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洗完脸之后，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仿佛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致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叶间翩然飞舞。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向着我越飞越近，最后停在我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白的双翼。
我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猛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
但我又怕弄伤了这两只奇妙的蝴蝶，只得小心地包紧衣物，然后揭开一道小缝，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忽然白光一闪，两只蝴蝶就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只蝴蝶没有受伤，我松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甘心。
我马上拎起衣服，朝着蝴蝶的方向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我一路追赶，也不知道追出了多远，两只蝴蝶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最后飞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后，在枝叶间盘旋飞舞。
我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随后就收敛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却是阿雪正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那两只莹白的玉蝶。
她没有披那件入南蛮前我给她买的黑色斗篷，一直穿着的大衣也已经脱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
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阿雪幽深的美目凝视着我，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此刻的阿雪，全然没有平时的天真单纯模样。
“……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目光最后还是留在了她身上原本是狐耳、狐尾的地方，此刻，那些地方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狐耳被一对黑色尖角所代替，而狐尾，也变成了一条粗大的宛如蜥蜴一般的尾巴。
就连她的背后，都有双翼撑开。
没错，她的这副模样，就是龙人中的一种。
“我出来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平时一直被关在里面，也是很闷的。”
也是阿雪身体里面的第二人格——暗龙人。
对此，我倒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雪就是暗龙人的样子了，还是在我救了她之后才变成了狐女阿雪的模样。
阿雪是从一个实验小岛上出身的，是还在龙蛋时期，就被强制植入了一个刚出生的狐狸族兽人的灵魂和血肉，然后一直成长至今。
基本上，暗龙人形态的阿雪只会在自身陷入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才会现身出来。
不过，现在现身出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我悄悄看了看四周。
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我心虚的样子，阿雪平静地说道：“不要担心，你救了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看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犹豫了一下后，我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再问道：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现身的？”
在这片大陆上，龙人族是公认的单兵战斗能力最强的种族，就连我在查过龙人的资料之后，也只能大呼变态，实在是强得离谱的一个种族。
阿雪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
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倒也算是一个消遣的好玩物。”
我咳了一声，“请问，你到底是……”
阿雪抬起眼，“好吧，这种地方也说不上是安全，我们进入正题好了。”
“哦哦……”
阿雪注视着我，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是有两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我的面前。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狐狸阿雪的身体能力继承了我的一半，你大可以教给她几招基本的格斗术，这样，她基本就能自保了，用不着你得一边照顾着她一边战斗。”
“哇！那这样就帮大忙了。”
哎呀，暗龙阿雪还真是善解人意，她应该是看到了我今天的战斗吧，一边保护阿雪一边战斗真的很麻烦。
阿雪微微扬起下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本来想救的，其实也是我，而不是狐狸阿雪吧？”
“咳！咳！”
我狼狈地咳嗽起来。
阿雪踏近一步：
“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我指天发誓道：“我当初虽然真的是想救你，但对狐狸阿雪，我也同样……”
阿雪打断我：
“你后悔了吗？”
我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才老实回答道：
“不后悔……”
“我是个缺陷品，只能在满月时分，和狐狸阿雪濒死的时候才能现身。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
“没有这回事……”
阿雪忽然笑了起来。
我还从未见过在暗龙状态下的阿雪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谢谢你，加里，现在你就先回去营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的，早点回来哦。”
“嗯。”
我挥挥手以后转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情复杂……我当初想救的，确实就只是暗龙状态下的阿雪啊。
……
两天之后，我们一行人终于走出第一座高山的余脉。
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戴维德毕竟也是老手了，在渡口那边没多久就跟一位兽人船夫讨论好了价钱，我们三人一龙就开始顺流南下。
一路走来，我才惊讶于我们大罗翼帝国的科技发达程度，在南蛮这里，就连纸张书写，基本都还停留在羊皮纸的时代，而我们帝国却是已经到了可以印刷纸张的地步了。
还有就是我们帝国首都还傲视整片大陆的魔导公交车，虽然故障频繁而且造价昂贵，但毕竟做出来了，这就是我们国家的脸面。
反观兽人国，则是原始到了我简直有点不能接受的地步。
“这条水是紫溪。”
戴维德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
我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戴维德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
这果然是一条紫红色的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绯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米，沿岸连绵不绝，颜色鲜艳如同彩虹落地。
我们一行人舟行河上，仿佛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看来，原始也是有原始的好处啊，要是这块石头放在我们帝国里，准是被炼金术师给拿去研究了个精光。
再过片刻，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云霞与绚丽的长河仿佛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阿雪跟普莉希拉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戴维德掏出那个玉制酒瓶，灌了一口然后说道：
“晚霞一出，明天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我有些奇怪，便问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戴维德笑了笑，说道：
“我经常跟着大姐在外面跑，走过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戴维德一怔，“这我还真没认真想过了。”
“嗯，不过也是我太过深究啦，根本不用在意这些的。”
戴维德又喝了一口酒，说道：“问问也好啊，这样，回去的时候你不就有话题跟埃蒂丝说了嘛。”
“哦？你也认识埃蒂丝？”
“她是帝都的魔导公交车的首要负责人，还参与开发了魔导机车，搞了一大堆的新闻，想不认识都难啊。”
“那你们有见面说过话吗？”
“见过几次面，不过说话就少了，只是……见面的时候，我都觉得她的样子有点怪。”
“嗯？”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个怪法？”
“就是，看她的样子，好像非常的缺钱。每次让她做什么事，都要先谈好报酬。虽然她给的价码每次都是非常的合理，却总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缺钱？”
难道是我给的薪水太少了？不对啊，我每个月给她的薪水，还是我们两个人商量过了以后决定的啊。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一天好奇，就问了她，结果她说……”
“说什么？”
“她是想早点赚够了钱，然后带着某个不成器的男人，离开这个国家，到一个谁都找不到她们的地方去。”
戴维德扫了我几眼，然后别过了头，不再做声。
我也沉默了起来，长叹一口气。
我，还真是一个不成器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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