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不算明亮却很稳定的烛光,王座上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本羊皮书,没人知道他是真看还是在发呆。
一个紫色头发的少年走了进来:“主人,莫思邪堡的虹融大人求见。”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莫思邪家的公主啊?让她进来。”
莫思邪·虹融走进伊尔根堡的大厅,像传说中一样犹如废墟的建筑物,说起来,自从星咏大人卧病在床,莫思邪堡也不曾明亮过了啊。行了跪拜礼,王座上的男子却毫无表示,只是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自己俯首的女子。虹融也不是个死板的人,见男子不做表示便径自站了起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星咏大人离世的消息您知道吧?伊尔根·残枫大人。”
“那又怎样?葬礼我可不去。”这个伊尔根家族的现任宗主,语气里却有着孩童一般的幼稚,但让虹融感到十分亲切,毕竟,谁又真的想参加哥哥的葬礼呢?虹融想起自己第一次也就是上一次见到这个男子,那是哥哥的生日宴,刚成为宗主的他还十分年轻,看起来却颓废地让人心疼,那晚哥哥留下他谈了很久——在他还不是宗主时哥哥便十分欣赏他,那次之后,残枫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领地,但大家都知道伊尔根家族有一个强大的宗主。
“你知道的,莫思邪家族没有葬礼。”
“为他也不能破例吗?真是无情。”男子挑眉,“那么,你是为什么来的呢?”
“星咏大人离世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吧?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你是新任宗主?”
“不,是冥珂。”
残枫皱眉:让冥珂继任宗主,这真的是星咏的决定吗?那个神一样的男子,终于还是在生命的尽头臣服于命运吗?
虹融接着说:“和我们一起战斗吧,不论伊尔根家族的使命,你其实根本无事可做吧?与其孤独地等待苍老与死亡,不如和我们一起,为了吸血族的荣耀而战斗。”
残枫苦笑道:“荣耀,你真的觉得身为吸血族,身为贵族有多么荣耀吗?你自己应该更清楚,如果不是有那样一个好哥哥,你现在过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虹融低下头:“那就为了改变这样的生活而战斗。”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坚定地说:“如果我们胜利了,我们将获得改变这一切的权利;如果我们失败了,曾经的痛苦也会随死亡消失。”
残枫点点头,除了战斗,他只能等待终老,而且莫思邪家族一旦灭亡,伊尔根家族终究是逃不掉的——他别无选择。当然,他一开始就没想拒绝虹融,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妹妹。
伊尔根家是特别的。
吸血族是怪物,伊尔根家的人被怪物当成怪物。
原因说简单也简单,伊尔根家族居住在莲云湖外,西夜最荒凉的地方,资源匮乏,养育不了太多生灵,只有最强大的才能活下来,像别的家族一样欣欣向荣枝繁叶茂,在伊尔根家先祖的眼里大概无异痴人说梦。
于是乎,世世代代,伊尔根家族的宗主在杀戮间诞生,老宗主会把位置传给优胜者,其余兄弟要么被杀,要么成为无名姓者被放逐——被放逐意味着在体面的贵族世界里再无立锥之地,只能与诺菲勒们为伍,不,是它们的围猎目标。
前面提过,吸血族的血对人类来说剧毒,对吸血族自身而言,作用难讲,也许能获得力量,也许会中毒生病,也许变强以后又丧失理智,传言诺菲勒正是如此诞生,贪婪的吸血族为获得力量蚕食同类,却因无法驾驭力量而沦为面目全非的野兽,没有心智,只剩下对血的渴望,人类的血也好,同类的血也好,或者不管什么其他怪物的血,据说他们会这样直到死亡。
不过都是传言,也许是吸血族的长辈们为了禁止同类相食编出的鬼话。
即使是伊尔根家,也只是把兄弟杀掉,并不会吃他们的血肉。
残枫杀死了他的哥哥。
天知道他有多敬爱自己的哥哥,呃,需要加个曾经。
那一天,知道了一切都是骗局,只是为了有合适的机会杀死他——他一直都是三兄弟里最强大的——他亲手让这场幻梦永远入了土。
弟弟带着侄子逃走了,他成为这个家族又一代宗主,又一代孤独的宗主。
这个时候,他被邀请参加莫思邪·星咏的生日宴。
年轻,俊美,强大,优雅,身边站着美艳绝伦的未婚妻,被簇拥,被祝福,谁说不羡慕,都显得言不由衷。
“你哥哥的事,我很遗憾。”他向自己走来,语气无傲慢,无嘲讽,一脸真诚。
“你不应该恭喜我吗?”残枫以冷笑回应。
“同为宗主,我并不同情你,我不会逢场作戏配合你的故作冷漠,也不会因为知道你有所迷惘而看不起你,我理解你。”
“理解?不为了杀死对方,这世上的一切了解都毫无意义。”
“我们都被命运拉扯,但我们有权做决定,我们有权把它强加给我们的交换成我们想要的,这是我们的权利,一分也不该浪费。”
“这话你对那个孩子说过吗?——我听说莫思邪堡,囚禁了一个怪物。”
“他叫愔澈。你听说过血伶吗?”
“伊尔根堡还没闭塞到那个地步,但我不明白,自相残杀这种事,为什么要假他人之手?”
“难道你明白为什么要相互残杀?”
“大概是因为我们生来就这样愚昧吧。”
“你说的对,愚昧,我想终结这种愚昧。”
“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
“那怎么终结呢?”
“你相信杀戮能终结杀戮吗?”
“我听说今晚你们要订立废止血伶制度的契约。”
“是的,但谁也不会死。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不仅仅在家族的城堡中无忧无虑,在城堡外也能安全无虞。”
西夜极阴之地,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惊动了栖息于此的阴灵王,年轻的男子闻到酒气微微皱眉,但还是起身扶住了少年:“又是去哪家偷的酒?”
少年抬起头,雪白的皮肤上染着半醉的酡红,一双桃花媚眼配上鲜红的樱唇——或许我真正应该重点介绍的是他那双西夜罕见的鲜红色瞳仁,红与白的相衬让他显得十分诱人,酒醉中的笑意充满了放纵:“你猜?”
男子眉头再次皱缩,把少年放在树下休息,去采可以醒酒的绿色柔蓝。
小睡了一会儿的少年睁开眼睛:“怎么样?知道是哪家的酒了吗?”
“莫思邪家。怎么,有什么情况?”星咏刚刚去世,这家伙又偷了莫思邪家的酒叫自己猜,恐怕不单纯。
少年的脸上依旧是魅惑的笑容:“你那么聪明,干吗问我呢?”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自己唯一的朋友会是这样孩子气的家伙?干脆转身去找野兽,不管待在西夜多少年,他都爱吃烤肉,而能和自己一起吃烤肉的,便只是这个少年了,从第一次差点吐出来到和自己抢肉吃,果然生物都爱熟食的吗?
两人围在火堆旁吃着烤肉,在西夜的黑夜,生火绝对是一件危险之事,但这是阴灵王的领地,没有诺菲勒胆敢进犯——实际上,少年是希望有入侵者的,这样他就可以欣赏男子杀戮时的英姿了,只要是他出手,绝对不会让人感到失望,少年常常在想:整个西夜,有能够打败他的敌人吗?
男子又让少年先选自己爱吃的部分,他故意什么也不问,等待少年自己娓娓道来。
终于,少年在吃了一只鹰腿后,悠悠地开口:“今天我在伊尔根堡外的莲云湖边,看到莫思邪家的公主虹融了,星咏刚死她就去伊尔根堡,你说是干什么?”
“两家要联手么?”男子啜了一口酒,懒洋洋地说。
“我怎么知道?不管是伊尔根家还是莫思邪家,都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只是觉得你会在意所以才留意了。”
“跟你没关系跟我不就更没关系了?我为什么要在意?”男子的脸上有一丝轻蔑。
“难道端木愔澈的事你就一点不在意?他们联手不就是为了对付端木愔澈?也罢,我睡了,这是你家你随意。”少年说完便直接找了棵树躺下,这里没有自己生长的城堡舒适,但有那个男子在,却是绝对地安全。
两人认识的时日,不算故交,却莫名地信任与默契;绝非初识,却从未问过对方姓名,相互之间也没什么称呼,但对于对方的身份彼此间心知肚明:整个西夜,如此强大的流浪者又有多少呢?
男子独自吃着烤肉,突然有点羡慕那个少年,同样是无家可归,他却可以把自己的地方当成避风港;同样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他却可以一走了之坦然逃避,他把苦发泄在酒上,而自己呢?很多次,他都想喊少年的名字,伊尔根·幻玥,可是,对方又会怎么称呼自己呢?阴灵王?还是“那个男人”为自己取的名字?“幻玥啊幻玥,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想起这么多了吧?”
少年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
血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