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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节 黑与白

第一百零八节 黑与白

伊芙在一群灰袍教徒之中施展着几乎和沦廻如出一辙的步法,如鱼得水,如入无人之境。

也许沦廻已经杀红了双眼,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但他与坎坷明神两人的战斗,哪怕只是外溢涓涌而出的切丝粒子斗气,便已经是在翻滚的浪涛之中奢血杀戮了数以万计的教徒。

现在想来,神怜悯世人,那该是要在神祗们多么无聊的时候才会去做的事情。可不是么,人类不也每天有着无数同情心泛滥的博爱者在感慨蝼蚁的遭遇,但真的是放在心上的,却又是如此的寥寥无几。

伊芙只是偶尔在想,那年沦廻坐在翠碧丝的小屋里,是否也曾经给过她身为神祗最后的光荣?可惜按照她对于沦廻的理解,那定然是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而如今两人在结界之内打到天崩地裂,总归是沦廻的实力更强一筹,而自己又能如何,山老人换成了她伊芙,也许会更为不堪,甚至连表面上打个有来有回的机会也没有。

师傅说了,魔武的世界,总归是强者为尊。但社会的每个角落,哪里都不是强者为尊?而弱者们,只能够是让强者心满意足了,在时间的空余缝隙,无聊的遐想之中,才会念及这些弱小们的些许陪衬意义。来

伊芙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沦廻的女人,但定然是最清楚沦廻实力的女人。若是连坎坷明神这种二阶神祗都只能够是如此轻松写意的便被命丧黄泉,普天之下恐怕能够和小贼对战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至于自己能够有机会成长到足够和他站在同一个天平上讲话的时候,那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曾经的小精灵跟着惊慌失措的人潮默默的流淌除了中央区,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烁着很多年前,自己夜半跪在地上拿着小铲子不断刨刮泥头的场景,那时那日的少年,一脸真诚的笑容,想来从头到尾都是彻底的谎言。

若沦廻便是一个骗子,恐怕自己就是在他编织的蜘蛛网中的猎物,越是挣扎,一身的喷丝就会纠缠的越紧,最后只会活活的把自己勒死。

但沦廻也是人,他永远距离完美太远,他也是会有这破绽,而有破绽,就有着所谓的可能性。

正当伊芙低头沉思着这些可有可无的时候,龙幽则是又以另一幅表情站在附近的某座半高酒店的顶端,默默的俯视着远处的巨大深坑。

看嘛,神也是被他杀了。

龙幽多么的想要为此而感到自豪,那真不愧是她的男人,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所做不到的。

可龙幽不能,她只能够找个安静的角落看着,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沦廻也许属于很多人,他可以属于诺兰韵律,诺兰诺拉,甚至于死去的想晚,或者他的徒弟伊芙,但哪怕在无数个两人缠绵的夜晚里,她都清晰可闻的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沦廻唯独不是属于她龙幽的。

她只是个美丽的女人,沦廻对于她的身体也是相当的欢喜,但沦廻与自己做)(爱,就如同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串联这两个人的关系网,而不是饱含着各种爱意甚至是欲望在相互交融,也许他会在诺兰家姐妹的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但很可惜自己没有可能去得到任何的确认。

龙引郁死了,死的丝毫不出意外。野心勃勃的人总是会讨厌和自己一般也是野心勃勃的人,沦廻从一开始就只是拿着龙引郁当做一面可以左右摇摆扯动的旗子,让她在外头各种招风惹目吸引注意力,但最后却可以如同脚踩野草一般的肆意践踏她所有的尊严,哪怕死了也背负着叛国叛家族的腥臭罪名,她的尸体将会被无数人鞭挞至腐烂,最后整个柳荆也没有她一片坟地。

也许龙家只是这男人无数手中可以任意揉搓方圆的棋子之一,龙引郁的故事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沦廻的故事很多,龙幽看不完也听不到,她只是沦廻无穷尽故事的某个支线人物,榨干了剩余的价值,也许死的不一定就比自己的侄女漂亮。

但龙幽早就看开了,因为她犯了一个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的错误,也许只有那么不太多的一点,但是她却爱上了不该爱的沦廻。

然而龙幽不服,爱了又有什么不应该的,那本该是多么潇洒,多么值得自己去炫耀去欢喜的事情,但她是龙幽,一切都只能憋在自己的心里,烂在自己的肚里。

“爱的迷毒,真是甜,可是却也距离苦涩的恨不过一线之遥……”

龙幽嘀咕了一句,忽然是眼角余光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似有马蹄声响起。

可怜可怜,若是自己也能够有这般明目张胆出现的机会,恐怕他也许会更加注意一点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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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多以来,辛苦你了。”

索伦斯推开房门走入了中庭,朝着那坐在石凳上的年轻人笑道。

两年的时间,原本一身精壮筋肉的一国之君也是变得瘦骨嶙峋,原本迥然有神的凌厉双眼化作了温然内敛的祥和,他一身浅黄色的马褂练功服显得格外宽松,可这身衣服两年前还是套上去被筋肉撑的眦裂欲破一般的充实。

“是辛苦了。”

这男人,或者说仍旧未曾稚气全脱的青年,明格斯便是认识,个把月前在龙家宗祠见过,叫做亦恺,进一步的底细却又未曾可知。

“正所谓受得明月见青天,历朝历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总归是在今朝……”索伦斯望向远方,看着城中央的一片红云,忽然之间也是有些感慨万千。

“看来在陛下的眼中,教廷却是个祸害了?”亦恺笑问。

“这倒严重了,只是教廷这种机制,太过于压抑人性了,好战有什么不好,和平盛世是所有人的心中向往,但所谓的向往,是需要你所不拥有的时候,人们才回去向往。一旦你拥有了,反而却不会去珍惜,如果时间一久,便是会忘记了曾经渴望的那种感觉。你看距离人魔大战一千多年了,人类社会的根基已经开始腐朽,躁动不安,是时候给它们松松土,把里头的东西刨出来晒晒太阳。”索伦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久违的阳光。

“确实没有想到,沦大人还真是能够请到十二缕光会的弑神者,只是陛下你看,让黑颜团再怎么发展下去,是否也未免……”亦恺话说了一半,确是被索伦斯被瞪了回去。

索伦斯冷笑一声,然后缓缓的走到了亦恺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偶尔会做梦,梦到好多带着黑色面具的那女,他们环绕在我的身边,我推开他们,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我的女仆侍卫们,纷纷扭过头来看着我,但无一例外也是戴着黑色的面具,谁有清楚,你亦恺时候也是带着黑色面具之人?”

“那自然是陛下说了算。”亦恺一愣,也是懂得其中意思。

“废话不多说,可好歹沦廻也是半个皇家血脉,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个王子,你不要忘记了,先帝是如何登记上位的。”

索伦斯说完,一甩衣袖就是径直的走出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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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萧索,一抹红日残阳从乌云中穿透下来,掠过中央教堂缺了一半的穹顶,照耀至高神金光闪闪的雕像上。

褪去了黑色风衣的沦廻,内里穿的却是一袭黑色长袖劲装,一身精壮钢条般的筋肉比起平日里的小贼要宽大些许,尽管没有了斗篷遮脸,但是半张扭曲的面具仍旧是十分模糊。

小贼手腕一扭,匕首一拧确认自己将山老人的心脏绞碎,然后才是缓慢抽出,摇曳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的身后,阿瑞斯蒂娜哭嚷着咆哮着冲了过来,但沦廻仰望金像,却是毫不留情的抬腿将圣女殿下一脚踹飞。

阿瑞斯如同炮弹一般砸穿一簇废墟,肋骨也不知碎了几根,躺在地上满口鲜血,口鼻间出的气比之入的气要多了不少。

忽然之间,一声悠长的啼叫,十分空旷的响彻了云霄,马蹄啷当,一道寸白色的身影从远处踏来。

那是沦廻熟悉的声音,一身浅白戎装,提着银色长枪坐在独角兽小白的女人,便是自己家的妻子,柳荆帝国的皇家骑士团团长,帝国之花诺兰韵律。

这是何等威风俊气的女将,一头三千银丝高束脑后,挺直着腰板跨坐在独角兽的身上,左手抓着缰绳,右手但持一把足足一米过七的银色长枪,正一枪挑破大教堂正门的废墟重重,笔直的朝着小贼走来。

沦廻却是头也不转,继续仔细端详着耶格玛的金像,一如他身后隔着不过二十来米远的银发女人,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也许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尽管身高相近,但是身型和平日里差别不少,加上在切丝粒子全力催动之下的欺世脸谱完全模糊了他的颜面,只是光凭着些许动作上的微妙熟悉根本难以做出足够正确去的判断。

“转过来。”

律子一扯缰绳,策马横向转了个九十度,然后抬起长枪就是指着小贼问道。

沦廻听罢,双肩颤抖着发出了几声难听到如锯木一般的坎坷笑声,缓慢的身子来。

“诺兰韵律,永远都是沐浴在阳光中的女人,此刻你身上披散着的就是这红日的温暖,然后你用你的光明在看着我。而我又是谁,我则是应该永远浸泡在冰冷中的男人,我身后则是无数留下鲜血的铸造凝练成的泥沼,然后我用我的黑暗在看着你。”

律子柳眉一皱,对这段话完全是没有任何头绪。

“你走吧。”

小贼笑问道:“这就放我走?”

“我打不过你,至少现在不行,我还不能死,我有着我必须活着去面对的男人。”诺兰韵律将长枪收回“但如果有这么一天我能打赢你,我会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游城示众。”

“真是个残忍的女人。”

小贼最后扫了一眼这银袍女人,然后甩头一个纵身,便是飘然离开了中央大教堂。

这一诡异的镜头被空中仍旧盘旋着的直升机组给记录了下来,也许很久之后这一场诡异的战斗仍旧会在无数地方被人提及,但那年那时的两人却又在废墟之中说过了什么,便是无人知晓。

那定然是神教最为凄惨的一天,也是无数人记忆里最为黑暗的一刻,然而黑暗便是与光明交织而生,希望便是在绝望中萌芽。

只是你站在光明中看着深处黑暗之我,是否我也能有资格在黑暗中好好的回头在看着在光明中的你最后一眼。

然而你我可从来都不是犹豫之人,不是么?

律子……

(皇城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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