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取竹照例来到岸边。
读完诗集,清唱完几首歌,取竹开始瞪大眼睛寻找岸边的每一个角落。她昨天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写好回信,答应那个“车河紫”的请求,并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把漂流瓶扔回湖中。
虽然平常总是形单影只,但她其实很想体会能找人倾诉的感觉。
虽然常识告诉她不可能次日一早就看见来信,可按捺不住心情的她还是四下搜索,权当是真正惊喜到来前的预热。
很快,她发现在湖岸的石堆中竟然闪烁着和昨天一样的光芒,定睛一看,果然有什么混杂在卵石间。
取竹慌忙冲到岸边,的确是那个玻璃瓶。她心里一沉,莫非自己的瓶子被湖浪打回来了?可再仔细看看,她又发觉不对。当时自己的信纸是米黄色,而现在瓶中的是紫色。这么说,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回信。
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展开信纸,果然是车河紫的回信。这信纸上还有花瓣,应该是纸浆时就加上的,难怪这么清新怡人。
信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名叫车河紫的女孩高兴得字迹都飘了起来,她说自己与取竹一样都是十六岁,也都是第一次与湖对岸的人成为朋友。她住在湖对岸的镇子里,平常来湖边散步时,也很好奇在湖的对岸有着什么。如今通过这种方法可以了解到对岸居民的生活,她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她在信中恳请取竹多讲讲她那边的事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取竹仔细构思了很久,咬着铅笔屁股在桌前冥思苦想,终于把自己中元节前后的安排与平日生活全部写下来。写作可真是辛苦啊。她感叹。
取竹没有去上学,不过市里的图书馆倒是经常去,起初是为了查阅那里的草药图鉴,渐渐的就去涉及到其他的书目,自然也包括小说与诗歌。幸好以前姐姐有教自己识字,加上遇到不认识的词,她还会厚着脸皮去找图书管理员询问。时日一长,她书真读了不少。
为了增加信的篇幅,取竹把图书馆的事情也加了上去。这样,一封正反两面满满当当,诚意满满的回信就完成了!
取竹掸掸手,一股自豪油然而生。她把信纸小心地装回瓶子,确认瓶塞堵紧,跑到湖边,把瓶子远远扔向湖心。当然,瓶子在距离她数米之外落下,没有按照她原本设想的那样,直接飞到看不见的湖对岸。
而接下来就是名为“煎熬”的等待。挖竹笋时,采蘑菇时,取竹无时无刻不想着回信的事。不过直到傍晚她回屋休息前,湖岸还是空无一物。她只好失望地回屋,早早上床期待明天快些降临。
次日,取竹拨开晨雾,穿着拖鞋跑到湖岸的浮桥上,果然找到了装着紫色信笺的漂流瓶。
信里,车河紫对取竹介绍的每一个事物都感到好奇,尤其是中元节与图书馆。
她说自己这边没有“中元节”这个节日,不过最近她这边也要过节,是一个名叫“水生节”的重要节日。
水生节?取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节日,不过也好,这样她写回信就有足够的话题了。但她更惊讶的是车河紫居然不知道图书馆,不过倒是知道和它意思相近的藏书室,而且似乎除了她,其他居民们对看书兴趣不大。对面的城镇连这都没有吗?那他们的历史文化都这么记载与公开?
抱着这些疑问,取竹的回信很快就完成了。
而车河紫那边的信也总是在早上准时出现在湖岸,渐渐的,车河紫的漂流瓶里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精致的小糖果或者点心,作为回应,取竹也去市区买了很多当地的零食,塞进漂流瓶送走,而为了得知更多的谈资,取竹与其他市民的交流也愈发频繁,城里的居民们也对取竹的改变感到欣喜。平常生活里遇到的一切新鲜事都成了有趣的新闻,取竹甚至连最近窗台来了一只知更鸟都会写进信里,给车河紫分享。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孩们的的话题越聊越多,越聊越开。
终于,在今天的来信里,车河紫提起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这天湖上的雾气格外浓厚,天气阴沉,浮桥也只能看到靠岸的短短几截。
她说很快就要是水生节了。她最近在藏书室翻到一本古籍,上面说每年这个时候,湖上的雾气会有所消散,或许可以看到湖对岸的景色。虽然之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但她想邀请取竹来湖岸,而自己来到这边玩耍。因为书上说,在今天这个时候,隔绝的力量最薄弱,也最有可能“出去”。
虽然没怎么弄懂车河紫的表述,但取竹的确很想到对岸一探究竟,不过这湖上的雾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所消散”的样子啊。她翻开信笺的背面,上面是车河紫提出的方案。
她说,在今天两人分别从湖两岸顺着浮桥笔直往前,走到桥的尽头,恰好就是湖心。如果可以见到彼此的话,那么就一定可以成功来到对岸。
啊……取竹拍拍脑袋,看来在车河紫那边,湖岸也有浮桥,而且应该还是完好无损的。不过都怪自己一时疏忽,没有告诉车河紫这边的情况——她看看雾气朦胧的湖面,这里的浮桥早已损毁,只剩小半截,如码头般漂在岸边任凭浪花与青苔腐蚀……本该如此。
取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就算雾气大幅降低了能见度,她还是能看见湖岸此刻多出来一片漆黑的影子,这正是平日那截短短的浮桥,此刻却不知何时延伸了很多,笔直地伸向湖中心,末端消失在漫天大雾之中。
取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站上桥面,小心翼翼往前挪动,直到回头望去湖岸已经消失在雾中,她才仓皇逃回岸上——这不是幻觉,而是浮桥确实被修好了。
取竹彻底陷入混乱。
她又看了看车河紫来信的内容,莫非她知道在今天浮桥会被修好?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这是前往湖对岸,与笔友会面的绝好机会。
看着眼前的浮桥,又看了看背后的木屋,取竹捏紧了手中车河紫的信纸。回到木屋,放下玻璃瓶与信纸,取竹简单打点了些食物,加了一件厚衣物,她对这片湖水究竟有多大毫无概念,她自认为这些准备已经足够应付,于是她回到岸边,鼓起勇气踏上浮桥的台阶。
迎面而来的是从湖中心吹来的风,阴冷,湿漉漉,让人感觉浑身发毛。
取竹打了一个寒战,浮桥在浪的推动下左右晃动,桥体嘎吱作响,两旁的橡胶轮胎处传来水花的声音,此起彼伏。虽然还不至于把人丢下湖去,可还是增加了取竹的心里负担。
如果……如果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一个可怕的设想在她脑海里炸开。
取竹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她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既然车河紫已经知道了浮桥的事,那么她一定会在对面接应我。取竹对此深信不疑。
她开始往前走。四周都是浓雾,浮桥就漂在青色的湖水之上,湖面不时因为浪花泛起白色的泡沫或是不知从哪冲来的枯枝败叶,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四周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致,浪花声让她听觉疲劳,而脚下的浮桥不时晃动,轻微眩晕的同时,她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头。
此时回去显然已经不可能,她有些庆幸,多亏了浓雾遮盖了视野,不然要是天气晴朗,看见自己深处无边大湖的中央,这种孤独与绝望感光是想想就够呛——虽然这应该就是此刻她的处境,不过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什么都看不清的她倒可以安心前进。
风越刮越大,水汽很浓,对于生活在陆地的她而言是很陌生的气息。桥面附近开始出现漩涡,湖底的淤泥和沼气就从那边冒上来,一些长满青苔与水草的废弃木板零散地漂在水面,在雾里时隐时现。一切都是土黄与青绿,这是湖水侵蚀留下的颜色。
在浮桥上休息了一会,吃了几口粮食,取竹决定接着赶路。
此时周围的雾气有所散去,这得以让她望见在不远处,延伸的浮桥戛然而止。耳畔传来流动的水流声,就像在图书馆门口的喷泉。
她不由得加快步伐,水流声也逐渐加大。但随着接近,取竹的脚步逐渐放缓。浮桥的确是到头了,但是对面并不是湖岸,依旧是青灰色的湖水。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水流声的来源。
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半球体水柱在湖面翻滚,发出嘈杂水流声的同时,污浊的泡沫布满附近的水面,夹杂着带着从湖底翻涌上来的水草和土腥味,好似一只巨大的水怪正在缓缓出水。大量白色雾气就从水柱中央冒出,在半空弥漫。
这不详的景象让取竹连连后退。但她很快屏住呼吸,因为在水声中还夹杂着其他声音。
“取竹!你能听到我吗!”
“我在这!我在我这边的浮桥上!可是我过不去!”
虽然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取竹四下寻找,一边大喊车河紫的名字,得到的回应却愈来愈小。
车河紫说自己在“她那边的浮桥”上,可这附近哪里还有其他浮桥?不过这么说来,如果车河紫真的在附近,那么她会不会就在这个水柱的后面?或者说,正好是这个水柱阻拦了浮桥,导致它原本是一体,如今却一分为二?
“果然还是不行啊……”她又听见车河紫的声音。
“应该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再看看!”取大喊,一边搜寻绕过水柱的方法,可回答她的却是车河紫的尖叫:“桥……桥在晃!”
话音刚落,震感也传到了取竹脚下。
或许是因为水柱的影响,此刻浮桥开始剧烈颠簸起来,如同惊涛骇浪之下无助的独木舟。取竹慌忙蹲下身子,抓住浮桥边缘的木桩。
她刚要开口询问车河紫的情况,又一波更加剧烈的晃动袭来,巨大的浪花声下,整个木质浮桥受到冲击,发出痛苦扭曲的摩擦音,在这般躁动下取竹毫无应对之力,她被甩到一旁,额头重击在木桩之上,之后她的身子软下来,眼前一黑。
“取竹!取竹!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快回答我啊!别吓我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低估结界的……对不起……等等我!为了救你,我只能这样做了!”
浪花声依旧不减。而车河紫的声音却愈发响亮起来,让人有一种她渐渐靠近的错觉。
在失去意识之前,取竹的耳畔突然万籁俱寂。
而车河紫的话音如在耳畔,此刻无比清晰地传来:
“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
云端上的人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