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山道上荡漾着山风，源嘉儿的裙摆随风摆动，红裙在夜的衬托下犹如翻飞的蝶翼，而比这秀色可餐的一幕更加惹眼的是她手里那透着戾气的打刀。
在车灯的照耀下，那刀刃上的纹路像是醒了一般，波浪状的纹路顺着略弯的刀刃泛着飘动的闪光，刹那间晃花了源刃一的眼。
“刃一！现在去撞它！快！”
源刃一只感到胸腔里一阵气血翻涌，对着前方那身影怒吼的同时开始瞄准射击。
锃亮的弹壳接二连三地划过自己的护目镜，不过在这轮射击后，她已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眼前那女人再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射出的子弹一一弹开。
使者虽然是身份尊贵，但是它们在降临这个世界后也是一具普通的肉身，不可能做出超越自己身体极限的行为，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定地将子弹一个不剩地弹飞，那俨然已经超过了人的界限。
从各种方面思虑过后，源刃一结合之前的遭遇战，只能认定这是对方的能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让自己速度增加之类的自我增幅型能力……
既然不用多疑，那就怼他妈的。
听到喝令的源刃三死命地踩下油门，被驱使的汽车发出低沉的怪响，在这崎岖的山道上缓慢地提升了速度，眼看着步步紧逼的车辆，那个女人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下，两车在几十秒后微微相触。
肉眼可观测的距离里就能看到，在那次撞击后，车头的保险杠凹陷了几分。
“继续！撞！”源刃一几乎开始咆哮了。
不是因为这一次的成功让她情绪失控，而是因为就在两车相触的那一刻，对方便轻盈一跃，像只灵敏的猫一样摸到了车顶上。
不出意外的，位于驾驶座的源刃三突然身子一扭，她正上方便被刀刃洞穿，钢刀刺在皮革座椅上，杀气腾腾。
“我去解决她，你开车继续撞！”
源刃一将黑箱子里那柄怪模怪样的匕首带上，接着蛇一般地从窗口滑出，单手扣在车顶的突起处后，她望着那个距离自己不过几十厘米的女人，不加思索，上来就是一个利落的腿鞭，直奔她脑门上而去。
这种地方可不适合长刃武器作战，拿刀袭击的一瞬间就应该明白一击不死则必败了的道理吧？
单手握刀的源嘉儿将刀再次往自己身下一插，握着刀柄的她轻松将自己固定在车顶，另一只手则用着一股巧劲化解了源刃一杀气腾腾的攻势。
但是在这轮攻防结束后，车体便一阵晃荡，源刃一看着对方将刀从车顶拔出，只见那冰白的刀刃上已经沾上了些妖艳的红。
必须赶快解决掉她才行！
在车顶上的她使出的腿鞭几乎能看到残影，而对方应对得却当从容，看着对应着驾驶座位置的那块车皮上的窟窿越来越多，源刃一的心情也越来越焦躁。
攻防陷入胶着对于源刃一而言就是绝对的劣势，为了打破这一局面，源刃一也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她松开自己扣着凸起处的手，以赴死的气势将腿往对方的下盘扫去，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攻击实在是太过于幼稚，攻击的轨迹简直一眼就能看破。
源嘉儿冷笑了一下，闪过攻击的同时用刀一口气从她的小腿处插下，顺着力道牢牢地将其钉在那块车皮上。
胜负已分——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那腿上被穿了个洞的源刃一却像是失去了痛感一样，阴魂不散地挺着身子一拳打了过来，而她腿部的关节以毛骨悚然的角度扭曲，骨头噼里啪啦的爆响好似鞭炮。
被这一下整得猝不及防的源嘉儿此刻握着刀柄，只能硬着头皮应急，接下对方那一拳后，感到腹部传来了一阵疼痛，想要抽手脱身时却被早有预料的源刃一伸出另一只手臂紧紧揽住。
“得手了。”
源刃一冷笑一声，重重按下刀柄的按钮，刀柄暗藏的气罐将空气吐出，化为一缕超高压的空气流瞬间顺着刀身内的细管道喷出，将那个拇指大小的伤口瞬间扩充为篮球大小。
这种打法自然是有风险的，不过既然成功了一切都好说。
随着压缩空气被尽数释放，源嘉儿腹部的脏器被那股庞大的空气搅得一团糟，但即使是这样源嘉儿还犹如回光返照一样，涌出一股异常庞大的力气想拉源刃一一起摔下车去。
可惜的是，之前那女人将源刃一钉在车顶上的刀却在此刻起到了救命的用处。
源刃一看着那个女人在撕扯自己的途中将最后一丝力气用完，像一个失去控制的人偶般摔落车下，血肉之躯与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后，源刃一望着她的尸体消失在漆黑的山道间，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她最后一句自言自语：
“对不起啊……没能做到……”
狂乱的风声在源刃一耳边缭绕不绝，风声纷杂，却又静谧，让她觉得苦涩不已。
在大多数情况下，个人信念和胜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在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而由腿部延伸出的灼热感终于让她理解了自己一条腿暂时废掉的事实。将那名为“黑凰”的名刀从腿部抽出后随意一抛，源氏家主的信物便就这样在空中晃荡几下后，坠落山底。
因为被源千叶训练过，拔刀时的疼痛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回头看了一眼前方那辆依旧疾驰着的跑车，倒吸了一口气后摸着车顶的突起钻回车内。
—
“死了……么？”
源英助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坠下车顶，一头栽进深不见底的山道，嘴里不受控制地喃喃，“死了，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手里那方向盘的重量似乎突然间就轻了许多。
眼前的漆黑被两束光亮切割，显露出险恶的山道，他单手摩挲着方向盘，再次在一个转弯后与后面的追兵拉开一点距离。
使者的死亡对于罪使而言其实是一种很大的损失。
这意味着罪使将失去在现实里侦测到其余使者的一个手段。
这意味着罪使在现实里只能依靠自己去面对追杀自己的其他罪使和使者。
这意味着罪使在罪域里只能依靠自己去和拥有罪装的罪使对战。
这意味着很多东西，而这些都指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罪使死亡退场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
源英助咂了咂嘴，眸里的那些若有若无的光亮忽的全部暗了。
他想抽支烟，可是现在烟在上衣的口袋里，自己却没有打火机。
就像他在这里，源嘉儿却消失了一样。
“死之前要是能帮我点只烟就好了。”他歪嘴一笑，对着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打趣。
车体内置的暖气设备无声的工作着，从扇叶间吐出的热气让人心烦意乱。莫名焦虑的源英助踩下油门，看着仪表的数值再次攀升，突然觉得好冷。
胸腔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哽得慌。
虽然脑内思绪万千，但身体却还是犹如机械一般精准地操作着车辆，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地过弯，在最后一次过弯后，路边一个黄色的警告路牌一闪而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过几分钟，就是六连弯了。
自己过了那几个弯，就能离开山道扬长而去了，相对而言，后面那几位也没了追自己的机会。对于她们而言，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后视镜里的那辆车依旧在释放着自己的性能玩命冲刺，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自己撞个人仰马翻。
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副驾驶座上，在不小心触到了那上面的东西后，他的身子也不由得僵住了——那是一个精巧的女式打火机。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么？”
笑叹了一声后，源英助左手扶着方向盘，过了第一个弯道，另一只手却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
“最后的机会了！鱼死网破也要杀了他！”
“嗯。”
源刃一红着眼低声命令，一旁正在驾驶的源刃三则面不改色——肩部被之前的袭击戳一个血洞后，那整整半边的衣衫都被血给浸湿了。
在源刃一的预测里，在第四个弯道，双方才有机会，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仅仅是在第一个弯道之后，双方便撞了个结实。
一般情况下这种情况应该降速稳下车体才对，不过前方的跑车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在源刃一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源英助的车一口气撞飞薄薄的铁皮护栏，对着山沟里坠下。
只听一个炸雷般的巨响，那辆造价高昂的跑车便在她们面前化为了一具废铁。
停下车后，源刃三拉下车窗，在那被火灾焚烧过一次的林子里望了望，几秒后便看到了那辆一动不动的铁疙瘩。
“什么情况？”源刃一摸不着头脑，从之前的驾驶技术来看，对方没可能会在第一个弯道上出事啊。
“……可能死了。”源刃三冷冰冰地陈述着自己看到的事实。
“你能下车去看看情况么？”源刃一扯了扯自己的伤腿，无奈地说，“废了一条腿恐怕不太好走动。”
“失血太多，我大概会休克。”源刃三摇了摇头。
“那往油箱补一枪吧。”源刃一从后座的袋子里摸出一柄轻狙和配套的弹夹，递给她。
源刃三接过枪，摆好射击姿势后，将眼睛贴上瞄准镜，镜头瞄准了车窗，一个忽闪忽灭的红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烟蒂。
她喉咙间咕噜了一声。将枪口瞄准了附近的油箱，三声沉闷的枪声响起后，位于死亡的山林里的那辆跑车瞬间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花。
“走吧。”源刃三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将车窗拉上。
受到这种程度的烧伤，就算是成功活下来，在医院里的治疗也足够让他消耗完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了。
轿车再次发出引擎的嗡鸣，红色的尾灯在山道间拉出几条弧线后，消失在遥远的尽头，而这里也再次陷入了黑暗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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