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今天是安全归来后的第三天，校方出于心理健康考虑，给我们放了个假。毕竟是刚从死亡线上回来，根本就没办法立刻恢复正常的生活。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夸张，但是我现在真的处于无法学习……其实一直也根本就没法学习，这样的状态。
只是比以往，我又得考虑更多的事情。
“我……”
总算活下来了的我，现在也没有了任何放松的心情。或许在列车上的时间，我想的都是怎样能够活下去，从来没有认真地分析过全局，结果就是到最后也一直被别人牵着走。
我记得我似乎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被称为K的人。
报纸上早已经开始了对他的口诛笔伐，在我看来，那不过是编辑部的各位也想发泄一下自己恐惧的心情。毕竟，在无月之城的范围内也能发生这样的事件，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可是，不管是谁，至少他成功了。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
还有一点，就是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这其中的理由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见到这起事件的真正的原因，以及，有没有问出这一切的真相？失去的记忆就像一滩浓厚的墨水，在我的脑海里乱涂乱画，让我心烦意乱却也是在无可奈何。
从始至终，他的行动都指向了一点。一开始给我提示也好，列车上故意说出我的名字也好——引起我的注意，最后，把我引到指定的地方。然后，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耗费了如此苦心，他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是杀了我？如果他想这样，大可以更简单行事，直接把炸弹引爆就可以了。
那么，是为了什么？
这只能说明一点，我身上存在着某些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这价值是什么？我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要说我与别人之间有什么不同，或者说，我身上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就是在家族的地位了。可这也完全说不通，在场的纤羽、秋月、铃兰都拥有比我更高的地位与权力，如果只是有关于这方面，我应该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用我来要挟家族……恐怕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终究也没能够得到什么像样的答案，这个问题也许会让我困惑很久。
最后一个我觉得有些意外的，就是纤羽了。
并不是对她的表现有什么非议，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她是很优秀的。只是，出发前的那个情况，以及最后我们同时在那片废墟被发现。这些如果是真的，那么也实在是有够奇怪的——纤羽能够找到那个目的地的方法，无非是解出相同的密码，尾随我，或是提前就知道这个地址的意义。
第一种的话，她为什么没有出面阻止这事件的发生？她应该能看得出来这些举动是针对谁，再加上她掌握了密码的信息，就不可能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不出面来拯救所有人——至少，也是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种的话，倒是比较有可能，问题在于我的记忆混乱和模糊，甚至根本就几乎没有到了那个地方之后的记忆，所以这点是无从考证的。
如果是第三个可能性，那问题就大了。所以我很想问的是，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之中，是否会有什么线索出现？
只要问纤羽，或许就可以得到这些事情的答案。
——而且事后仔细一想，其实我们早就漏过了许多重要的细节。
比如说，犯罪声明出现的时间问题。
尽管可以假定那个犯人潜入了列车，但是那个犯罪声明给得实在是太早了。列车未能脱离无月之城的管辖范围，这对计划的执行有相当的风险，虽然最后可以认定为他为我留了充足的解决时间，可他有什么自信让这辆列车开出无月之城？
再者，他针对我做出这次恐怖袭击，就是说，他至少知道我在这辆列车上。
在站台处有人给了我解决问题的关键——那张纸条。
整个过程的确有着十分顺畅的执行效果，可是，“无月之城”这个大前提摆在这里，怎么也想不出来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除非，他的实力已经渗透进无月之城，这个侦探所建立所统治的城市……
说得通，但是，可行性问题上，终究……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那样的话，这个城市早就该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危险了，真亏这些人能活到现在。放任这种行为，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受害，这种原则上的问题，无月之城的领导者应该不会不清楚。
“可除此以外，也无法解释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愚钝，只能想到这些显而易见的……
总而言之，这个人看上了我的某种【价值】。
……我又能，有什么价值，值得被如此对待？
真是笑话。
大概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我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而已，活下来，大概只是因为运气好。运气不好的话，我就会在那里死去。
那个时候如果我犹豫了，列车可能就会撞毁，所以说，我大概只是碰巧活下来了而已，一切都在我的主导下运转着，这是我的命运，我所做的的，别人，是根本没办法干预我最后的选择的。
这么不可控的计划，就算是我，也会觉得难以执行，或者根本就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更何况，如果是那个“K”……那个全世界都在追逐的杀手……他所做的行动，会是这么欠缺考虑的？
或许我在那个时候死去的话，似乎也不用为此而思考太多了。
简单来想，这只不过是一次恐怖袭击，我活下来了，就行了。
“……若世，这样的我活下来，是为什么呢？”
我以为，我一直是因为你而活了下来，也自然要把你的事情放在第一位，那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我没有为了你，而选择让自己活下去？
为什么我会选择，让自己……？
结果，这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也许我终究，没有把若世当成最重要的人来看待。因为是我在活着，所以，我所做的可能都只是满足了自己的想法，而没有考虑到别人的心情。
明明我没有资格这样做啊。
又或者是，我沉醉于这个世界所宣扬的舍己为人的道德，最后在那一点满足的感觉中死去，这才是，我这种人的命运。
为了四年前就该死去的某个人能够继续活下来，而诞生的悲剧的命运。
那就是，【我】的存在。
“我究竟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短暂而破碎的回忆里，总有一个诡异的影子挥之不去。在平时，和秋月还有红凌一起的时候，心情或许要好一些，但是，终究是改变不了的，那一堵墙就在我面前，即使现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在我面前。
我……本来不属于这里啊。
“呵呵……哈哈哈哈……”
我突然笑了起来。
觉得很难过，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笑出声来。
比起秋月和红凌，我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甚至可以被自己放在天平上随意称量，最后随意丢弃的存在。没有了他们的我，在这城市里还剩下什么？即便我继续留在这里，我又能把什么留在自己身边？
——只有这条生命，微不足道的生命了啊。
这种时候，可能嘲笑这个不中用的自己就够了，嘲笑这个什么都没有，却在做着无聊幻想的自己就够了。
为什么……连我这样的人，都可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呢。
诞生在这个，如此美好的世界上呢。
“……几点了，饿死了啊。”
外面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大概已经是晚上了。再怎么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的我，最后还是决定起来喝点水。既然活着，那就不要用最悲剧的方法渴死或者饿死了，所以我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下了楼之后，倒不用坐电车，我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自从我独居，这个地方我常来。
这个地方有很多店铺，显然可以在这里想办法填饱肚子，只不过我身上的钱实在是太少了，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可能攒下一整天的生活费才能吃上一点。
要是哪天所有人都能吃到那样的东西就好了。
“咕咚。”
最后选择了自动售货机，鉴于沙漠中心的气候，夜晚的温度实在过低，这里也是有热饮出售的。
我拿起了那罐咖啡，温暖的感觉传到了手心。
“果然还是活着比较好。”
死了的话，至少我什么也没有把握住。而就算是多么卑贱地活着，我仍然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温暖。不管是若世还是我的朋友们，我随时都可以回想起他们的样子，这样我的心里也会泛起些许暖流。
我错了？我所做的，是错误的吗？
如果从现在的角度看，我做的没错，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可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快乐。
因为我的做法，别人获得了生存的机会，这很好。
可是，有谁想过，这种结局产生的几率是多么微小？一步走错，可能现在已经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如果是别人这么做，或许，我会视那个人为英雄，即便崇拜着某人，那样的我也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要说谁受到了伤害，那也只能是——【英雄】了。
我所做的，其实什么也换不回来，还有着失去生命的危险，那么我为什么，会去做呢？为什么会想要去拯救其他人？
是因为道德？不，在生死面前道德应该不适用了才对，我也一直都思考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来，别人都无所谓。我那么想要保护自己……
却与最后的结果，背道而驰了。
“因为……我是个，温柔的人？”
我回想起，那时的那句话来。若世这样说我，她一定认为我是善良的，可是啊，如果我真的那样珍视我身边的一切，在那时我就不会犹豫。温柔的人，必定要是强大的人，那样就不必做出选择，直接通向最好的结局就好了。
“那么，我的温柔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我，如果我不是个强大的人。
那么我的犹豫，就只是单纯的懦弱罢了。
第二天早晨，我收到了一张来自爱沙尼亚的贺卡，如果说谁会在那么远的地方给我来信，那就只有哥哥了。
还是航空邮件，满费钱的。我看了看上面标注的优先级，也就是说，哥哥在两天前把它寄了出去，他在那里应该也是执行着重要的任务。真是的，果然哥哥还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关心我吧。
“努力要适度，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也许活到现在都算是走运了。
你一定不知道这边发生了这么爆炸性的事件。
“这么一想，说不定是哥哥的祝福给我运气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如此在乎我，我或许就能拥有一些微薄的存在意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支撑起了现在的我。
而且死去的话，也还会有人为我悲伤。
我想起秋月的泪水。
——什么啊，这就足够了。
如果我死的时候，还会有人为我祝福。那么，即使我安心死去也不要紧了。
我不会放弃自己承诺过的约定，因为我还活着。只要能够活下去，我一定就可以看到更好的景色，虽说过去我一直都在经历着某种意义上的煎熬，但是这个世界应该还在某处存在着更多的美好。
这份美好经过我，也一定能够传达给她。
不管我所做的是对是错，我逃过了一劫，也就不要再计较这些得失了。反正我从前也没受过什么公正地对待，这次就算命运对我不公也好，让我活下来践行约定就可以。
一切都可以就这么过去。
其实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我就可以在既定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这只是一段插曲，稍稍有些波澜壮阔的插曲。
“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两件事改变不了的。”
否则，我早就该有所改变了才对。
“嗯……”
回归学校的那一天，纤羽告诉我们要全员集合。因为那天下午是没有什么课程的，所以我和红凌按照往常的习惯去放纵自己。按他的话说，“人生应该多享受才对”，我自己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于是，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两人闲得没事开始了对话。
“那个，你女人缘太好了吧。”
“什么意思？”
我要是女人缘好，兴许还会过上愉快的校园生活。事实上，我这样的一般人似乎引起不了异性的注意，至少只有相貌也好——可我只能算是五官还算端正的级别，帅气什么的那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再说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学业。
空有相貌在我看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消失。
“秋月很生气哦。”
“哈？”
“你对秋月做了什么？我可没见过她一整天不理你啊。”
“什么叫不可原谅，说得这么难听。”
说的也是，今天早上的上课过程中，秋月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以至于我现在还没发觉什么异常。我个人觉得，她不和我说话倒还比较正常。
——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至少要给点缓冲的时间。
我并不打算一一去思考那些话的深意，但是，至少我把它们记住了。因为那些话从秋月口中说出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是说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特别悲惨的事情，而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对。
如果我能看清所有一切的来龙去脉……的话，也许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而且你还和纤羽度过了如此美妙的二人时光……”
“我们换个位置怎么样？”
现在还没搞清楚的一片混沌的时间，为什么红凌就可以证据确凿般用“如此美妙”来形容。这家伙就算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内在的东西也永远改不掉，该说是乐天还是欲求不满呢。
“总之你要向我道歉。”
“我没这意向。”
怪异的对话结束之时，我们已经来到了约定好的目的地——第一次小队集合时的那个花园。现在的我并不需要担心有人偷听我们之间的对话，然后挂出来进行评论什么的。
因为这里空无一人。
“啊哈？”
我的拳头狠狠地砸在红凌的头上，我不知不觉培养出了习惯，一听到这种类似打地鼠的感叹声，我都会做出反应。
尤其是在遇到红凌之后，我的反应日渐超越了道德的束缚，开始向法律的界限隆隆开进。真希望这不会是一条通向同归于尽的道路。
“不在啊。”
“我们两个单身男孩，被三个女孩子放了鸽子，是这种情况？”
“你说的没错，但是那说法令我异常不爽。”
真的有点不爽，本来约好要在这里的，她们哪里去了？
长椅上的确没有人，但是有一张被圆珠笔压着的蓝色纸条。不是巧合的话，我只能这么认为了——这鸽子放得有水平。
红凌走上去翻了翻，确实除了这点东西之外，没有别的可以称得上是“东西”的物品留在长椅上。
“这什么啊？”
我随手拿了起来，上面香水的气味很熟悉。肯定是她们三个中的一个，但是具体是谁，我可没空去记了。话说扑到女生身上闻香水的味道应该算是犯罪吧，不行不行。
“……地址？”
是学生活动大楼的一个地址，大概，是想让我们到那里去，也就是说转移了根据地。既然如此直接说或者用手机联系不就好了，搞得这么麻烦。我可是急切地想要给自己补眠来着。
“原来我们真的专业了。”
红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我把纸条塞进了口袋，真是的，看来这事情想要解决还麻烦得很。快点结束吧，我这样想着，今天可是特价日，想要省钱必须留些手段。
“喂，别想着独占这一切！”
“那就都给你了。”
——反正都给你也无所谓，我完全看不到这一切有幸福的因子存在着。不如说我还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点阴冷的气息。话说，刻意搞出这么麻烦的东西，是谁的风格来着？
“你这个凌驾于现实之上的桃花男！咕！”
红凌的脸肿了起来。
我的右手，最近有点不听使唤。
这个地方，说实在的，在这里学习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以前的话，因为会作为运动会时的后勤楼，所以应该来过。也就是说，我被毫无疑问地扣上了后勤的帽子。
这个学院，除了五系的教学楼、实战场地、办公大楼、运动场和体育馆外，还有一栋独立于所有事务之外的大楼，这就是“学生活动大楼”。
有许多人称半夜的它为“鬼楼”。
这个学校百分之百的灵异故事，都与此处有关。这并不奇怪，这所学校的学生，几乎没有一年存活率达到百分之百，所以这些传言就会变得看似非常可信。传说中会有晚上把自己吊在活动室里面的大叔之类的——这已经是最普通的了。
白天这里很热闹，各个小队和社团还有学生会都在这里办公，晚上的话，这里就是一片死寂了，八点整校门会毫不留情地关闭。也据称没有半夜进去而能完整的出来的人，在我看来大概是没有人在半夜进去过的缘故。
现在我来到这里，不用说明了，这一定是我们的小队申请获得了许可，所以搞到了一间房间——作为平时的活动室。
“不过啊……”
在大门前的表格显示，我们的活动处在六楼，最靠近学校大门的那边的那一间，理论上的灵异高发区。在我看来，大概是从高的楼层坠落的人比较容易死的缘故，不过大家肯定不会相信这么逊的灵异故事。
我真心希望这只是巧合。
“你这么一睡不醒，我可要把你丢下了。”
“啊、啊？什么？”
红岭的意识似乎刚刚恢复，仅仅凭借自身的本能就能跟我上到六楼，也算是不错的本事了。看来刚才那拳恰到好处，没有留下后遗症。
“我、做了什么？只记得我看到了那张纸……那纸上写的什么？”
“叫我们到这里来集合，在六楼，走吧。”
“哦……”
“怎么了？”
“不，没什么事。”
总觉得，好像会想起什么东西似的，不过这大概是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高楼恐惧症之类的……只要没事的时候不再来就行了。
“发什么呆啊，哦，向左走是吧？”
红凌抢先一步走到我的前面，我听到他的话之后，也跟着他往前走。
刚才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了，没错，一种名为杀气的气场。但是我实在没有拿自己来试验的勇气，而且，身前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对不起了，红凌。
我侧过身去，红凌领会到了我的意思，手已经搭上了门板。
“谢谢你了兄弟！我一定要来个最帅气的出场。”
我才要谢谢你。
光洁而干净的木门，从某种意义上讲，子弹是可以穿透它的，不过如果是爆炸弹头，可能就会在之前爆炸。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
然后，我所想的一切就在下一刻化为现实。
“砰！”
门上开了个洞，不，应该是爆炸了……真的，就在我的面前。当然我没能亲眼目睹，因为我的前面……红凌的手还在门把上。
“呜啊！”
我急忙闪开，双手交叉护住头部，这样应该能保护住自己——只是自己而已，前面的那位已经被我毫不犹豫地牺牲了。
……可是在我面前的，却是与刚才的场景完全无法在常理下共存的景象。
“哎呀，明远……你躲过了？真是的，门板钱算是白出了呢……”
秋月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而且还如此令人不寒而栗。她的手上拿着的那把枪——哦哦，沙漠之鹰，这么暴力的家伙，怪不得。
那微笑看上去总是缠绕着黑色的迷雾，可能是我昨晚没睡好。
门居然爆炸了，这不像是追求安全性的子弹——大概，是安放了少许炸药，看来秋月是来真的。
我默默地把他拖了进来，放在一张椅子上。然后，静静地等待着迟来的审判。
虽然我从来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出于对受审者视觉上的仅有照顾（我猜的），秋月把她长长的，如同锦缎般明亮的黑色秀发束了起来，仅有两段纤细的发丝从两肩前垂下。
和她完美的脸庞搭配得无可挑剔。
是要出席重要的场合？如果今天如果有的话，就不要做这种野蛮的举动比较好，至少会影响到心情啊。
我看了看其他两人。
“嗯……很好喝。”
纤羽冷静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金色的长发还是披散在背后。换上正常校服的她沉稳的样子似乎令人很安心。
不过这理由太过牵强了，只不过是普通的水而已有什么好喝的。
看来她帮不上忙。
我又将目光转向铃兰。
“我没有关心你的理由吧？”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于是我以最快的速度转头，甚至连她的表情也没看上一眼。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直接跪下恐怕也没有原谅的余地。
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秋月很可怕。
“那么，我做了什么？”
我保持着仅有的笑容，以最轻柔的语气问道。
“嗯，做了什么，对吧？”
秋月马上就要点出事情的中心了，不过她的眼神看起来很幽怨，这令我更加执着于事情的真相。
也许会有意外的结果？其实我一直在丢失着记忆么？
“咳，啊……”
纤羽的手指轻触双唇同时站起来走向我们这边，示意这样的争论必须结束了。秋月不情愿的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似乎是为了避免我的目光所带给她的污染。
“反正是明远有问题，纤羽你认为呢？”
“就算你这么说……”
纤羽摇了摇头，我是个这么难以评价的人么。
“嗯，今天大家到这里来……那个，秋月……”
纤羽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秋月强硬地拉进怀里一把抱住，难道又是想用她来出气么。至于铃兰则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锐利的眼神插在我身上，好痛。
“……主要是关于小队的问题，总之是建立好了。也许这只是我一时冲动所造成的结果，不过，还是希望以后也能继续下去。那个……不要揉……”
秋月过分地对着纤羽的脸颊揉来揉去，这时的纤羽意外显得可爱。
不过看起来有点疼。
“秋月，明远的那件事先搁到一边好不好？”
铃兰拉住了秋月快速操作着的手，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而且深明大义的样子，可实际上她自己的眼神也异常危险。
她没说就这么算了。
“……好吧。”
纤羽终于被解放了，看起来超不情愿的她，为什么没有全力抵抗秋月呢。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事情。”
她认真地看着我们，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袋子，还是有一定实感的。
“谁需要任务的奖金？虽然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这只能算是一点补偿……”
“我。”
我下意识的反应过来，想要收回时已经太晚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忠实于自己的欲望没什么不好，问题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说了。
显得我很低端。
说实在的，任务本来不值什么钱，但是我对于金钱的渴望达到了每元都要争取的地步，和她们这些出身优越的大小姐们不一样……
“那个，红凌同学也需要么？”
用上了同学两字，足以证明纤羽对他的戒心还是很重的。这家伙，表现最好的地方没让人看到，偏偏大部分相处的时间都躺在地上，怎么能让人安心下来。换我是纤羽的话，大概会避之不及吧。
“额……额？”
他没有恢复清醒的状态。
“他其实挺有钱的呢，毕竟是黑市里的重要人物，收入应该不低来着。”
我阐述了事实。
“黑市？是卖黑心商品的地方？”
反倒是纤羽的反应让我惊讶了一下，她一直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总之她对这东西理解还不深。
“难道你一直都是……从正规渠道订购的枪和弹药？”
“除此以外还有别的方法？”
纤羽投来怀疑的眼神。
我的天哪，这么纯洁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来说，现在大部分的枪支都会以较低廉的价格在地下市场里流通，所以很多学生都懂得在那里买东西，价格低就不说了，服务态度也比较赞，还可以随心所欲地请专业人士帮忙改造。
缺点只是质量不太保证，还和法律有点过不去。
至于正规的东西，因为国家对于武器的管制相当严格，三进三出的规定让各种武器价格瞬间暴涨，以学生对枪支的消耗程度，没有一定经济实力在这方面还是会显得有点吃力的。而黑市正是为此而生，虽然也拥有正规手续，但是价格却低了不少，这里面的具体操作细节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为了省钱还有照顾红凌的生意，连秋月这种不差钱的也入了坑。虽然有钱人一般都不会用那些质量不好的东西，但是周围的人好多都搞到了，耳濡目染之下至少也该有所知晓才对啊……
“原来如此……红凌同学，对法律也相当漠视呢。”
纤羽默默地把所有的钱递给了我，看来她不想让法律的破坏者得到更多的收入了。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是欣然收下了。
“等等，明远。你最近生活很困难么？”
秋月微笑着说。微笑对现在的她很不正常，她越显得温柔可人，我就越感到不正常。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这到底是什么阴谋呢？
“当然。”
总之我很缺钱这是不争的事实，手头宽裕些的话，生活也会快乐。
“那么，就由我来负责你的早餐好了？可以省下好一笔开支呢。”
我想起了那天早上饼干的味道，的确挺不错的，不过。
“不行。”
吃人嘴短的道理我懂，被秋月抓住把柄的感觉尤其不好。现在的秋月让我直观感觉很危险，这点从倒在地上的那位就可以清晰地看出来。
“哎，有什么要紧嘛，说不定还可以趁机会做些舒服的事情哦？”
“是让你舒服的事情吧。”
秋月只要欺负别人就会很开心，我预见到了。
“哦，这样子啊……那，干脆就让铃兰照顾你好了？反正我不行……只要是女孩子明远就不会反对的吧？”
“哎？”“哈？”
我和铃兰同时惊叫出声，这是什么逻辑？最后那个明显是在变相污蔑我！
“让我来照顾这家伙的话……我，我……”
“秋月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不对！总之我和天敌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她现在打算拿枪对准我啊！这个违反校规了，违反校规啊！
……回想起来，以前我们以家族之间的名义交流的时候，铃兰的暴力就已经开始了，而那居然被大人们视为两人关系友好的证明，这点我绝不承认。难道两个小孩子缠斗在一起就算是关系好么，而且总是她来缠我的……
“这个……总之先冷静一下好吗？”
纤羽似乎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气氛了，也对，现在我们三个之间就像横了个火药桶，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引爆的危险，而且其他人还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从纤羽这个外人看来肯定是很麻烦的情况吧。
“……也是呢，你这条命就先留着吧？”
铃兰不服气似的说道。即便是疑问句，至于说的这么狠吗……
“秋月也不要老是开这种玩笑啊。”
虽然不是我想这么认为，秋月对我和铃兰之间的关系很有兴趣，毕竟和两个人交往都还不错，但是明知道会变成这样还要来煽风点火是不是有点恶作剧过头了？
“哎，玩笑呢……”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还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总之这件事我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既然奖金也分配完成，那么接下来就是小队的事务……据我了解的情况，大家都不是太需要小队带来的收益，那么我提议将小队的活动收缩一下。”
继续说下去的纤羽，倒是提到了让我感到意外的内容。
没问题是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要主动收缩小队的活动呢？在我的眼里，精英学生们不都是通过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实力的么，而多刷任务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纤羽你很忙？”
“是的，个人方面。”
秋月的发问倒是让我感觉以前纤羽很闲的样子。
“我是无所谓呢，大概近期碰到任务什么的字眼都会难过呐。”
她转过身来，温柔而残忍的眼神瞄准了我。
“比起这个，明远，还有事情要好好说明一下。”
“你不知道什么叫忘记吗？”
本以为经过了多轮对话她已经把这事情忘了！这样的话，我就只能通过提前切入主题来回避秋月的威胁了。
“而且我有些话要和纤羽说，所以可以先等一下么？”
“不等。”
好快的回答，而且我似乎感觉到秋月的怒气在上升了，哇，像鬼。
“可那是很重要的事情，有点紧急。”
“比我重要？”
“暂时是。”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阵。
“你给我记住，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难受，要死了。”
秋月掩面跑出了大门，不知为何铃兰也被她拽走了，听铃兰的话语，她似乎很痛苦——因为被拽住了领结。在残忍对待我这一点上，她们很有可能是同一阵营的，想想就让人感觉可怕。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纤羽，还有尚未恢复意识的红凌。
“……那么明远，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单独谈？”
纤羽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即便见识了我们的闹剧。
“不，只是因为她们自己跑掉了而已。”
我觉得她们在不在场应该都无所谓，毕竟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不如说，她们不在的话我还要费时间解释。现在已经变成了更麻烦的事态，鉴于我不知道怎么联系纤羽，所以还是先和她说了比较好。
“那么，说吧。”
她面对着我，那湛蓝色的眼瞳，突然像是在锁定着我。明明是我在提出请求，却像是被她的气势压倒了一样。
“那个时候，我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发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问得很模糊，但是这里面的意思她也应该懂得。那个谜团，不管怎么说我都想要知道它里面的真实。
“你不记得了……”
纤羽自言自语着把目光移开了，然后继续说。
“那个时候你像是被什么指引着一样跑了出去，而我只是跟着你到那里，却遇见了两个不知名的恐怖分子。他们之间似乎起了什么纷争，完全不把倒在地上的你放在眼里一样……最后他们中的一方引爆了炸药，而我也因为冲击而失去了意识。”
“这样……啊。”
总感觉，又是那个家伙在随意操纵我的身体了。
纤羽没有在这种事情上骗我的理由，因为大部分事件都已近被媒体披露了，我这样的小插曲应该没什么可操作的必要。
结果到最后纤羽也没有得到什么收获。
“虽然不太清楚你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意义……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再独自行事了，因为这并不是只关系到你一个人的事情。”
她认真地叮嘱我。
“下次……对了，我还是先把正题说了。”
“那是什么？”
既然已经确认了这次的始末，那么我也……我也可以没什么遗憾地说了。
“……我要，退出这个小队。”
我说了出来，虽然声音可能有点颤抖。
这是我的最后选择。
“……虽然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你的理由是？”
她这么说着，我根本就看不出那平淡的表情里有什么疑问。好像这一切，都已经被她猜中了似的。
“因为我知道了，我不能背负同伴们的性命。”
我在那一瞬间，决定自己生死的那一瞬间，犹豫了。
如果我只是一个人，那么这样的决定是很简单的，可我不是。我还有若世在，她，是我必须要保护的人。我不够强大，不能创造自己的选项，所以我宁可逃避，也绝对不想再次站在那样的天平面前。
将自己，与他人的性命……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结果上而言，你救了大家。”
纤羽提出了反论，这的确是事实。
“可那是运气，决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能够出现的东西。如果我再次遇到那样的情况，我……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也说不定。”
我也许会为了自己，而将他人的性命作为燔祭。
“我理解你的想法，如果是我的话，也许……真的会选择牺牲别人。”
纤羽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她明确地表示会牺牲队友……这倒像是两个熟人之间的悄悄话内容了。
“因为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理由。”
她站了起来，一双眼瞳突然变得冷厉无比，我甚至被吓得有些发抖。那样的执念，我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没有看见过，就好像她背负着世界上最沉重的责任一样，那样的气势让我感到战栗。
“说到这里，明远你记得吗？大概就在四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事故。”
她偏过头去，看向窗外，那里有着改造成越野训练场地的田径场。我们自然是不会使用，但是每天都会有大量实际作战执行系的家伙们在那里训练吧，也就是所谓的加班之类的。
“四年前……？”
大概就是我醒来不久时候的事情，还有，联系到这里的话……我点了点头，四年的记忆，即便是我的大脑也能轻松装下。
“没错，运动会。那时就算是初中的人也会到这里来进行比赛，大家都来到了这里。”
……那可真是不愿意多提的记忆啊。我开始了被嘲笑，被讥讽，被视为无能者的日子。现在我的命运沦落至此，大概从那时就埋下了伏笔……不过，那时的我做了些什么？
“然后啊，一个女孩子被发现从六楼的楼梯上坠落了。”
……
哎？
为什么我的脑袋里自动浮现出了什么画面……那样的真实，那个娇小得就像是玻璃娃娃的女孩，从坚硬的楼梯上滚落的样子。
“我……”
“想起来了？对，那个时候，你也在场是不是？”
纤羽终于说到了重点，把记忆的最后一丝枷锁也无情地剥离开来，剩下来的那份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浸满了鲜血。我，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来着……
纤羽走到我的身边，明明她要更矮一些，却给我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似乎她已经手执道义之剑，要将我斩落于马下。
“我，我把她……”
“你终于记起来了呢……”
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忘记了？是啊，在若世出现之前的那些时日，充斥着我梦境的那些可怕的回忆——直到四年之后的今天，我的脑海中还是未能遗忘，只是将它们锁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等待着终有一天……
能真正地忘记……
在那个被阳光染黄的楼梯转角，我做出了不可被原谅的事情。
“那么，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无意义的话……那个女孩，后来变得怎样你知道么？”
纤羽看着我，我低下了头。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本来已经打算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还有，她，为什么知道……
“她啊，原本是天才。比我，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有才能，可是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能上学了，受了很重的伤，甚至有残疾的危险。不过经历了一段时间后，总算是被救了回来，现在总算已经好多了。”
纤羽一字一句地说着，对我来说就如同法官的审判。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里面似乎蕴含着最纯净的湛蓝火焰，能够把我燃烧殆尽的火焰，那一字一句感觉都嵌在我的身上，让我的皮肉都寒毛直颤。
那是恨意，就算是杀掉我也不奇怪，那种程度的恨意。
是我，是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把别人的性命拿过来衡量啊……
“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可笑的是，改变它的居然是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我，也一定被改变了。而那个人，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渐渐虚幻了起来，那样子让我感到一些疯狂的气息——就像是在她面前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被妹妹的事故而改变了……”
妹妹，我想到了什么，看向纤羽的胸前——就在那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蔷薇，就在那个地方永远地绽放着。
就像是四年前，被血的红色所浸染的那样子……
“明远，以我的性格，或许会杀了那个人……也说不定呢。”
纤羽的表情很可怕，而我则是根本无法指挥自己的手脚，现在该逃走吗？可是我又为什么要逃呢，逃走的话，我又算是做了些什么事情，难道像个逃犯一样，会是我所期待的结局吗？
“那个时候，我几乎都要疯掉了，因为我的事情，她居然被这样对待了……为什么你不能理解她的心情，而是做出那样的事来？”
纤羽的声音已经不像她平时那样沉稳，可正因如此，她的话语才在我心中激荡起潮水般的感情，后悔，不甘，愤怒，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我来到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别的意义，只是为了弥补我过去的错，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不论如何，我都会为了这件事情而一直憎恨你的。”
她说的意思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只知道这也是我的错。
“……算了，看你脸色也不好，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纤羽终于决定要做出最后的判决了么，我一动都不能动，就像是被锁链紧紧缠住一样。那不是别人强加于我的，而正是从我心里延伸出来的，渗透了黑色气息的锁链。
“虽然我没打算原谅你，会一直恨你下去不再改变，但是，对于你最后的举动还是要谢谢你。”
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哎？
像是被打了一阵强心剂，我猛地抬起头来。纤羽离我很近，近得几乎能够看清她的每一根发丝，可她的眼神又是如此坚定，我忘记了如何命令自己的双腿做出后退的动作。
“可是，那不是我……”
不是我亲手把她……
但是纤羽反倒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是的，从监控录像看小歌的确在和你争论着什么的样子，然后她似乎被你吓到了。不小心后退到了楼梯口，一下子踏空了。”
纤羽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她所说的和我……
“我不能原谅你，是因为造成小歌出事的终究是你，我不会忘记。而这份感谢，是为你救了小歌的生命——”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这样说道。
“是你抱住了她，没有让她直接撞到阶梯，自己也受了伤……你不记得了？”
反倒是她显得有些困惑了。
我努力想要回想起来，可是，我的记忆总是停留在我的那个梦境里。在那里我没有拯救任何人，只是个杀戮者，无情地把人推下楼梯并以此为乐的杀人犯而已。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和我说这件事……”
按照纤羽所说的结果，似乎我们两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那这件事之所以被提起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忘了一开始我们在说什么？你说你【不能背负同伴的性命】，这真的是你的本意？包括小歌的那次，你两次奋不顾身地拯救别人，为什么却认为自己没有担当的资格？”
“……那只不过是无谓的自我牺牲而已。就算是我，也不想死啊……！”
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像个英雄一样牺牲了自己，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没有力量，我也在期待着，我也在幻想着……
所有人都不会受伤的明天，任何人都想要啊！
“你认为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是对我而言，却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纤羽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位置。
是说，我让她妹妹的人生……
“我受到的教育使我只是会在最好的时机做出最好的选择，然而，那并不是对所有人公平，能够让所有人都能够安然无恙的选择。虽然也希望自己能够有自我牺牲的洒脱，但是终究还是做不到。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作为队长也是失职的。”
“可是……”
纤羽其实做到了很多，从始至终，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
“我不论如何让自己强大，终究也只算是个机器，虽然看起来有些可靠，但是现实中的我却是个很没有主见的人。这样的我，或许是做不出正确的选择的。”
“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呢？”
我问了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轻易地完成【只牺牲一个人就能让其他人活下去】的未来，而你却引领我们来到了【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现在。对于我来说，我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但是……”
她没有看我，视线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游移着。
“你却能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运气而已吗。”
我并没有肯定纤羽的意见，那样就像自己一个人窃取了大家的努力成果。如果没有大家的努力，我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这样的现在的。
“谁知道呢，只是……”
纤羽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这样说道。
“我也有着，这样的可能就好了。”
“啊？”
“不，没什么……”
她这样说完后，我们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现在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形容呢，硬是说起来，我应该是她的仇人才对，可是，现在我们却在正常地对话着？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似乎我只要一说话，就会牵起我们两人对那件事情的回忆。
“你改变了小歌的命运，也顺带把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呢。”
“从刚才开始你在说什么呢……”
“真的没什么，总之，我个人是希望能够在观察你一段时间再作出决定。”
我有种成了小白鼠的感觉，不太舒服。
“但是，我和你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友好起来，这对于你来说也是很困扰的。你需要思考的时间，这一点我不会阻止。”
纤羽指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两个人之间总是有着点过节的话，也会影响小队的运作，这点我是清楚知道的。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这么说我应该退出才好吗？可是，如果退出的话……
“是呢，思考的时间……”
思考些什么好呢，我这样思考着。
“不用太在意我的事情，说到底，对任何人来说那件事都已经是历史，只是我在单方面地纠缠不休而已，我也不会期待你能理解什么。”
她这样说着，我感到一阵强烈的难过，因为她现在的样子……
“我不会期待任何人理解我的。”
和我，和过去的我……
“那么，我到底……”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纤羽把我说得像是一回事，可是，我自己……
还到底是不是那时的自己呢？
“你明年就会离开这里，对你来说，从现在开始慢慢切断和同伴的联系或许是一种轻松的办法。从这个角度，你可以选择退出。”
纤羽正式地面对着我。
“我……”
“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同伴们肯定不会这样罢休了。”
不对，纤羽……
“既然是在一个小队里，那么我们不都是同伴么？何况还一起……”
一起经历过生死关头，我想这样说。
但是，我的思考，被纤羽的低语折断了。
“这支小队，并不是以我为支点……而存在的。这里最不该存在的人，就是不讲道理地让你们陷入险境的我了。”
她眼神中的寂寞，让我感到一阵酸楚。
“明远，你来了呢。”
在那个一如既往的地方，我和若世相对坐在桌的两边。
“我……”
话到嘴边，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时的我，做出了自我牺牲的决定，也就是说，再也不能够见到若世了，如此一来，若世的未来将会被我彻底毁坏吧。
“不要说什么抱歉的事情，因为若世一点也没有生气。那个时候，虽然有些变故，可是影响了明远决定的，就是若世本人哦。”
若世轻松地递来茶杯，我却没能够轻松地接下来。
“终究，是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了。以后如果再面对这样的事情，我要怎么做好？难道只能凭借着运气寻找谁也不会受伤害的道路？
“不要为此而难过，不管做出什么决定，明远都是有着为了别人的考虑……明远，为什么没有照顾自己的想法呢？”
我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我自己……的想法？
“那只是因为我自己并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价值，不管存不存活下来都是微乎其微的吧。选择了自我牺牲，也是因为其他的人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不是的哦，明远，你一直是这样温柔的呢。”
若世打断了我的话。
“温柔的人并不一定能够保护所有人，但是，想要那样做并为之努力就已经足够温柔了。明远最后没有做出选择，而是找到了能够拯救大家的道路，如果一开始就想自己牺牲就好，那么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呢？”
……是啊，如果我只是想着自己死去就能了事，那时我也一定会拼命寻找把秋月送回去然后自己再度赴死的手段——因为那是确定的，能拯救其他人的道路。可我没有犹豫，那是因为……
“明远爱惜自己的生命，同时，也是那么珍视同伴的生命。这两种想法都没有错，却是很难分清其中的轻重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哦。”
“那是，什么？”
我认真地问道。
“只想着牺牲自己，对活着的人来说，太过分了。”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了大家牺牲掉一个人，这样想着的确很有道理。但是，能够轻松地舍弃他人甚至自己的性命，那只不过是将性命当作砝码随意称量。谁能说一个人的性命，就没有四个人的性命重要呢？”
若世停下来，又喝了一点杯中的茶。
“能够陷入这样的迷惑之中，明远，你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哦。”
“这算是个好事情么？”
总觉得这样下去，我总会被这样的矛盾扯得支离破碎。
“总有一天明远你也会明白的，虽然能够慎重考虑并且敏锐地作出决定的人看起来很强大，可是，能够拯救大家的……能够拯救五个人，十个人，乃至成百上千的人们的……”
她伸开纤细的双臂，缓缓抱紧。
“只有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放弃希望，也是最最温柔的人。”
“秋月，事情就是这样。”
为了不招致不必要的后果，我联络了秋月，当然是用手机了。
纤羽最后没有同意我的请求，大概是对我的报复？啊，这倒是一种可能性。至于为什么和秋月用手机交流……
现在见面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还是算了。
“嗯，也是呢，明远以后不是要做侦探，所以现在还是不要遭遇危险，这样的心情我理解。尽管如此，明远你却还不知道我生气在哪里。”
秋月看上去已经知道了问题的前因后果，但是仍不打算放过我。
“这我怎么知道，你直接告诉我不好？”
“告诉了多没意思。”
这愤怒原来是为了有意思而产生的，我突然想要生气了，我要怒了哦。
“既然如此，明远答应我一件事情。”
“行，你说吧，不违反道德就行。”
对面沉默了一下，但是似乎也没有考虑太久。
“陪我去游乐园。”
我的思考短暂停滞了，不过，本能使我迅速恢复过来，理解着现在的事态。
“我、拒、绝。”
“为什么啊！”
“你这意图不是昭然若揭吗！”
这里面的原因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的，这家伙想要做什么？显然，她根本就没有相信我对纤羽这件事情的解释，而是想要亲自从我口中撬出她想要的所谓的“真相”。
而游乐园，只是一个手段而已……
“什么意图？总之后天准备好，那天是放假的吧！就这样！”
“听我说话啊！”
但是，通话被切断了，不讲道理的对话，似乎已经被转化成了真正的约定。该死，我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
我轻轻放下了手机。
首先，得把这一关过了才行啊。我摇了摇头，不过，心情比之前似乎还要轻松了不少。我不是个能够轻松做出决断的人，这是对还是错，是优点还是缺点，我还完全不能够看到其中的真相。
但是我更加想要看到了。
如果有一个，所有人都能够幸福的明天，那样就好了。
不是谁会幸福，就有谁会痛苦，那样难以决断的明天，而是不用做出选择，就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明天。
秋月也好，铃兰也好，红凌也好，纤羽也好——他们都能够拥有自己的未来，对我来说，似乎也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也说不定呢。
“说到底，我最近好像老是忘了什么……啊。”
我想起来了。
“红凌，纤羽会不会好好回收呢。”
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居然让林家的女儿抢了先，这岂有此理！”
“非常抱歉，父亲！”
我低下头，心中满是惶恐的感情，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面对这个理应是我最亲近的人。
“现在连局势都难以把握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再继续玩朋友的游戏，一辈子就只能成为朋友——你知道程家的未来有多强大？”
“……是。”
“现在如果再不能搭上这末班车，我们家族的复兴就没法指望了。秋月，你是有才华的人，可是相比之下，相比于那些能够操纵世界命运的人，你的前路太卑微了！换句话说，你的价值就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让那小子成为我们这边的人，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有怨言的。”
“可是，那个，他还有婚约在身……”
“这算什么，楚家迟早也会不想要他的，比起他来，更好的对象要多少有多少，而我们却只有这条路可走！”
我清楚。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不能停下来。
“……是。”
即便那是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只能这么做了。因为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这看似高贵的生命，就是这么苍白空洞的东西。
“哼，反正我们这边有着先机，死抓着那小子不放，怎么也不会有问题的。秋月，加紧你的步伐，把你培养到这一天为了什么？”
我知道啊。
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我遇见他，遇见明远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全部都是为了——
都是为了……与他结合在一起而活着。
我的容貌也好，我的知识也好，我的性格也好，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一切都是为了父亲所准备的未来，那就是我的未来。
说到底，【我】又算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应该很久很久，都不会有一个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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