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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帝都、G1高速公路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铁灰色的天空落下，温度略低的风不知何时呼啸了起来，它们夹杂着些许的雨星拂过道路两旁的防风林，枝叶摩擦着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正在行驶中的法拉利在寂静无人的高速公路上飙到了最高速，看上去简直像是要起飞一样。
顺着出口下了高速后，根据着导航系统的指引，法拉利往山间公路开区，这里显然等待开发的郊区，道路两旁甚至没有竖好照明的路灯杆。
车速渐渐降缓，前方隐约出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物，车灯掠过白墙上的指示牌，上面用中德双语写着“复星康宁私人医院”。
这是一家与德国方面合作的私人疗养医院，因此建筑也多少带有一些巴洛克风格，车辆缓慢地穿过了几何感的外墙，最终在花园旁的空位停下。
一名穿着白衫的小护士似乎是听到了引擎的声音，连忙提着伞走出医院大门，在远远看见那辆预约电话中提到的车后，她小步穿过花园，径直走向车门。
车门在护士抵达之前便打开了，来客在雨中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大概是因为花园里的什么花盛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香味。
“请问是预约过的赵玖，赵小姐吗？”小跑过来的小护士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对。”伞下的人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
小护士盯着眼前的来客发愣，她听同事说过，说今天接待的客人是投资了这家医院的年轻女富翁，因此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但……这个“年轻”也未免太年轻了点吧？
看上去简直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怎么了？”赵玖感觉到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没事，我这就给您带路。”在确认了身份之后，护士撑着伞转身往大门走去。
这里对外宣称是家疗养院，可里面接收的却不是那些老人，而是一些家庭条件不错的精神病人。小护士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往里走去，赵玖随意瞥了几眼，走廊两侧都是门，门上挂着门牌号，其下还有插槽，槽内的卡片写着病人的名字和护理标准。
在护士的引路下，她从一楼转到六楼，最终两人在楼道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而赵玖也看到了那张写着“赵息”名字的卡片。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护士后，后者却没有识相地退去，小护士有些担忧地提醒，
“患者的精神状态不算好，我们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护士被伤到了，您一个人进去恐怕……”
“镇定剂打过了么。”赵玖皱眉。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每隔十二小时为他注射一次。”小护士盯着眼前客人的背影，再联想到病房里的男孩，已经在脑海里联想出了一连串的狗血剧情，比如年轻的女富豪正在驯化自己的男宠，不惜花大把的钱把不知世事的小男孩送进疗养院，尝试用环境腐蚀他的意志之类的……
“那时间还来得及。”赵玖伸手看了看腕表，冷眸一瞥，“出事了的话，我会按护士铃。”
“啊！哦！那……好吧。”
小护士一溜烟地小跑走了，虽然直觉上感到有些不对劲，但赵玖也懒得一一计较了，顺手拉开把手，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房间的布置和这豪华的建筑风格相比起来，似乎是过于简洁了。
整个房间里除了正中央的那张铁床外，她几乎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家具——这也是对于精神暴躁的病人来说，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好看的墙纸上满是打砸所落下的痕迹，窗户外也被焊上了食指粗的钢筋。
轻缓地迈步靠近，在抵达床边后她才发现赵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床旁的滴架正吊着瓶输到一半的葡萄糖，在镇定剂的作用下，记忆里他那张僵硬的脸居然柔软了不少。
已经到了初冬的时节，房间里的温度却刚刚好，鹅毛被将他的身体盖得很严实，但赵玖还是看到了那四肢处凸起的异样部分。
那是铁铐。为了避免他不分时候地暴起伤人，这家疗养院也是迫不得已之下才给他四肢加上铁铐。
四处看了看，赵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一张椅子，只能站在床边探望他——或者说是“他”的身体。
三年前的事件已经完全落下帷幕，在得知神没能得偿所愿时，赵玖也有些讶异，不过由于“钥匙”的一部分还能使用，神最终还是达成了一半：裂缝将一份神魂与部分人魂拉扯了进去，而肉躯则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作为数万人魂所寄宿的肉体，回到地球上的赵息很快便被收容进了各个场所，而在调出他的档案后，这个大麻烦则被顺势关进了一家精神病院。
就连赵玖也是废了不少功夫才在两年前找到赵息，并动用了大量资源将他从那条件极差的精神病院接到了这里。
两年前赵玖本来还对“他能苏醒过来”这件事抱有一丝希望，但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似乎是过于天真了。
她在床边微微弯下了腰，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熟人，他的脸似乎比以前变得更瘦了许多，大概是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吃饭吧……相比之下那被子下的身体究竟又有多少伤痕呢？
赵玖这两年也和精神病院打过不少交道了，她自然知道这好看的新被子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给人盖上。临床表现狂躁的病人往往会有自残行为，而即使是制止也无法避免地在病人身体上留下伤痕。
为了让探望者不生出无谓的疑问，盖上一床新被子就是最简单也是最省事的解决途径了，之前那个小护士匆匆忙忙的样子恐怕也是害怕她掀开被子看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
“嘶……”床上的那人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到这动静的赵玖先是一愣，随后便像是弹簧般猛地竖起了身子。
从睡梦中复苏的他并没有睁开眼，而是首先驱力弓起了自己的四肢，在察觉到自己依旧被束缚起来之后，他的全身便绷紧了起来，就连眼睛也猛地打开。
“你好。”赵玖感觉到了那刺人的视线，但对此她却用微笑回应，“那么……今天，你是谁呢？”
他的眼里原本就已经浑浊不堪，在听到了赵玖的话后便更加混乱起来。
“……我？”他低声喃喃，“……我是——？”
手心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湿，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要撞出来一样狂跳着，他一边低声念叨着各种各样的名字，一边撕扯着床单想要起身，铁铐在他的扯动下发出酸涩的声响，事与愿违的他情绪更加启动，看上去像一头随时都会暴起的凶兽。
“啊啊啊啊啊啊——！”
一开始他咬着牙嘶声低吼，随后则慢慢地提高了音量，到最后就连赵玖也不得不捂上自己的耳朵，铁铐砸在坚硬的床伴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唉……”赵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向门外走去。
探望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被赋予了永生的她不得不为了活下而去忙碌各种事情，想来以后来这里的频率也会逐渐降低吧。
毕竟背后那位自始至终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她转身为止，那人还执拗地吼着一个音节，像是坏掉的乐器一样。
房门无声无息被来客拉上，床上那人无力地垂下了脑袋，面朝向天花板。
他张了张嘴，喉咙则摩擦着发出干瘪无力的声音。
他依旧嘶吼着，似乎要呕出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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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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