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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初

第八幕:初

这些恶魔和记忆里南极上的好像不太一样。钟亮嘉是无神论者,但这些超现实的事情不断在他的身边发生,他现在觉得如果有神,那神一定是个坏心眼的程序员。人类作为游戏的主角,在神的世界中生活,神觉得你们人类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现在要给你们加难度了,正常模式秒秒钟升级成地狱模式,隐藏怪物一次性都爆出来了,而且还是满大街乱窜的那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钟亮嘉确实有着很消极的念头。人类的尸体横在路上,这让钟亮嘉难以忍受。这些尸体都是刚刚的恶魔血肉消散后所留下的,如果天空中盘旋的那些恶魔们不处理掉,这些尸体最后毫无疑问都会变臭。钟亮嘉对这些死者没有如苍岚那般的敬意,他只是觉得它们很可怜,他甚至会幻想,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异人,而是如这些恶魔一般四处游荡,当自己被杀死后,尸体是否会有人掩埋,或是被盘旋与天空的恶魔吃掉。

在关乎生存的问题面前还在想这些东西,钟亮嘉都觉得自己很圣女婊。他对自己的立场很迷茫,只是半自愿地做出了一些改变,在这场阿德莱德的灾难中,自己到底是什么角色,钟亮嘉根本就不知道。

苍岚在等着自己么?还是他终归只是为了将食物早一些带回学校。钟亮嘉离开了学校的街区,一边困惑一边躲避着藤蔓的袭击。游荡的恶魔果然不会对钟亮嘉做什么,面对这个明显与他们不同的人类少年,恶魔们最多看他两眼便恢复自己之前的行动,仿佛钟亮嘉只是一个会移动的背景。

在彻底确认了这个事实后,钟亮嘉改变了自己的交通方式。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架女士单车,把车轮上的履带顺好后,骑了上去。他没有驾车执照,也没学过开车,对他来说,单车是唯一可行的代步工具。他把阐释者横着架在单车的前车筐之上,希望这把黑剑能够为他解决掉那些不坏好意的藤蔓。

于是,在恶魔盘踞的南澳街区中,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骑着酒红色的女士单车一本正经地穿梭其中。如果是和平时期,钟亮嘉此时的样子真像是骑着母亲单车的少年前去菜市场购买食材。当然,如果路人们真的能嘲笑钟亮嘉,他大概会十分欣慰,放眼整个街区,只能看到恶魔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他知道应该有一些人类幸存者就躲在身边破败的建筑之中,但钟亮嘉不能去呼喊他们,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阿德莱德下午的阳光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钟亮嘉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天蓝色和深绿色的街路标牌此时都早已被弯折,垂落在地。钟亮嘉逐渐靠近了教堂区,藤蔓显得愈加粗壮,但相对的,钟亮嘉发现它们对自己的兴趣似乎也不太大了。

这些肆虐的生机从地表冒出,毫不在意地冲垮了一栋又一栋建筑,阿德莱德因此有多少篱墙颓坯?自然的勃勃生机和城市蒙受的破败对比之下,让人难免感到悲哀。但在这种境地下还能为此感到悲哀的人,要么并不担心自己生存问题的牛逼人物,要么就是像钟亮嘉这样的矫情狗。阿德莱德失去了寂静,属于这种城市的色彩被淡褪了不知多少。

钟亮嘉背负着使命,却像个酸臭的诗人一般在乱发感慨。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学学过的一首名叫《雨巷》的诗,那首诗讲的是诗人在一个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遇到了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当时他人在中国,还未远赴南半球,对这些诗词很有兴趣。他记得语文老师说“雨巷”其实只是一个意境,人在忧愁的时候总容易邂逅自己牵肠挂肚的情缘。当时钟亮嘉觉得这首诗的作者戴望舒真浪漫,这样的男人肯定特别受女生欢迎。撑把伞在下雨的小巷里徘徊一下都能发生美丽的邂逅,钟亮嘉觉得“寂寥”这种心境肯定尤为重要。可直到后来,他都没懂什么是“寂寥”,就权当做“寂寞”来类比了。他只身一人来到阿德莱德,自己虽然自由,但总有些孤单,九条是夜就闯进了他的生活。钟亮嘉时常会想,自己从出生到成长至今,是不是就是为了和猫小姐相遇?

现在,钟亮嘉的心境又开始被外物牵动。他感叹这座城市昔日的宁静祥和和今日宛若人间炼狱般的光景,不由得悲从中来。他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愈发感叹,要是学姐不是阿德莱德的学生,而是此时在这废墟之城中的一个孤苦无依的幸存者。那钟亮嘉这时出现在她的面前,保护她,带她离开这座城市,是不是就可以收获猫小姐的芳心了?

钟亮嘉的心里,以前读过的诗句自然流淌而出。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然后,他真的与她相遇了。

出现在钟亮嘉面前的,是一个白衣少女,她被围在七只恶魔的中间。这些恶魔比钟亮嘉所见过的感觉要完全不同,它们虽然形态各有不同的地方,但身体的某个部位都有火焰燃烧。直觉上,钟亮嘉觉得这些家伙很危险。

钟亮嘉踩着单车,出现在这个战场的边缘时,除了白衣少女外,没有人还注意到他的存在。

少女的五官精致端庄,眉眼和九条是夜很像。只是学姐的头发乌黑,而白衣少女的头发则是难得一见的银色。她看向钟亮嘉,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冲着钟亮嘉挥了挥,同时,她的嘴巴也机械般地张开。

从嘴型来看,少女似乎在说“你好”。孤苦无依地少女出现了,钟亮嘉忽然想抽几分钟之前胡乱意淫的自己一个巴掌。从少女的衣着来看,她应该是一名军人,毕竟白色的军服实在太过扎眼。潇洒的裙摆和蓝金色的肩章无不证明了面前的少女绝不是什么普通市民。

可就算是军人,也绝对不是这些恶魔的对手,钟亮嘉一阵头大。拼了,如果真倒在这里,也就算是自己倒霉。钟亮嘉把单车停在路边,拿着阐释者,没有选取任何恶魔作为自己的进攻目标。他径直走向和恶魔对持中的少女,故作潇洒地抡动手中的黑剑。他不知道为什么恶魔不马上攻击少女,但至少此刻的僵局能让钟亮嘉为营救少女的行动给出一些充足的时间。

总之,得先带她脱身。钟亮嘉走到少女的面前,手足无措,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的搭讪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今天天气不错,你也是来晒太阳的?局势还是蛮紧张的,这样有点太放松了。你好呀,我能帮你什么吗?这样意图又有拐弯抹角,好像也不太合适。你先走,这里我来顶住!好像剧情也没有进展那么快。于是,钟亮嘉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跑么?

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钟亮嘉向前两步,少女也迎着向前两步。

恶魔一拥而上,少女如虎般伏下身子。

少女的手中空无一物,却做出拔刀的姿势。

下一刻,银色的光芒从少女的手中闪出,宛如一枚月牙,迎向了奔来的恶魔。

血液喷洒而出,恶魔们横尸在地面之上。

少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钟亮嘉。

宛若人偶一般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

“现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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