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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秋绝非一个积极开朗的人。
和使者的猜测不同,她也不是个逻辑上诡异于常人的怪物。
她只是“好奇”,并“害怕”而已。
在医院的生活里,她并非未曾见过外面的风景。
在这个信息时代,依靠着网络她能了解到很多的信息。
但那只是隔镜看花而已,只能去看,不能去摸。
她依旧在病床上无法离开,她的三餐依旧只能吃那日复一日的流食。
到了病情严重的后期,她甚至没办法在病床上直起自己的身子。
在那段时期,她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有着些许污渍的天花板,耳里所能听到的只有仪器运作和偶尔来几次的护士的声响,鼻里所能吸入的只有消毒水和其他若干药液的古怪气味,口里发出的声响也只有呜呜诶诶这般可笑的字符。
那就是她过去的人生。
伴随着枯燥,疼痛与绝望的……等死的人生。
所以她会“好奇”。
好奇真正的生活是什么姿态,好奇别人的人生是怎么过的。
好奇一切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所以在那位使者契约后,得到了行动的能力后,陷入了绝望后却又抓住了稻草的她第一时间不是去报复社会。
而是去看,去听,去嗅,去说……总之就是去体验自己原本无法体验的东西。
所以她从床上起身后,便下了床便首先尝试着走路。
尽管前几次摔得很惨,但到后来能自由地在地面上奔跑时,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所以她走在街上,在各个店铺上流连忘返。
虽然光看着不买这一行动被店员们各种嫌弃,但她在摸到那些东西时,她依旧很开心。
所以她求着使者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吃。
辣的让人额头出汗,苦得让人难以下咽,酸得让人直皱眉头,甜得让人舌头发腻,但在尝到这些东西时,她依旧开心得不得了。
正常人都能经历这些事情吗?
正常人的人生都这么丰富的吗?
正常人……真好啊。
有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而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个词存在的意义一样,江若秋在如此多的幸福与快乐之中,终于有了“害怕”的感情。
面对着一潭宝泉,只取一瓢者可称之为君子,可江若秋不是君子,她渴了十七年,她取了第一瓢后,手却停不下来,到了最后甚至想丢掉水瓢让自己淹死在这泉眼里。
拥有之后才会想要更多。
而正巧是因为拥有,所以人在面对失去时所迸发出的感情则更为强烈。
因为想要更多,所以人才会举起刀剑,选择掠夺。
因为畏惧失去,所以人才会拿起枪戟,选择守护。
而头一次心里出现这些复杂情绪的江若秋轻而易举地便被那种单纯且复杂的,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贪婪——所支配了。
而在观察着这欲望茁壮成长的使者,也在最适当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罪装的形态。
依靠着这个罪装,江若秋可以战胜千刃的罗伊德。
而依靠着这个罪装,江若秋手中也捏着这一战中仅有的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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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江若秋听完了小一的话后,放松地笑了出来“看来对方的罪装还不错嘛,那这回就简单多了!”
“那把刀只要伤到人,瞬间就可以把对手无力化。”小一点了点头,但旋即又提出了另一件事,“重点是对方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太诡异了。”
“这个我完全同意!”
回想起那个纵身一跃便踩上了墙顶的家伙,江若秋还觉得有些悻悻然。
小一对敌人表现出来的身体强度也甚是不解。
那种身体素质即使是在强化过体能的罪使中而已极为少见,毕竟那意味着在契约之后至少要有运动员一般的体能,而拥有这种身体素质的罪使们无一不是雇佣兵或者杀手之流。
可对方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少年!
而运动员基本不会变成罪使,更关键的是不会有那种眼神。
江若秋有那么一瞬间和对方的眼神对上了,而在她的印象里,那种犹如死水般的双瞳绝对是她平生头一次见。
“不过为什么他没来追我啊?”她突然想到这么一件事,“有那么好的身体素质,追上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小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说,但在江若秋那炽热的注视下,他最终开始开了口:
“我想就是因为你跑得太慢吧,毕竟怎么说罪使都是被强化过体力的人类,奔跑的速度没理由和一般人差不多,对方看你跑得那么慢……大概是觉得你在设陷阱引诱他,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大概就是因祸得福吧。
“没想到那个人这么胆小啊。”江若秋想起了自己首战遇到的那个罪使,“我还以为所有的罪使都是那么嚣张和没有脑子的人呢。”
“我的小姐,‘胆小’是个贬义词,对方这种心性,用‘谨慎’其实更合适。”小一浅笑着纠正了主人的用词,但随后他又有些不安地念道,“只是这种‘谨慎’对我们其实更不利啊……”
☆
蹲在墙头上目送着那个少女略显狼狈地逃走后,赵息的脸色不免变得有些微妙。
“不追么?”赵玖的声音从他心底里传了过来。
“……稍微等等。”赵息查看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再三确定周围没有其余的敌人后,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地念叨了起来,“她的速度太慢了,有诈。”
“可要是跑远了,那就得一边找人一边提防偷袭了。”赵玖点明了自己的顾虑,“这次的罪域貌似是古代某个边塞城市,遗憾的是似乎已经沦陷了。不过这座城市为了进行巷战设置了不少的障碍物,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要藏起来的话,我们找起来也是相当费劲……喂喂喂?你听我说话了吗?!”
“在听在听。”赵息长吁了一口气,接着从那堵土墙上一跃而下。
“那就快点过去杀了那女的呀,别等那个孙小季了,我估计她现在还穿着睡衣和拖鞋找地方呢。”
正在往这里赶来的孙小季打了个喷嚏。
听到了赵玖的劝说后,赵息停顿了几秒去拿捏主意,他抬眼看向天空,悬在半空中那计时牌上的数字依旧在往下翻滚。
“我们先行动起来吧。”赵息下定了决心。
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情况下等待孙小季绝非上策。
且不说对方能不能在罪域自动崩溃前即使赶到,“敌人在暗处,自己在明处”这种事情在战斗中也是要极力避免的情况。
既然对方藏匿了起来,自己也没有必要傻傻地在一个地方死等援军。
更何况,对方有没有远程打击武器——例如枪——还是未知数。
冬季的服饰很厚,因此可以藏下很多东西,比如小刀,比如手枪……赵息可不想因为无意间当了固定靶而在这里被蹦掉脑袋。
“好喽!走走走!赶快杀人赶快走人!”赵玖欢呼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情真意切。
“我说啊……”赵息走在大道上,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请讲?”赵玖立刻回应。
“我听说别的使者在罪使面对危机时,都是让自己家的主人再三考虑之后才去行事。”赵息说,“可我怎么感觉,你总是一个劲地劝我去莽啊?”
“莽?”赵玖似乎搞错了重点,“什么叫‘莽’啊?”
“……那我换个说法。”赵息走过一个岔口,从障碍物旁边穿过后,继续说,“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想让我往死路上走啊?”
赵玖那边突然沉默了起来。
“你倒是回话啊?”对于自己这位使者的表现,赵息早有预料。
之前在李鸢向自己投诚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到了使者对于罪使的“忠诚”并不是绝对的了。
不如说有这种错觉的家伙才是实实在在的蠢货,搞不好这群使者事实上也没必要遵循那些文面上规定。
打个比方吧,即使有法律存在,也有犯法的人类对吧?
所有的能力都在使者的掌控之中,就算是那个神也没有办法在这群使者违反规定的时候第一时间降下惩罚吧?
这么说来,使者的“忠诚性”也只能全部依仗它们本身的自觉了。
“自觉”这个词真的是很好笑,对于有力量的存在来说更是如此。
“哎呀您看您这说的!搞得我好像居心不良一样,我这不是对主子您的实力有信心吗,要知道小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以1000%的信赖来回应您的行动的呀,更何况如果我不激您一下,您总是会因为过度谨慎而错失胜机呀,你看我们使者总要根据主人的性格来调整服务角度对吧……”
赵玖终于吱声了,但看起来完全没有正面回应赵息提问的打算,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疯狂拍马屁的老样子。
“啊哈哈哈……”赵息心里干笑了一声,不再多做回答。
他已经往正前方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前那个女人奔跑消失的方向他还记得,循着过去后才发现这里的岔道意外的多,除此之外还有木头组成的各种路障,杂草丛生且不谈了,更让人烦躁的是周围的那些空房子。
这些空房子的大门都是破破烂烂的,大多数的房子里的布帘和窗户也被顺势放下,这完全天然的埋伏点,对方极有可能在这些房子之中埋伏着。
是想避而不战么,还是说等待时机?
自己要不要主动进去找找看?但那样实在是太被动了……
而正当他脑子里越想越多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后,出现了一个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服饰的衣角。
是陷阱么?要踩么?这个风险值不值得冒?
此时,不知怎么回事赵玖之前阿谀奉承的某句话却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更何况如果我不激您一下,您总是因为过度谨慎而错失胜机呀……”
他深呼吸了几次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往那个拐角处慢慢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而当这个静下心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自己之前忽视掉了的很多东西。
比如脚印。
这个地方灰尘很多,而古代人的靴底设计和现代人完全不同,因此从那一堆靴底之中找到一双现代鞋的鞋底实际上相当容易。
而那脚印,正是往那个拐角的方向走过去的。
紧盯着脚印跟过去的赵息屏住了呼吸,不知不觉间横握住了那菜刀的刀柄——这样有利于之后的劈砍攻击,这样造成的有效杀伤面积会更大,而只要能制造出一点伤口,到时候就是他的胜利。
三米。
两米。
一米。
双脚发力,赵息猛地一个俯身转过了拐角,手里的菜刀则用力一挥,直直地砍向了预想中的敌人。
菜刀的刀刃砍在土墙上发出木木的声响。
毕竟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件被脱下的设计时尚的银灰色大衣罢了。
“小一说得真不假,你还真是个谨慎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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