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唉？为什么要道歉？”
“就是刚才的...”
坐在我对面的花音垂着头，轻轻地开口，拨弄着形状有些独特的咖啡杯柄，咖啡的热气在她面前氤氲成虚幻的形状。
“不用放在心上啦，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便宜吧。”
她缓缓转动手里的杯子，把自己的表情藏进垂落在面前的长发里。
“那个...司...有女朋友吗？”
预料之外的问题使我稍稍吃了一惊。
“呃...没有？”
花音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从她手中咖啡杯里冒出的热气也渐渐变得稀疏了。
“上次那个女孩呢？”
“你说那家伙吗？不是啦！我和那家伙只是孽缘而已，从中学开始就一个班，再说和那家伙交往的人肯定只会折寿吧。”
她没有回答，但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走吧，司！”
“唉？不是来吃早饭的吗？”
“那个打包带走就好了。”
“这么急着走有什么事吗？”
“嗯。”
她只是那么短短地回应了一声。
不断有挽着手的情侣进到店里来，浓郁的咖啡香气盘旋在店周围，即使走出一段距离也能闻到。
我们并排在依然敞亮的街道上慢慢踱着，花音娇小的脸颊上时不时映上街边彩灯的色彩。
行走间我的手背不经意间总是会贴上花音的手背，她肌肤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横亘在我的脑海里。
现在顺势握上去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这么想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手背相触的次数也逐渐频繁起来。
突然间，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我抬起头来，一粒一粒细小的白色珠子从墨染的夜空中掉落下来，一颗又一颗，毫不讲理地继续砸在我的脸上。
“下雪了。”
周围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抬起头张望着。
“下雪了唉！”
“是雪！”
类似的声音逐渐传开来。
我伸出手掌，逐渐变大的颗粒掉落在我的掌心里，传来轻微的几乎不可感受的重量，我托着它，想要凑近看看它，期盼着说不定能看到漂亮的六角形，可刚等我靠近，它又我行我素地融化了，我翻转手掌，小小的水珠顺着手掌的纹路缓缓流下去。
一边的花音侧着头看着我，歪着头看着手心的我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司？”
“呃...没事，我只是想看看雪花是什么形状，只是一不小心化地有点快...”
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孩子气的举动。
她轻轻笑起来，雪花静静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根本不是一不小心吧！”
她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捧在半空中，一语不发地静静凝视着。过了几秒，她顿了顿，转身把手伸到我面前。
“给，司想要的雪花。”
“唉？”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眉毛上也落上了几斑白色。我愣了几秒，屏住呼吸，慢慢把脸凑过去，好几片雪花静静躺在她手心里。我仔细端详它们的形状，比起六角形的传闻，不如说是不规则更贴切些。
也许真正六角形的雪花是更加稀有的存在吧，就和三叶草从中的四叶草一样。
“这是为数不多的好处呢，雪花不会化什么的...”
她的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一副有些落寞的表情。我蓦然回想起她说过的话。
“我没见过白天什么样呢。”
我抬起头，雪依然不知疲倦地落下来，似乎是要迷住我的眼睛一般，路上的行人不断停下脚步来用手机留住雪景。我呵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直窜入十二月夜晚冰冷的空气中。
毫不犹豫地，我把手覆上了眼前的手掌，冰冷的触感令人分不清是她的温度还是雪的温度。
“唔唉！？”
她有些吃惊地叫出声来，睁大了她那双灰色的眸子。
“这样就会化了吧。”
我感觉我在笑。
我慢慢放开手，还残留着我温度的手掌渐渐融化了自说自话掉进来的雪花。
“可是...没过多久雪就会又积起来了...”
“那样的话，再握住不就好了。”
我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我能感觉到我手上的温度在慢慢地传递过去。仿佛是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表情一样，花音始终保持着比我快两步走在我的身前，但她的左手始终被我攥在手里。
不过反倒是更像她在牵着我走了。
终于，花音在一家电影院前停下脚步。
“花音？”
她没有说话，拉着我走进去。不少和我们相仿的男女也一对接着一对走进来。
相同却又不同。
“花音急着出来是有想看的电影吗？”
“嗯。”
她轻轻地回答，长发盖住了她的表情。
也许是恰好踩着点来的缘故，取了票没多久电影就开场了，剧场里坐满了依偎着的情侣，而荧幕上播映的片子也是很合时宜的恋爱喜剧片。
开始没多久就出现了床戏，黑漆漆的剧场里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坐在我左手边的花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荧幕。
影片最后还是不负众望地以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场，剧场里还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雪依旧没有停下来，路边商店门口的圣诞树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我打开手机，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一边的花音有些机械地转动脖子。
“嗯，选这部片子果然没错呢！司你觉得呢？”
和刚才的表现大相径庭，从电影院出来的花音好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我不由得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了吗？”
“不，我在想确实是部不错的电影。”
“该回去了吧。”
“嗯。”
街上依然有来往的行人，我们并肩往地铁站走。
自从吸血鬼正式进入社会之后，地铁就开始通宵运行了，而夜晚的驾驶员和站务也相应地由吸血鬼担任，不过相对应的，比起白天，晚上地铁的班次间隔会更长。
“还有那么久啊！”
站内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距下一辆列车到达还有近二十分钟。
“可能上一班刚走吧。”
我和花音并肩坐在站台上的椅子上，候车室里头顶的空调不断地吹出暖气。
花音从印着商标的纸袋子里取出刚才打包带走的蛋糕，她打开包装，甚至能感觉到有些甜腻的气息扩散开来。
“呜喵！”
吃着甜食的花音发出奇怪的叫声，活像一只吸了木天蓼的猫一般。
令人心旷神怡的暖风从领口处吹进来，不禁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和吸血鬼不同，现在应该已经是人类进入深度睡眠的时间了。
“司，困了吗？”
“嗯...有点...”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着看向我。
“唉？这是？”
“反正还有很久，司先睡一会儿吧。”
“可是...”
没等我说完，花音就压住我的头，使劲把我摁到了她的大腿上。
这是...膝枕吧...
花音身上的香味不断地涌进我的鼻腔，柔软的触感印在我的脸颊上，花音的手臂从我的身前绕过，另一只手似有似无的拨弄着我的头发。
“司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呢。”
“嗯，因为很忙，所以很久没去理发店了。”
“有那么忙吗？”
“连周末都有补课的程度呢。”
“可司成绩不是很好吗？”
“嗯...只是...暂时的吧。”
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为什么会来复读呢？是当时失常了吗？”
“嗯啊...稍微...发生了一点...事情...”
之后花音的话没能再传到我的耳朵里。
......
“嗡...嗡嗡。”
朦胧间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我睁开眼睛，四周显得有些亮堂，零零星星有人在站台等候，花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唉？五点了吗？”
手机上显示着数条未读信息。
最早的一条是在一点半的时候。
“司睡得那么香，我都不忍心叫醒他了。”
大概每隔几十分钟花音就会发一条信息过来。想象着花音一边枕着我一边摁着手机发信息的样子，我不禁轻轻笑起来。
“ok！司的睡颜照片get！”
“司你再不醒过来我的腿都要麻了！”
“司你快给我起来！”
“不好了，我也困了。”
“要天亮了，对不起了司，我得先走了，和你一起出来很开心哦！”
最后一条信息显示是发于二十分钟前。
隧道里响起地下铁穿过空气的声音，我有些踉跄地站起来走到站台前。
下次，把白天带进夜里去吧。
我这么想着，站台门随着滴嘟滴嘟的声音打开，催促着我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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