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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近乎将被冻结了的空气流动着化为寒风,让街上的行人不由得哆嗦着裹紧了身子,路边的街灯泻下白色的冷光,给黝黑的地面刷上了一层浅浅的银漆。
疲惫不堪的川元透将车停在一旁,自己则走到位于巷尾的自动贩售机旁站定,一只鸽子振翼而动,轻盈地落在了贩售机的机顶,鸟儿淡红色的瞳孔盯着他,其中闪烁着机敏的光芒。
“等着吧。”川元透掏出一支烟,自顾自地点上火,不一会的时间,朦胧的灰色烟雾便笼罩了那小片区域。
苦涩的烟咽进肺里,辗转反侧后再从口中吐出,期间的感受绝对谈不上舒服。川元透蹲坐在地面上,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眼前一阵模糊。
红色的烟头在漆黑的阴影里闪烁着,宛若一只蛰伏在地面上的萤火虫般。
他的嘴里咬着焦黄的烟嘴,搭在膝盖上的手腕更是止不住地乱颤。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又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川元透嘴里低声喃喃,眼神浑浊不堪,“但是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回头了啊,我注定要背弃所有人的,师傅也好,姐姐也好,家族也好。”
川元透,当他决定将自己作为棋子进入京都这混乱的棋坛时,他就丧失了“自由”这么一说,棋手永远只有那么几个,有些人注定是要成为牺牲的棋子的。
即使那些棋子明白自己注定是要“牺牲”的命运,他们也不得不践行这见鬼的命运,直至最后的那一刻,死亡的那一刻。
川元透自然明白他的命运——
自己早该死了。
无论是“千刃”那一次,还是之前大爆炸的那一次。
如果可以追究到更久的话……呵。
自己的确早就该死了。
看起来自己这枚棋子的位置非常尴尬啊,谁都想把自己除掉,谁都想……谁都想!谁他妈都想让老子死!谁都想让老子死啊!
川元透的脸异常扭曲,狠狠地往地面猛地一锤,一阵闷响过后,沥青地面居然裂出了丝丝裂痕,而浸入裂痕的则是猩红色的鲜血。
痛处是身体的警告,同时也将他从疯狂的愤怒中唤回。
手部的伤口终归只是皮外伤,对于他而言并无大碍,他将嘴里含着的那仅剩的烟嘴吐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几步走出阴影,他面对着那立刻露出警惕姿势的熟人凛然道。
“师兄,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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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新眼里,面前的川元透完全无法他记忆里的样子重合起来,面容消瘦身体枯槁不说,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野兽般的凶狠戾气。
昔日在同一个道场里的师弟,那个笑容灿烂的笨蛋……已经再也见不到了么?
一簇风从小巷里簌簌窜过,枯燥的风声像是空虚的笑声,回荡在两人耳边,冰凉的冷风刮在脸上,寒到了人心。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越新脸色阴沉,他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和眼前的熟人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当然,进了东京都后,我们不动你,难道还掌握不了你的行踪?”川元透踱步至道路中央,冰冷的月光淋在他的额发上,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派来的是你的话,下命令的人也真是恶趣味。”越新打量完对方后,轻轻地说道,“没带东西么?难道你准备徒手掐死我?”
“恶趣味么?也许吧。”川元透不带感情地继续说,“至于带东西……如果真想杀人的话,罪使哪里需要武器?”
的确,越新是问了一个蠢问题,被强化过躯体的大多罪使毫无疑问地都拥有强悍的臂力和握力,杀人再不过容易了。
“问个问题行么?”越新说。
“请。”川元透点头。
“师傅是你杀的么?”越新目光清澈。
“是。”川元透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阵良久的缄默后,越新身后的那位少女动了,她将背着的黑布包揽至胸前,掀开黑布后,里面是两柄保养极好的带鞘刀,将其呈给越新后,他将其中一柄扔给川元透。
“开罪域么。”越新问。
“不了。”川元透接下刀后,心神领会地回答。
“也好。”之前开启过罪域的越新正处于冷却期,听到对方的应答后却并没松懈,他握住刀柄,驱力一抽。
脱鞘而出的两道冷冽的青光在两人面前闪过,两阵拔刀声重叠在一起,巷子里残留下的音韵竟有些超脱的空灵意味。
站位对立的两人以相同的姿势双手握住沉重的刀柄,但下一动作却大相径庭:
川元透将刀缓缓抬起,手腕与小臂蜷曲至脑侧,脚步缓缓地移动着,不知何时便将身躯斜置,那微微弓起的身子宛若一条盘起身子的毒蛇,垂至眼前的刀尖犹如毒蛇的信子,银光四溢的电纹刃上此刻正闪着腥气的白光。
越新单脚微微后移,微微曲下的双膝蓄着惊人的力道,而他的脚掌则更加用力的抓着地面,想必在爆发的那一刻定会犹如炮弹般迅猛吧?他握紧了冰冷的刀柄后便将刀刃斜拉至身后,双臂在护住胸口的时候同时将身体的侧面朝向对手,从而减少对方的攻击面积。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一切也应当在无声中结束。
越新和川元透都明白,对方是个相当棘手的家伙。
在道场的时候,他们的剑术就不相仲伯。
不过那时的他们也绝不会想到吧,如今他们会真的用自己学到的技艺去杀死对方。
剑术和剑道不同,前者是以“杀人”为目的而诞生的冰冷技艺,从诞生开始便充斥了血腥的气息……至于那所谓的剑道,不过是一种锻炼身心的运动竞技罢了。
剑术。单纯的“攻”和“防”,一般在几招之内便会结束战斗,而其中一人必死。
这就是剑术。
这就是“杀人剑”。
如果两人之一真的动了,那么战斗的开始和结束,往往便是一瞬之间。
明白杀人剑精髓的两人在此刻表现得更像是两尊石雕,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气凝结一般地缓慢流动着,好像世界都在此刻放慢了运转的速率。
干燥的空气里布满了森然的冰冷杀气,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仿佛被无意间扩大了好几倍,遍布在皮肤下的神经网携带着各种各样的电信号疯狂刺激着大脑的皮层,两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明清晰了几分。
猎猎的风声在晴朗的夜空中荡漾,旋即而来的还有一片不大的乌云,乌云逐渐遮挡住了那轮圆月,这片小巷好像是被侵蚀了一般,渐渐失去了光辉。
掌心的汗水浸湿了那包裹着刀柄的缠绳,时间在流逝,人的意志与体力也被腐蚀,在刀刃的正式相交前,每一秒对于持剑者来说都是煎熬……
当乌云完全遮挡住那洁白的圆月的一刻到来时,被漆黑覆盖的寂静小巷内却响起了轻轻的人声——
“师兄。”
越新没有应答,但手里的力道却在无意间增大了几分。
“我啊……其实一直很憧憬你啊。”话音落下,他的身体旋即动了起来。
两人间所谓的“安全距离”实际上也不过几步而已,躯干绷紧时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轻易地将其猛推过去,冰冷的剑尖在黑暗中瞬息而至,银蝮蛇吐出的信子携带着腥风血雨直逼越新左眼!
第一击的出手并没有得逞,越新只是稍微偏过头便解除了危机,但是对于川元透而言,他的攻势这才是刚刚开始,密集而沉重的踏步声压下了剑身抽回的闷响,在那不过一刃多的距离中,剑尖发起了第二次迅雷般的突刺!
原本袭来的剑尖是下沉且后倾的,剑势带着灵巧诡异的风格,但在抽回后的第二次里却带上了一抹威猛的势头,第二次突刺的目标是对方的腹部!柔软的腹部一旦被刀刃击中便能在一招之内制敌!
而当剑刃在快抵达对方腹部时,越新蓄势已久的第一刀迅猛而出,扬手一抬,刀刃擦过这对方的胸口而过,被逼无奈地川元透只得停下攻势,再次将剑身抽回后,越新却发现对方眼里闪着计谋得逞的精光。
没错,这一击的确有效地截断了对方的攻势,但与之相应的,越新扬刀避刺后的下一秒,他的胸膛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对方的剑尖下。
川元透将这一肉体所能榨干出来的“力量”与此刻的状态下全部的“精神”尽数融入了这最后的一刺上。
他在赌,他把自己的命赌在了这一剑中!
锐利的剑尖在融合了持剑者的全部后也像是有了灵魂一样,此刻的剑尖更像是裹上了一层实质般的耀眼的光!
毒蛇这一刻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噗嗤——!
闷响与一阵清脆的杂音过后,世界都安静了。
乌云飘荡而过,月光再一次倾泻下来,照亮了这一片小巷,巷内的黑暗被尽数驱除,其中的画面则更为黑暗扭曲。
温热血液顺着败者的衣物往下缓缓流淌,失血造成的无力感以及瞬间打击造成的眩晕让其很快便失去了对于肢体的掌控力,失去了平衡的身躯随着意志力的逐渐涣散而往后倾倒。
噗通。
失去控制力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后背被那坚硬的地表嗑得生疼。
川元透看着天空中那高悬的圆月,才知道倒下来的是自己,而失败的人……也是自己。
不远处,通体染着血的太刀横躺在远处,漆黑的缠绳浸染着新鲜的血液,而刀身的刃面也抹上了一层薄薄的血层。
没想到在最后的一刻,越新居然抛弃了“刀身对敌”的理念,双手握剑在高扬的瞬间便松开左手,用腕力较大的右手攒紧了刀柄,双眼则将刀柄末端对准了川元透的咽喉,下一刻便对着他的咽喉狠狠掷了过去!
对!投掷了过去!
他将那柄太刀以那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仅仅依靠着腕部的力量倒着投掷了过去!
而在用手将刀柄瞄准投掷后,那双铁一般坚硬的手腕居然生生撞飞了整个刀镡,那柄太刀便倒着从的掌心滑了过去,将那脆弱的咽喉一并击穿——
那刀刃上的血迹真是越新掌心伤痕和穿过川元透咽喉的残留物!
和布满肌肉的躯干不同,人的咽喉无论身体强化过多少次,都是相当脆弱的!而在川元透咽喉被击穿的一刹那,这场战斗便定了胜负。
川元透感受着身体的脱力,自己体内那名为“生命”的万一犹如抽丝剥茧般地脱离了躯壳远去。此刻他想说些什么,但回应他的只有喉咙间空虚的风声。
越新的手里已经没有刀了,他冷漠地看了一眼那具逐渐冰凉的躯体,将掌心的血随手一甩,接着往自动售货机旁站定,从怀里掏出钱包后,他犹豫了一下,买了两份罐装啤酒。
取出商品后,他两手各握上一罐,接着走到了那意志渐渐开始涣散的川元透跟前,冷着脸将左手那罐比较干净的啤酒放在他身侧,自己则打开了那罐沾满了右手鲜血的啤酒,
“死了挺好,没那么多烦心事。”越新喝了一口啤酒,嘴里尽是苦涩。
夜色渐深,气温骤降,而越新手里的伤痕越来越热,好像下一秒就要灼烧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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