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御钦
东木十五司，豫家雷地城
距上一任城主豫如松去世已经过去了近半年，到处随风飘扬的白旗给整座城蒙上一层灰暗。按照惯例，城民需守白半年。而城主府的新任城主则需要守白一年。守白即是只穿白素衣，不带任何装饰物，以表达对城主的哀思。
经过了四天的路程，易凡御钦队顺利来到了雷地城，虽然称之为城，但实际上雷地城没有任何城墙围起，所有城民居住在这片开阔地上。
“难道那里就是雷地城？”从远处望就一览无余的民居商铺，云轩疑惑地问道，“黑指哥，半年前我们到雷水郡的时候，雷水城的城墙特别高，而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个的话，国子监的遁先生倒是讲过，豫家当初是周天枢创建后才自立的，由于它四面临渐家，损家，井家和解家。因此豫家人认为四面有四大屏障守护，所以无需建造城墙防御。”
“你说对一半而已，城墙的防御作用在这个拥有各种神力的圣控师世界中，作用还不如一条护城河。”暗雪夜说，“各家之所以热衷于建造城墙，是为了区别周围各镇的外家姓，谁能知道哪天会有外家姓的突然崛起，把家姓取代。”
“黑指，这半年里，我们家姓曾多次暗中派遣人员来此询问，但豫永束皆以丧亲悲痛为由，把我们家姓人拒之门外，所以我们这边始终无法从他口中套出任何一句话来，你觉得这次我们能成功得到什么信息吗？”渐伏心略显担忧地说道，他可不想无功而返。
易凡回答道：“以家姓名义去的话，我们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信息，不过既然天官费尽心思得到了威王首肯，豫永束也没什么理由在拒绝我们。”
渐伏心道：“豫永束上书威王弹劾解星明的同时又拒绝和我们家姓交流，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豫如松之子，雷地城新任城主豫永束身穿白衣，卧坐在城主府的厅堂内。
“城主，外面有一伙自称是御钦使的求见您。”府内下人弯着腰说。
“御钦使？”豫永束从卧榻上坐起，摆出一副刻意出来愁苦相，“果然还是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周天枢雷震区域户令府首府内
户令府掌管整个周天地田地、户籍、金财的清查，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收纳各地钱粮赋税，为此在周天地五大区域设五名掌运使，他们的权力仅次于户书令，人称地官的雷水氏解星明。
首府大厅内，东木掌运使解懿才，西金掌运使解信瑞，中土掌运使解经略，南火掌运使解故真和北水掌运使解方镜受命从周天地各司赶来，在大厅内等候着。
“解懿才，你在东木惹的大祸差点殃及我们解家，等等在户书长面前若是不解释清楚，我一定会立刻把你杀了！”中土掌运使解经略怒目切齿地道。
解懿才冷笑道：“可笑！我管辖下的东木十五司每年度收得的钱财是你们其余各司之和的三倍，户书长要怪罪，我也毫无怨言，你着什么急？”
西金掌运使解信瑞略显烦躁，道：“够了！都等户书长到了再说，这么多年了，把忌讳都忘了？”
另一边，易凡一行人此时见到了豫永束。
“我们奉威王御令，有事想问一问豫城主。”渐伏心对着面前的豫永束说道。
豫永束低着头，在卧榻上坐着，双脚离地一尺，双手撑着膝盖，说“这里的都是家姓人？”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问罢！”白梧桐道。
“我也出去！”否修远道，位于西金十四司的否家，属于集团军势力一方。
豫永束抬头仔细辨认器洛迪后，“这个器家也是外家姓的吧？”
“刚才渐伏心已经说了，我们是奉威王御令，我管你们是集团军还是家姓，在御令面前，你没权命令我！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器洛迪说话的语气变得重了一些。
“那各位请回吧！我不会跟家姓以外的人透露我家姓的半点信息。”豫永束脸上一变，右手一挥，道。
这可让易凡犯难，器洛迪是威王派来监视御钦队的，他将来可能会是扳倒解星明的重要一环。而豫永束如果没把真相说出来，调查就会停滞。
“慢着，我走就是。”器洛迪突然一下子服了软，没有选择继续纠缠下去。器洛迪似乎由先前的小肚鸡肠变得深明大义，他看了易凡一眼，暗示着什么。易凡这时才明白为何威王要选择这么一个人。
白梧桐轻哼一声，和器洛迪走出了大厅。
“天官的门生黑指，没落的暗家暗雪夜，渐家新起之秀渐伏心。”豫永束的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点，指着每一个人说道，“而这个是泰家小孩泰云轩”
当他指着暗雪夜的时候，易凡发觉雪夜的两眼暗了下来，没有说什么去反驳豫永束。
“你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豫永束继续说道。
易凡道：“豫大人，上任城主的去世令人遗憾，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恩！”豫永束示意易凡继续说下去
“半年前的第十三次议事会中，上任城主为何会去参加？你可以解答吗？”
“这得从乱象四起的东木十五司开始说了，我们豫家位于中东，无论是城民，还是镇民，不像其它地区，每年都有大量的钱粮补给，凡人养活自己靠的是自己的双手。”豫永束提高音调，“这倒也没什么，我豫家所定赋税并不高，设在户令府限额的最低线上，所以民众也算拥戴。可是无人祸，有天灾。小灾荒是这常有的事，只不过过去两年却很严重，种植的粮食颗粒无收。”
“慢着，豫城主，各司每年的降雨量由兵令府的坎家操控，怎么还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灾荒。”渐伏心不解地道，“况且收成不足，户令府也应该会调粮才是。”
“你可知道这里是东木，是集团军的天下，不是你中土！我豫家虽然位于集团军的包围下，但当年既然发誓效忠家姓，就绝不背叛！你说的这些我知道，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至高法上！它上面的每一个字能不能变成一粒粮食，是户令府说了算。我豫家一直在集团军的打压下生存，父亲死后，我只能躲在府内，连家姓人都不敢联络，在权势滔天的集团军面前，我无能为力。”
“所以是由于灾荒导致了暴民的出现？”暗雪夜问。
“圣控师在地方领不到粮食，可以去周天枢领。凡人自己没了粮食，周天枢不会管，东木十五司掌运使也不会管，他们会来找我领，可我跟谁领去？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两年前闹饥荒，于是大量的灾民出现，他们没得吃，只能抢，抢谁呢？只能民抢民，抢到人人都没饭吃。而户令府在年末才审批后把粮食运至中东，灾民已经变成了乱民，他们把粮食一抢而空。导致更多的灾民没了救济粮食。乱民就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半年前兵令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工令府赶制了大批水弹，准备运往中东，由我父亲分配后进行镇压乱民。”
年仅十六岁的泰云轩说：“怎么会这样，用水弹这种武器镇压？难道你们是准备用水弹去杀死这些可怜人？”
豫永束冷笑道;“小孩，灾民可怜尚且说得过去，乱民可一点都不可怜，他们烧杀抢掠，是有严密组织纪律的团体，不镇压的话只怕将来整个东木都会沦陷。”
“水弹就是被乱民所劫？”渐伏心问。
“乱民？已经不能叫乱民了！从水弹被劫一刻起，这些乱民就不再是乱民，他们是携带可以威胁到圣控师这个群体存在的可怕武器，是暴民！是必须完全消灭的存在。”
“处在集团军势力下的中东变成这样，迟早殃及整个东木。”渐伏心说，“解家位于东木中心，户令长就不管了吗？”
“解星明有这个本事的话，威王就不会御钦你们到这里来了。”豫永束说，“整个东木凡人千万，圣控师不过十万！一群四处爬的蚂蚁你能够一只只捏死？而且暴民只在中东闹，没有威胁到他解家，他又怎么会费力去管？”
易凡问：“你刚才说整个东木会沦陷，现在又说暴民只是中东区域流窜。这样不是矛盾了吗？”
“因为我也摸不清这伙暴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命或是为财，总有吸引他们这么做的理由，这是该你们去调查的。”豫永束回答道。
易凡问继续追问，“灾民，流民和暴民，区区凡人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他们的背后又是谁？豫城主你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天官的人就是不一般，问话都是一针见血。”豫永束笑道，随后严肃起来。“凡人始终是凡人，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一口饭吃。可是一旦有心术不正的人带领他们，他们的欲望就不止是饭了。能够在背后操控凡人的，实际上是一伙实力高强的圣控师。”
易凡渐渐明白。天官派遣尊锡群他们前往暴民肆虐的地方，就是为了找到这伙人进行调查，而自己的任务则是转移解星明的注意力。
“运输水弹的十三名圣控师实力不弱，却被杀得干干净净，其中一个还是履家人，连他都没能逃过，看来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圣控师组织。”渐伏心说。
豫永束道:“现在你们也应该明白了吧？我父亲前往议事会，目的就是为了揭露解星明的丑行。”
豫永束所讲的和遁先生告诉易凡的虽然有些出入，但大致相同。易凡问，“豫城主，其中有一个疑问，前任城主为何要当众辱骂集团军，给了解星明杀他的理由呢？”
“这……”豫永束眼睛静止了几秒，“父亲行事一向乖张，脾气也暴躁，做出这种事也不出奇。不过我早就把实情上书威王，父亲死也能瞑目了。”
虽然事情听起来有些蹊跷，但易凡还是决定不再询问这个问题。
“豫城主，去年豫家发往周天枢的文书中，吏令府记录下豫家和暴民发生冲突十五次，其中捉获五名暴民，他们现在关押在哪里呢？”易凡问。
“自然是东木刑狱处，其中一人是圣控师，我们雷地城可关不住，不过东木刑狱处所处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保密的，不向外透露。”豫永束说，“既然你们奉御令而来，告诉你们方位也是可以的。它就在井解相连，恒豫相连，两线之间的交点处。”
暗雪夜这时把东木十五司的地图交给了易凡，易凡用笔把井家和解家之间画出一条直线，恒家和豫家之间也画出一条直线，两线之间的交点也显示了出来，这个交点就是刑狱处的所在地。
出了豫府后，渐伏心道，“黑指，我们的目的只是来问清事情的真相，你难道真的要去刑狱处？”
“真相远没有豫永束说的那么简单，我们的突破口或许是这个被捕的圣控师。”易凡说，他已经私自决定前往刑狱处。
“我的意思是天官让我们做的事已经完成了！真正的真相也许不是我们该去知道的。”渐伏心说
在府外等候器洛迪他们也走了上来，器洛迪道：“怎么样了？黑指，你必须把你们交谈的内容全部告知我。”
“我会这么做的，现在我们就前往刑狱处。”易凡说，“渐伏心，如果不能查清真相，解决问题。受苦遭难的只会是凡人们，不会是天官和豫家。”
过了一个时辰。
解星明坐在户令府首府内的正位上，在他还没开口前，五位掌运使沉默地等待着。
一道金光自天而下，极速飞进了首府，一名履家圣控师手握信纸，交到了解星明身旁的侍从手中。侍从快速的阅读后，在解星明的耳边轻声讲解。五位掌运使相互对视，摸不清头脑。
终于，解星明开口道：“豫永束来信说吏令府的人已经到了雷地城，向他询问了一些事情，现在已经离开前往东木刑狱处。”
“那个混球，半年前差点坏了我们的事，不要在搞砸了好。”中土掌运使解经略气愤地说道。
西金掌运使解信瑞也说道：“本以为杀了豫如松就相安无事，谁知道引起了家姓的注意，惹出了更大的麻烦。”
“懿才，东木掌运使这个位置你坐了十五年，我让你在我回周天枢任职的这段时间把东木的麻烦事处理了，已经过去三个月，你还没能搞定。”地官解星明语气冷淡地说。
“可是……我……”解懿才脑袋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不过豫永束的突然反水倒令我吃惊，若是那份真正的文书交到威王那，我们解家必然遭殃。”解星明道。
“户书令，我看我们当务之急，是把和暴民的买卖给断了。”解经略脾气虽然暴躁，但紧急事件面前总能处理妥当，“在借暴民的手把家姓用御令派过来的这些人给做了。”
“那我这就传飞书令给莫无法，让他去处理掉那些人？”解懿才问道。
“慢着！艮为安是借了威王御令才敢把人派来东木。他们轻易死去的话，我也不好交代，况且他们其中还有威王的人。”解星明说，“解方镜，你的谋略在他们之上，你有什么想法？”
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的北水掌运使解方镜不加思考地回答道：“既然不能杀，那就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还有那个精力去查东木吗？”
“说得没错，暗雪夜和白梧桐都是师家的人，也就是我们的人，让她们去办。”解懿才道。
解星明道：“我从来不担心暗雪夜那边的情况，我担心的是艮为安的另一步棋，他偷偷把军选大赛的尊锡群派到暴民聚集的上党那边，我对莫无法也不够信任，若是他们达成协议，把我们和他们交易的事情捅了出来，艮为安就会一招把我们定死。”
“艮为安那个老狐狸，这么看的话，他们派去豫永束和刑狱处那边的人只是个幌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让尊锡群去后面阴我们一把。”西金掌运使解信瑞猜测道。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那就做两手准备，刑狱处的人让暗雪夜及时把他们的行动告知我们，我们好做出回应。”解方镜道。“尊锡群那边就避免他们与莫无法接触。解懿才，由你调派东木中土三个军团，全力围剿暴民，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交易正式终止。”
艮为安想要通过中木暴民之乱扳倒解星明，而解星明在准确掌握艮为安的意图后做出了反击。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随着暗流中涌动的多方势力参与进来，东木的混乱将到达顶峰，事件的发展趋势不再是艮为安还是解星明能够掌控的。它将把易凡推进周天枢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使易凡在不久之后成为摧毁整个周天地圣控师联盟的祸乱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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