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个人章
2.血仇
“先生，先生……”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开始在熟睡的男人耳畔重复。
男人僵硬的脸庞抽动了几下，他忽地睁开惶恐的双眼，半靠在座椅上的身躯猛然直立起来。男人点点头，嘴里似乎有什么话语将破口欲出，可他的眼神快速闪过这一片时，却又摇了摇头。
在他人眼里，这个人的行为肯定莫名其妙。男人心里却深知，是因为这道回忆导致的永恒的烙印，因为这个似真若假的幻境，因为这个根深蒂固的梦。
“您到站了，先生。”一个浮空的小机械人再度飘向男人。先前和现在那两句冰冷的机械音正是它所发出的。
车停了，空荡的车厢，唯有他一人还在徘徊。
“到，到站了吗？”男人张着嘴，却没有反应过来。他竭力想理清头脑的思路，那丝丝缕缕的回忆却乱成碎片，混杂着现实，缠绕得越加混乱。他简直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还是幻想。
可他不安的躯体终究还是迫使他提着手提箱下了车。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沦陷到这种情况了？他不知道。他只感觉，当每一次无法控制地陷入回忆，都是罪恶与懊悔的双重交织，交织成一张大网。于是，他沦陷在那张网上，当他惶恐不安地挣扎着想要脱离，却再度沦陷得越发深重，永远无法摆脱。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想法，恨自己的鲁莽作为，使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孩子；他更恨实验室里那个领头人，因为领头人一直把他蒙在鼓里。他认为他们没有竭尽全力去拯救他的孩子，所有人员都是故意的吧？就这么针对他，强迫他辞职吧？
转眼一瞬，他的心态再度扭曲。
“我必须从这场阴影里彻底解脱，也是为了你，孩子。”男人捂着头，混乱不堪的思绪使他苦不堪言。
阳光斜射在男人的手提箱上，周围人群，熙熙攘攘。
男人从手提箱里掏出一小瓶药，打开后取出几粒放入口中。那正是一瓶“静心胶囊”每当他受到繁琐事情的折磨，他总会服下几粒让自己安顿。
“先生，你的箱子似乎有点开口，是否需要维修？”浮空的小机器人飘向男人身边，扫描和分析着男人身边的物品。
“不用大惊小怪...这点小毛病不会出问题的...谢谢你的服务，请回。”男人说完，便取出手提箱里的帽子，戴在头上。
“就是这里了。”男人看向前方林立的大楼中，一座最高的大厦。一排排并列的银白色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四射，璀璨夺目；同时，一块巨幕模拟屏幕高耸在大厦顶部，从不停歇地，向着四面八方介绍着这座城市光鲜的一切。
“科技城，是全世界拥有最高科技的地方，一切服务都是由科技提供的，可以完美保障城市之中人的安全...”屏幕上传出机械音的解说。
“是吗？完美保障？”男人正看着这座城市的旅游地图。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嘴里不禁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能有多完美。”
男人看着地图上的坐标，走向观光路线的正中心，也正是眼前这座城市。随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解开口袋，倾向地面。一把黑色的粉末随即洋洋洒洒，飘落冰冷的地面。
男人放回锦囊，他依旧提着手提箱，眼睛也随意地朝着四处张望。
“这位朋友，你能过来一下吗？”他拉住了擦肩而过的一个“低头族”。
“请问去科技城怎么走？”男人摸索着口袋，同时将“低头族”引向倾倒粉末的地点。
“就在那里呀。”
“低头族”没有抬头，只是想伸出手指明地点，却感到背后一阵温热涌出。
“低头族”扭头回望，发现自己雪白的大衣上，一滩温热的红色液体缓缓渗透了大半。还有几滴从大衣上，悄然滴落地面。
他惶恐地回头正视前方，眼前，火海一片，一把浸着鲜血的匕首在眼前一晃而过。
亦是终结。
“咝——咔”冰冷的匕首已经触及到他脆弱的咽喉。刹那，鲜红的液体从他的脖颈处飞溅四射。
“低头族”歪歪曲曲地扭动了几下身子，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倒在地。他开始对世界投向最后一瞥，无比绝望的一瞥。
虚幻闪现。
世界，没有灯红酒绿的都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汹涌的熔浆和若隐若现嚎叫的恶魔。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甚至根本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能蜷缩得像一条蛆虫，任凭恐惧支配身体发抖。
他只感觉，身躯像是浸在炼狱的熔浆里焚烧，但他甚至连，哭嚎都无法做到。炼狱般的熔浆逐渐爬满他的全身，但他，却并没有遭到焚烧。只是一阵冰冷的刺痛再度扎入他的身躯……将死之人，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他静了下来，目光也随即黯淡。一片混乱的思绪之中，他冰冷的躯体倒在另一个罪恶的世界。
他的全身上下，浸满殷红的液体。新鲜的液体前仆后继，不断涌出……
男人手里的那把匕首，那把动物骨头制成的匕首，为了把这把刀带进来，自己可是拆了自己一根骨头才把它隐藏起来。寒光中亦浸满浅红的液体，他将匕首斜靠在“低头族”脖颈的伤口上，源源不断的殷红，归顺地爬上刀刃。
现实再临。
下一刻，男人再度走向洒满黑色粉末的中心。他将刀刃朝下，一滴滴晶莹的血珠缓缓滴落，与黑色的粉末混杂，或者说，被黑色的粉末贪婪地吞噬。
地上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星星点点的血红突然从各方不同的路板上闪现，而这各方道路，正是刚才这个男人走过的观光路线；随后，这些血红小点开始交织，开始错落成为一条血红的细长路线；并如同不断深入水底的渔网，不停地蔓延……
很快，全城的路板上，都蔓延着一条血红的路线，擦不掉，洗不去。路上的行人，却无动于衷，依旧继续着生活的脚步。他们已经被高科技麻木，这点花样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条路线延伸和扩张之前的源头，正伫立着一个人，而他脚底的影子是个恶魔。
“希望各位，能喜欢我的玩笑，献给这等完美的城市以及你们！”男人的嘴里，神经质似的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他取出手提箱里的一张面具，一张形如蟹钳一般，嘴部带着V形铁罩的面具。男人将它戴在头上，面具顶部浮夸的几片叶形头冠高高地树立在男人头顶。显得相当滑稽可笑。
而且，这本来也就是个玩笑。
男人手指清脆一响，“都—出—来—吧！此刻该是你们的狂欢！”男人一边继续歇斯底里地狂笑，一边自语道。他身后的世界，无形的空气漂浮之中，突然被撕裂出一道痕迹。伴随着诡异的嘶吼，一只漆黑的魔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魔爪，慢慢穿透那道裂痕，修长的爪子五指分明，牢牢地扎在那道裂痕上。
很快，那道痕迹的裂痕再度扩大。那只漆黑的魔爪的左侧，悄然伸出另一只修长的爪子。下一刻，两只爪子突然绷紧，并向后收缩，几乎只是一闪而过，一道身影就低吼着，从低空掠过。
接着低空之中，再度掠过几道身影。它们扇动着形似蝠翼的巨大翅膀，除开漆黑尖锐的爪子，浅灰色的身躯甚似人体，但它们的臀后却摇动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尖锐的两根触角耸立在它们头上，却被后脑勺上杂乱不堪的头发缠绕着，只露出两根尖锐的顶端。
但这，这反倒更使得它们的惨白的脸庞，更加狰狞可怖。它们那双惨白暗淡的眼珠子无神地转动着，长满利齿的口中尖锐而长的舌头不时舔舐着手上尖锐的利爪。它们，或咆哮，或诡笑，在低空下交织起舞。
现在，它们是魔鬼的使者；也许，曾经还是我们的同族。
裂痕已彻底撕裂成为一个椭圆形状，不时有恶魔尖啸着飞出来。人类无法穿透过那边的世界，因为一旦过去，就会焚烧为灰烬。但他们却，有幸能看到传送大门内的景象：翻腾的红色熔浆，筑城地狱一片。
除了窒息，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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