙夷我,仅此一点,我就已经很感激他了。
和在实际作战执行系里,我所遇到的那个人一样。
我和别人交往圈定的区间,一开始就是“不讨厌我就够了”,秋月和红凌已经对我非常好,我没有任何不满,相反还十分感激。但是,没有人可以像若世那样,温柔地对待着我。
秋月也好,红凌也好,他们是特别的,却不是无可替代的。
四年就这么过去了,我从刚刚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普通人从生下来到现在,所获得的,可能都比我这四年要多得多。没有意义,许多人曾经这样评论过我的人生。
这四年本应在几个小时前终止的,我却拼命想要把它救回来。说是为了让大家活下来,其实,我想应该也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不想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可我依旧对这里的某些事物有一些留恋。
所以,我才会选择不放弃。
至少,是为了若世而没有放弃,这样也许更说得过去。
“明远,你觉得——这是个你应该离开的地方?”
秋月又问道。
“……”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想要离开,可是却不想回答,何等的矛盾。因为如果不是有这些条条框框的禁锢,我愿意和秋月还有红凌永远作为朋友一起生活下去。可是我做出那个决定,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在我的心中,或许已经没有逃离这里重要。
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可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感到异样地哀伤。
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如果你离开的话,或许有人会因为你而感到寂寞,你知不知道?”
秋月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却没有一点伤感的气息。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怜悯之类的感觉,但是我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
“会有,那样的人……?”
假设一下,我离开了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变化?
他们都会向着各自的目标去奋斗,这份努力与最后得来的成果,与我这个人存在与否丝毫没有关系。这样想来,就连我占用着他们的某段时光,都只能被称为是一种浪费,最后也许会被遗忘,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明远你太小看自己了哦。”
“我还觉得最近有些骄傲了,要改正一下才行。”
对于世界来说,我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四年之前,那个已经活了十二年的我,就应该承载着现在的这一切,这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未来而死。不必让这一切都发生,成为过去,而是在那时就将这未来狠狠击碎就好了。
“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明远……”
秋月突然把目光对准了我。
“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一切都扭曲了,可是,有些事实或者是感情,也只是【扭曲】了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听懂,然而,秋月也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它们依然存在,只不过,想要察觉到它们……却是很难做到的事。”
说到这里,秋月低下了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硬要说如何才能做到,也许,只能在失去的时候了。”
夕阳大半沉入了地平线下,微弱的光芒照耀着我们。而远处的城市早已经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耀着了。我和秋月还有醒来的红凌开着手电筒玩起了从列车上顺来的纸牌,期间红凌似乎又开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僵直着再一次倒下。
这不会是什么疾病吧。
顺带一提在纸牌游戏里,秋月以无双的诈术获得了大部分的胜利。
“是引擎的声音……有车来了?”
秋月的声音惊醒了我,果然,我的耳边有如同蚊虫的声音鸣响着。我看了看四周,瓦砾早已经被染上了灰暗的颜色。
“红凌,醒醒,有车来了。”
“嗯……?哦,真的!”
他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猛地跳了起来,这个,我觉得真的需要治疗。
“是铃兰她们,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啊。”
车缓缓接近这片废墟,而我们也来到了废墟的边缘处,秋月说的没错,那个一跳下车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的小个子,除了铃兰还会有谁。至于后面那个站在车子旁边的,应该是纤羽吧。
我做好了防御的准备,铃兰,在我眼里和猛兽没有区别。
而红凌则是彻底放下了自己的双手,一副沉迷于什么之中的表情。难道是受虐待的嗜好觉醒了吗,这个就算是身为逻辑与心理学系学生的我也没有办法处理的。
“……铃兰,麻烦你了。”
“没什么。”
最后还是秋月向她搭话了,这样铃兰的态度才稍显缓和。接着她看到了我,然后露出了看到什么脏东西的憎恶表情,又“哼!”的一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只要不和那家伙在一起就行。”
“我就那么让人厌恶吗?”
我不由得回嘴了,糟糕。
“啊呀,之前的话都当做没说过么?”
这时候秋月走到我们两个中间给我们打圆场,不过这话怎么也不像是调停的时候该说的话,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呢。
“什,什么没说过啊!我可是好好说过了的!”
“但是这样子算什么呢,很快就会被讨厌的,然后不就事与愿违了?”
“我,我才不在乎,被那种家伙讨厌什么的!讨厌就讨厌,关我什么事!”
已经越来越不明真相了。听铃兰的语气,是被秋月以某种方式戏弄了吗,那为什么中间又会提到我,大概我已经被这家伙当做顺手的出气筒了吧。一想到我悲惨的命运,我就想要哀叹。
……为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
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而口中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总之先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今天晚上就想回去呢。”
秋月打了个哈欠。
“这个不用担心,似乎回去的列车已经被准备好了,因为恐怖事件刚发生,所以根本没什么人会坐呢,等一两个人也是自然的事情。”
铃兰的语气似乎有些得意,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包车?没想到还能体会到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把那群疯掉的科学家们赶下车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真心地这样想着。以后应该也不会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吧。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
秋月说着就自顾自地向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走啊,还在等什么?”
突然被铃兰骂了,这是什么情况。
没办法,我只能拖起又一次陷入了未知的混沌状态的红凌,跟着秋月走。
“先说好了,我可根本没和秋月谈过什么条件的,也根本没有讨论过关于你的事情。总之我也没有对此感到在意,明白了吗?”
“……好好,我明白了。”
既然这么说了,不是很在意么。
“也不要脸红!”
“……哦。”
我哪有脸红……是啊,现在是黄昏到夜晚的转折期,我看了看铃兰的脸颊,果然也是被黑暗中的微弱光芒染上了绯红的颜色。只是这颜色怎么看也觉得有点过分了,是阳光角度的问题吧。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向着车的方向,也就是回去的方向走着。
我最后也没能问出口——纤羽那时候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还有,秋月的那句“约定”的意义。
也许问了,也只是多此一举。
“大家,这次的事情……”
纤羽独自站在一边,看着我们这边的四个人。她的眼神里,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感情,但是,她低下了自己的头。
“都是我的错。”
我们谁都没有回答。
这个回答,我们是没有权利说出来的。
“这次的前前后后,秋月已经和我讨论过了。关于手续方面的一系列问题,的确是我在这方面考虑得不够周全,引来大家的怀疑与猜测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纤羽,如果我是你家的人……我可是绝不会把你放上这样的列车的。”
秋月第一个上前,拍了拍纤羽的肩。
如果这一切都是纤羽家族的阴谋,那么纤羽自己也不必与我们一同死去。事实上如果不是我那时略带冲动的决断,我们真的会死。不管家族方面怎么想,纤羽是清白的……至少我这么认为。
认真的态度,还有那份独特的冷静,说实在的,纤羽这样的队友也是不可多得——面对着抬起头来的纤羽,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尽己所能地笑着。
如果那份笑容能够传递到她心里就好了。
“……谢谢大家,作为这个小队的队长,真是太好了。”
虽然她这么说着,可是我发现了,即便是在已经接近完全黑暗的环境里。
纤羽,最后也没有露出笑容。
“最后还是这个结果……也就是说,我想要埋下的种子,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地加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么?”
我反复观看着录像,真是耐人寻味的一幕。
到最后,落下的碎石也没有击中他们两个,不如说,是纤羽勉强自己才把他救了下来,那种拼命的劲头,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要救他,纤羽?是因为你的责任心,还是说,仅仅是因为想要亲手和他做个了断而已?”
我当然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一切,自然也了解了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的某种奇妙的联系,但是我实在是猜不透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能看到的仅限于表象,而隐藏在这之中的真实,我是触摸不到的。
“那么,不管怎样都好。最后你们两个……”
这还真是个艰难的任务,不过,我必须去实现。
否则我的【过去】将毫无意义。
“话说回来,K那家伙长进了不少。”
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甚至把自己的王牌都拿给我看,同时也具备了和我同归于尽的决意,假如真的是这样,那我活下来也一定是奇迹。K是个聪明人,他把一切都算到了,按理说付出了努力就该得到回报。
先是让自己的手下送去情报,暗示自己的意图。
又假装在列车底盘安放炸弹,尽管技术都是真枪实弹,却其实根本都没有用上,甚至还发了论文来引导他们走向绝望,真是个坏家伙。
引诱他到那里去,并且成功逼我现身。
又准备了如此多的杀招。
即便如此,我也活了下来。
“……那一枪,如果我说是随便打出来的,他是不是会气得要死啊。”
并不是我经过苦练而掌握了更高深的技巧,也并不是我为了今天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反过来我什么都没做。
而是命运如此安排。
命运要我赢到最后,毫无道理的必然。
——这是不是对在命运之下苦苦挣扎的人们,最大的讽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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