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安外,然后方能攘内。
解决完关于某无节操金发大叔头部被砸事件以后,我就不得不调整好心态,以便迎接下一场暴风雨了。
一路上,我与鬼红两人一后一前,整整五六百米的路途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在前面走着,低头,不清楚在想些什么东西;我在后面跟着,仰头,无辜地看向上面的天空。
鬼红没有出声,我也不好开口,只能在心里面赞叹今晚的夜空如何如何晴朗啦、月亮与星星如何如何明亮啦,今晚的风是多么多么清凉啦……
结果一路上因为抬头不看前方路况的缘故,好几次被台阶路障绊到脚。
…………
“唔,不舒服。”我脸色奇怪地从双脚上摘下来那双鞋子,心里纠结又不安宁。
话说这是我第一次穿上女生的鞋子:深棕色的女式皮鞋,鬼红的专属装束。
在因为扔下镜面出事而不得不下楼查看楼下情况之时刻,先前鬼红曾随意地抽出一双女式皮鞋扔给我叫我穿上。
当我抗拒着不肯时,她大概了解到我的意思,气呼呼地拉开鞋柜柜门。
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型号大小完全相同的深棕色皮鞋发出了油亮的光泽。
那时我就傻了眼,一边感叹着鬼红做事太工整不曲、一边傻傻地在酒红单马尾少女的半哄骗下套上了它们——反正我的节操早就掉了,只穿一双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女式皮鞋除了稍显细腻,本身便与男式的区分不大。
“哼,脚上还缠着绷带,能舒服吗?”
将身上那件红色的外套丢到沙发上,鬼红走到窗台前,关合上那两扇因出门匆忙尚且还来不及关上的窗户,“还有真不知道你眼睛怎么长的,跟在我后面走路都会被绊这么多跤。”
喂,罪魁祸首还不是你!
我眼角抽搐了一下。看着那双在灯光下白里透红的绑脚绷带,心绪怎么都不能舒坦起来,也不晓得脚上的伤口究竟愈合了没有——没这么快吧?
“把身上那件风衣外套脱了,然后给我进卫生间去。”
把视线从窗外收回,鬼红拉上了窗帘,头也不回道。
“……卫生间?”我懵了一下,刚放下皮鞋的手还未收回、动作就僵滞在了空气中。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酒红色的单马尾一晃,穿着白色衬衣及拖鞋的少女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紫红瞳间夹带上些许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鄙夷。
“帮你清洗一下绑带,顺便看看脚伤的情况!”
我呆愣地眨巴着眼。
…………
破天荒的头一次,我感觉自己的脸烫到了极点。
倒也不是凭我自己的能力不能拆卸清理绷带外加检查脚伤。还在华夏国上高中的时候,好歹我也曾在小巷道里跟形形色色的不良少年干上过不少架,因此处理伤口包扎绷带之类的事情早已是驾轻就熟了,解决起来更是分分钟的事情——补充一句,我并不算不良少年,哪怕早就半只脚迈进黑道的圈子里了。
但眼下既然有人愿意帮忙,我又何乐而不接受呢?
于是乎,我进了卫生间。
——一入虎穴深似潭!
“那个……你的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啊,”我的脸肯定比番茄还红了,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闷热,真不知道鬼红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进入浴室的同时把暖室器也开了起来,现在估计室内温度都要达到三十几摄氏度了。
“啰嗦!”
可是迎接我的却只有简洁利落的两个字。
鬼红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我只看见她的那随着脑袋位移而不断摇晃的酒红色马尾,在浴室的照明灯下显得格外惹眼。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请允许我描述一下现时的情景:正坐在盖上翻盖的洁白坐式马桶上的我,背部靠着后面有些凉飕飕的瓷砖墙壁,腿部伸直出去,双手掌撑按在左右两侧的扶手上以维持平稳。
至于鬼红——眼前那半蹲着尝试解开我脚上之绷带的她,差不多已经弄了有十多分钟了……
但时至今日,她摆出一副如此低声下气的姿态还是第一次。根据以往我对这位梳着高髻单马尾的少女的印象,如此自傲自尊的她估计连对别人弯下腰都需要极大的容忍才能做得到吧?
不过这时候我若是再不提醒她的话,这大手大脚的粗糙少女恐怕就要一声不吭地忙碌到天亮了罢。
“那个,我只说一句话,”我谨慎地挑选着措辞,视线飘悠道,“这种结……嗯,像你这样到处拉拉扯扯的话,除非扯断、否则是永远都解不开的。”
还有就是像你这样在我脚上大模特摸的话会造成各种奇怪的感觉你知不知道啊??
这句话我没有说,毕竟我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谁知道如此被我小心翼翼地点明了一句以后,一大蓬蒸汽彭地从鬼红脑袋上喷发了出来,竟像是开水烧开般壮观。
“啰、啰啰啰啰啰啰嗦!笨蛋!!”宛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酒红色的单马尾少女全身毛发倒竖,当即扔下我的脚跳窜起来,大喊大叫着,“你这么说的话是想要表达不满喽?!很好很好、亏我还这样低声下气地;帮你忙想表示一下白天时把你弄伤的歉意,结果到头来你反而还念念有词是不是!!”
“我,”莫名其妙地接受着紫红色双瞳的瞪视,我呆愣道,“我没有……”
“果不其然!!”倏地挺直了腰板,鬼红双手叉腰,目眦欲裂,“你就是这样那样想的吧?既然你连我的歉意都不肯接受那你……”
狠狠一甩手,让那对卷上去的袖管滑落下来,重新遮掩好玉臂,鬼红连珠炮似地道,“那你接下来还不如就一个人待在这间卫生室里面干巴巴地忙活下去吧!你也没有必要再来叫我帮忙、不,是连跟我说话的必要都没有了!很好,我以后绝对不会睬你了哼!!”
砰的一声,门被猛烈地带上了。酒红色马尾少女离开了浴室,独留下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咔哒。”我从门上的磨砂玻璃看到外部一闪而过的紫红身影,她好像顺手把我反锁了,伤脑筋。干脆利落不加犹豫,真不愧是鬼红的行事风格。
事已至此,我居然只能长叹一口气。
我做错什么了?我没做错什么吧。
让我稍有在意的是,怎么看都感觉这少女离开的姿态慌张得像逃跑一样,还有她那满是绯红的不大寻常的脸颊。
我看错什么了,吗?
…………
前前后后,包括拆卸绷带、用洗脸盆上的温水冲洗,绞干以后再重新包扎到我左右脚部,将近用了十分多钟的时间。
脚上诸伤已经被我统统检查过了一遍,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浅显的皮外伤一大半都已愈合结痂,至于某些比较深的还是有待观察吧。
“呼……”轻喘一口气,我捋掉额角处由于闷热而非劳累沁出来的汗珠,整理一下黏在额头的刘海。
就是说嘛,这样简单的手术我一个人即可解决;只是……
我的脸颊又有些发热了。
在怎么说咧?我的脚纤细了不少,现在不论怎么看都教我有些难堪;抚摸着皮肤也顺滑得很,格外敏感,碰一下便会使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事实,让我再次清楚地认识到某个不可逆转的事情已经在过去发生了,切切实实的。
只消稍稍仰起头,便可望见对面洗手台后壁上的那盏梳妆镜,这个角度正好能够将我那在充足光源下显得晶莹剔透的脸颊反射到上面去,一清二楚。
不出意外的话,我只是再将这早已于镜面反射中显现过好几次的脸温习了一趟:黑色长发从肩头披下来抵至腰间,线条过分柔和流畅的脸蛋达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爱很漂亮的程度——之于那双苦恼的墨蓝色瞳孔则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妖异得近乎神奇。
“……”我抿着嘴,镜中之“她”也抿着嘴,细粉嫩红的嘴唇拢成一缕仙带。
她是谁?我,又是谁?
脑海中回荡着这两句挥之不去的千古哲学疑问,思寻不出一个确切答案,我最终竟有意无意间垂下头去,俯眼偷偷朝下瞄了一记。
明显的胸怀,包裹在些许不合身的蓝白色男式衬衫里,胸口处有些紧绷的样子。
然后我肚子一沉,再顾及不了什么了。
…………
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怎样解决女性的日常问题(注意不是所谓的月事),以及如何正确使用纸巾擦拭的方法……总之详细具体的种种羞躁之事不必细说,我只晓得我在完事以后,对面镜子里黑发蓝瞳的少女脸色阴沉得可怕。
“咔嚓咔嚓嚓。”
用冷水洗完手、顾不上擦干,抄起梳妆台抽屉里的两支发簪,我估计这是平日里鬼红扎起高髻红马尾所用的、但眼下之我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去欣赏珍惜它;随手一个调转,将针尖对准了卫生间门锁的上下两道锁眼。
弯腰屈膝,俯首低身,双眼死死盯着黑深之孔,双手发簪齐齐扭动进去。到底为止,顺时针逆时针各旋动两三圈。
咔嚓咔咔咔。
下面的发簪在某一位置静止不动下来;而上面的则开始上下摆动起来,与锁眼呈十五度、三十度、六十度角。
咔咔嚓咔嚓。
撬动撬动撬动!
我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转动着上下两柄互成特殊角度的金属发簪,也不管它们是否足够坚持到最后一秒钟而不断裂。
——我知道我不是在泄愤,我都说了我不是在泄愤!!
…………
“哐!”
突然,浴室之门骤然大开,门板因控制不住速度撞上了墙壁,振下天花板上几粒灰尘来。
听到这声响,本来还坐在沙发里的紫红身影一下子跳了起来,震惊之至地转过头望着我,瞳孔里满是惊异,“你……!”
“啊,我出来了、采用的是特殊的解锁方式。”没等她接着说下去,我已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挥挥双手中两柄沾上了几许锈迹斑点的发簪,淡淡瞥了她一眼。
左手端着方便面包装盒、右手还执着一双便捷竹筷来不及放下;看到鬼红碗里那喝到一半的深红色汤汁及若隐若现的米色面条,我便猜到了,“先把方便面放下来,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喂,先不管你怎么从厕所间里出来的,你这种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哪知她脸色也变了一变,目光冷静下来,咄咄逼人地撅起嘴巴,“我有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了吗?”
在这个瞬间,我嘴一张、差点就把迄今为止的所有例子喷发出来——拜托,是哪个家伙趁我昏迷时偷偷将我运送到学院里来、又在我虚弱之时把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我还真想用手指着下方那双仍缠着刚刚洗干净的绷带的双脚同时大声责问她来着。
“……目前你所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头来,我还是将即将出口之语吞咽了下去,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嚯哟,闹脾气了是吧?”一弯腰,颇有气势地把手中碗筷摔撞到沙发前的茶几台上,鬼红无视那汤池晃荡的声音,毫不相让地直起身来,双手叉腰回瞪起我,“很好,我也有一大堆事情要责问你——喏,木桌边角上的微波炉里正好有一碗速冻面。”
说着,她用手指指了过去;我在她指的方向见到了一架造型奇特的圆筒形机械设备,漆黑色的,表面上有数只按钮。我好像闻到有芬芳的食物香气从那机箱的缝隙里逸散出来,估计那该是鬼红所说的微波炉了。
这个世界的微波炉造型可真有创意,大概是因为发明者分属两个不同世界的缘故吧。
“吃掉你的晚饭,然后,”嘴角勾起,酒红马尾的少女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我们再来搞清楚对方的事情;嗯哼,到时候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即使你想了解我是否依然单身、我也会如实回答的。”
…………
这一日,从晚间的八点四十分到九点整成了我的晚餐时间。可以说,这顿晚饭对我的身体而言效果拔群。
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又在床上躺睡了半天或一天的时长,就算睡觉时能量损耗极低极低,我腹囊里的食物也早已消耗殆尽。我想我之所以眼下身体素质会差到这种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饥饿。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个身体被某恶毒程序改造过的人类罢了。所以在肚子即将咕咕作响之前,我就迫不及待地咽下了整整一碗面,连一滴剩余的汤汁都不曾剩下。
“不错,看来你的胃口已经完全复原了吧?”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将光溜溜的瓷碗放下到茶几上,先于我十数分钟即已吃完方便面、先前还在盯着电视机里某奇幻剧看的鬼红,现已重新正视起我来,似笑非笑道,“强袭药剂对你身体造成的副作用大概已经基本通过循环系统排泄出去了。”
我的脸颊一热,联想到某些尴尬难堪的场面,心下躁动不安起来。
真、真是的,她在说些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
“咦,你的脸一下子变得彤红了耶?我有说什么吗?”鬼红不明所以地点了点我的脸颊,同时使一阵凉凉的触感电流般地刺激到了我滚烫的肌肤。
“唔啊!”
意识陡然一醒,我惊呼着倒退好几步,靠在了侧边沙发扶手上,心中莫名一阵紧张。
我、我到底在慌张什么哇?反正、反正眼前这酒红单马尾的少女总不可能知道我其实是个女儿身男儿心、过去从来从来都不曾尝试过某些新鲜事物的说——啊呸呸呸!!!
“奇了怪了,突然之间你紧张个什么啊?”神色怪异,鬼红以某种像是在打量小偷的目光打量着我,“初出闺阁的大小姐?害羞了?”
“才不是这样的!”当机立断地驳回了她的言语,我咬牙忍气道,“赶快开始谈正事。”
“咦,开个玩笑而已啦,这么认真做什么?”
在我的瞪视中撇撇嘴,酒红马尾少女清清喉咙,眯起眼睛义正言辞道,“好了好了,接下来就到了解答疑难的时间了,本次节目由东水都市后备治辖委员会集团冠名播出;那么,参加本期节目的嘉宾一共有两位,规则是每人轮流提出问题并交由对方解答……”
“好吧,”咧嘴,微笑汗颜地看着额头上青筋冒起的我,鬼红当即改口道,连原本的气势都削减了几分,“你先开始问我问题吧……嗯,方才我分明只是在说明规则而已啦。”
除了最后一句勉强可以算成规则,前面那些语句都是什么啊喂!!
…………
这是一场奇怪的冷战谈判,要求双方坦诚相待。
我重新确认了她的身份,然后她也重新确认了我的身份,紧接着——
“副会长大人?!”“治辖会艾华斯分部的分部长候选人?!”
两个人倏地从沙发上蹿升起来,鼻子几乎都要贴上鼻子,我从鬼红那双讶然失色的紫红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双讶然失色的墨蓝眸子。
“真的假的啊?!!”如出一辙的齐声。
“不可能,治辖会的副会长?”倒溜几步,拖鞋啪嗒啪嗒响,鬼红难以置信道,“绢缘大人什么时候立的副会长……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啊不,眼前这家伙明明就是会长大人本人……”
“嗯嗯,”点点头,垂眼的少女以飞快的速度自言自语道,“没错,如果按‘这只是会长大人出来执行任务的需要’来解释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反正是‘无所不能’的会长大人,不论化妆成男孩子还是八旬老妇都做得到,还有什么事情办不了的呢?想必连一个人同时扮演‘会长大人’与‘副会长大人’两名迥然相异的人物也有可能……”
“切,这种品行低劣的傲娇大小姐居然能当上分部长的候选人?我不相信!”同样地倒退了好几步,我站在卧房的另一端,恍惶道,脸色估计也跟鬼红的差不多。
对,在半个多小时以前,医务室里鬼红便已经跟那金发大叔阐明了身份——那时候的我并没有产生什么在意,还以为那只是两个对头相互插科打诨的术语,以求能在气势上力压对方一头。
但眼下,她竟然亲口承认了?!
身位东水治辖会副会长一职已有两周时间,在还没有被拐带进学院、尚与茜米娜居住于岩户区住宅楼的期间里,我私下也曾数度与那紫发腹黑萝莉会过一两次面。这段时间里我也明白了“治辖会的分部长”究竟意味着什么。
…………
“我们治辖会自成立之初就依托于东水都市市政院之下,至今已有整整一百多年的历史;而我,东川绢缘为其第二十八任会长,”指尖轻敲咖啡杯,紫发少女一手支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道,“托出身于东水都市三大名门之一的东川家的福,我以次女的身份当选了治辖会长之位,那还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
“当然,做会长到现在都已经三年期了,其中大大小小繁琐之事自不必细疏,光是解决分部长的推选事宜就已足够教我头疼了……”
“分部长?”
“啊,对。”慵懒地扫了我一眼,绢缘打了一个无聊的哈欠。她似乎不太具有跟别人解说什么的耐心,旋尔目光又飘回窗外的街道,只留给我一侧的马尾辫。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现代社会总会出现某些具备‘特异能力’的人,这类特殊人群中的八九成是与生俱来的——啧啧,科学家的公开解释是‘现代高科技化的电波辐射与转基因生育技术所造成的基因突变’,事实上我们很少相信过这些表面上做的文章,因为打个比方吧,我们东川家族自中古世纪以来就代代拥有鉴定系的特殊能力,甚至出过著名的鉴刀师东川芳,显赫于世、风靡一时。大约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了。”
“而剩下的这一两成则是后天通过手术或服用不正当渠道的专门药物而取得的——他们其实成为了这社会上的一股不安定因素,因为想后天得到能力的、无论手术还是药物改造都将会对人类身体形成极大危害,致死率一般可以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所以真正为了拥有能力而有胆子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呐,大多可称亡命之徒。”
我的眼睛亮了一下,“照此说来……”
“嗯哼,你也猜到了吧?”挑了挑眉,绢缘有兴趣了起来。
“我们治辖会的职责是在暗中行动,维护东水都市日常秩序的稳定,就如警局在光天化日之下执法一样。但虽然市民们都明晓有‘治辖会’这样一个秘密组织,有一个名叫东川绢缘的女性是现任会长,他们显是没有权能再获悉其他东西了。他们有些人或许还以为我们是某种特警部队的外番组织,因此而人人敬而远之哩。”
“治辖会部队的动向从来都不是公开透明的,并且为了关押这些身怀异能的特殊犯人,我们还在东海距离海岸三十里处的某个海底裂谷下设置了海底监狱,层层设防,使用的都是最高端前沿先进上档次的隔离技术,还有从我们治辖会本部轮番发派的精英特异部队戍守,他们各自都有独当一面的稀有能力——那么,扯太远的话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讲正经事。”
全然不顾我的惊骇表情,紫发萝莉以成熟老道的口气解述道,“偌大一个东水都市,它的辖区究竟可堪比行省,总共记录在案的能力者就有三十万以上,另外还有那些避于法外、不曾登陆档案的隐藏能力者,可想而知,光是一天的时间治辖会便需要按照指示执行数千场大大小小的行动,有极端简单也有极端困难的。正所谓力不从心,只靠治辖会本部的百十人执行任务实在是效率太低,因此,治辖会才决定在东水都市的各个分区设立分部。”
“治辖会分部的名号,就是依据该分部所在楼栋来命义的,例如建筑在勒特罗密商业中心大楼地下二十层的‘勒特罗密’分部,还有艾华斯工业大厦最顶层的‘艾华斯’分部,诸如此类。它们各自分管辖区内的事宜,设置秘密联络点,并能在其他分部人手不足时发放支援,形成联动之势。”
“能够当选为正式分部长的人,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为栋梁坚忍之才。”绢缘提起杯子,轻抿一口温热的咖啡以润喉,“而推选出一位分部长,则需要走流程——经过治辖会幕后组的严格筛选与保密训练,接着是目标分部及本部所有成员的投票表决,再来是治辖会本部审查团的考核及详细评估,最后才交到我手上裁决。”
放下瓷杯,紫发萝莉长叹一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其实表面上我作为总会长有一票否决权啦,但又只能每次对审查团那伙人的报告点头称是——因为他们的手里还具有审查会长能力之权,真要是惹得他们不高兴的话就别想安稳地坐在这高椅上了。我只好庆幸这些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家伙能基本上作出正确的决策评估了。”
“诶,说到这里,”绢缘歪了歪头,紫水晶般的瞳孔洁净无瑕,“下个月的月末就将迎来对你的考核了吧,文刀君?”
“阿咧?”我张大嘴巴,用食指指着自己,表示尚未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做过准备。
“嗯呐,说到底我也无法滥用职权,”面露无奈神色,绢缘嘴角却正以某种诡异的角度弯起,平静的视线竟使我不由产生了胆寒之意,“让你成为我的副会长究其根本乃是我私人意愿,不能代表其他人的意思——所以呢,为了要使他们心服口服,我决定亲口向他们提出要公开测试你的方案,如此一来到时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了。”
“不过前提是——”语毕,绢缘嘴角笑意不减,“你得在考核里表现得出类拔萃,完完全全符合一位精练作风的副会长形象;要知道,必须达到让审查团以为自己挖到了秘宝的程度噢!”
“呃,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弱弱地问,避免额头上的冷汗滑下来。
“这个呢,”眼珠骨碌一转,紫发萝莉狡猾道,“保密!反正难度是史诗级的,告诉了你也没有用。”
我的脸色当场就拉下来了。
……………………
然后,镜头切换回现时。
“不、不可能吧?”使劲摁着太阳穴,我怀疑地望着那酒红色单马尾的少女,“你……嗯,那么你就讲讲看你已经通过哪些程序了!”
抛砖引玉。我的真实目的只有一小半是已明确提出的问题,另外一大半其实是想通过她的回复来看看她是否明悉成为治辖会分部长的一套程序。若她真是东水治辖会一员的话,必能像顺口溜一样把它们给分条背述出来。
于是乎,她接下来的一通话语已教我膛目结舌。
“想知道吗?原来你真的是对我没有一点的信任呢,愿羽。”听闻我的话,鬼红从震惊之态恢复过来,脸色冷淡下来不少,她的紫红色双瞳里流转着某种让我捉摸不透的孤傲及自尊。“既然如此,不若由我向您娓娓道来。”
“我不曾具有五岁以前的记忆,甚至连自己的生父母为何人都不曾得知。抚养我长大的是治辖会幕后组的一位长老,名字眼下不便告知;可我想要你知道的是,从五岁到十五岁的这十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艰苦卓绝的特殊训练,因为我只欲报答祖父大人的收养之恩,没要他就没有现在的鬼红。”
俊俏的身躯愈发挺直,鬼红的一对秀眉也稍稍蹙起,一股严肃且威严的气势从这位少女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他赐给我以姓氏与名字,他赐给我以能生存下去的身份……正因如此,我才奋发图强要力图成为一名合格的分部长,哪怕、哪怕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也无任何关系!!”
倔强地抬起头,酒红单马尾于身后一甩,少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呼喊出了这句话。
“!!!”我却心下大骇。
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不具有特异能力、她?
鬼红居然有这样的过去倒是让我挺意外,至于……这?!这不可能!
“哼,我就知道你也不相信。”鬼红耸动肩膀,不在乎地轻笑道,“我就知道——但我想要申明一下的是,这‘视觉模拟系统’并不是属于我本身的能力。”
“其他的你没必要多问,”撇过头去,面对张口欲言的我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侧脸,她压低声音说,“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会长大人,出身于显赫世家、还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我呢,则只是一只被治辖会捡回收养的流浪小猫,除了成为分部长便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会长?
我懵了一下,她到底在说什么咧?
“那个,听我说,”我镇定了一下语气,试图作出认真的表情,“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肯定我就是会长,但我其实只是一个半吊子副会长罢了,真心不是她。”
令我没想到的是,鬼红竟露出一副不屑的眼神,“行行行,你说谁你就是谁——我敢打保票,你绝对绝对是因为为了更方便地外出执行任务所以才伪装出这么一个不存在的虚假的副会长,琉璃愿羽。”
算了,看来跟她讲这些连一点用处都没有。
“好吧……那我再问另外一个问题,”干咳一声,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手扶额头无奈道,“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进到崎坂学院里来呢?”
“不告诉你,因为身为会长的你肯定早就知道我的任务内容了。好说歹说我都已经在学园里潜伏了有一年的时间。”摊手,鬼红姿态异常潇洒。
“说啊!”
“就不告诉你!”突然一个闪身,鬼红以及跃至了沙发跟前,弯腰凑下脑袋,双手分别撑在我的沙发两侧扶手上,抓住了我的两臂。
太近了啊喂!!
看着前上方那遮挡住阳光、距离我只有一尺的、一半陷入阴影笼罩中的少女脸颊,一对紫红瞳孔极其沉静地瞪着我——我本能地朝柔软沙发里瑟缩了一下。
不过鬼红在接下来也没有作出额外的动作。她只是缓缓合上双眼,轻呼出一口气,“真是胆小又怯懦的会长大人哟……”
胆小又怯懦——我的眼角不住抽搐着。
“那么接下来,”眼睫颤动,紫红之瞳切换成锐利的锋芒,直将我心弦一震,“就该轮到我的回合了呢!做好应答的准备了吗?”
“不,我认为你最好先移开一下身体……”脸别向另一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这样的窘迫,连话音都轻得犹似蚊吶——呸,这还是我吗!
“免了,反正这样的姿势也方便了接下来的行动。”嘴唇邪邪咧起,鬼红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的脸。
行动?什么行动??趁机杀了我灭口么?!
“首先,”可还没等到我有提出疑问的机会,红色单马尾束已是一甩,少女再俯下身些许,压低声音,“诚实地告诉我,你,究竟是男是女。”
“男的,我当然……!”脑袋里一根筋搭住,我按以往的习惯即刻给出了答复;然后我一愣神,觉察到某些奇特的问题,连最后几个字音都沉没下去了。
对啊,现在的我算什么呢?“曾经身为男性、又被变成伪娘——到眼下完全被改造成了女性”的奇葩生物?
我不喜欢作死,所以我行使了保持缄默的权利。
再然后,我就真的是作死了。
我只见到某种邪恶的不明含义的光芒在那对紫红瞳间划过,鬼红双手同时移动了一下,直直朝我身上摁了下来!
糟糕!出大事以前,这是我最后能想到的两个字了。
奇异,妙不可言的感觉,在少女双手下产生,刺激着我弱小而纯洁的心灵……
“唔啊——!!”惊呼高叫出声,我拼上全身力气推开了压住我双腿的少女。甫一脱离动弹不得的状态,就往旁边乘隙翻身过去,天旋地转。
噗通!我仰面朝天倒在了沙发边的地板上。
…………
挂在墙壁上,高高的圆盘型现代电子钟的液晶显示屏内,22:10。
胡闹的时间都已经成为过去时了,眼下,偌大一间宿舍里,只剩下了安静的呼吸声;以及一台被固定架锁住于墙面中央的巨大液晶显示器,播报着无聊的八卦节目,主持人说话都是叽里呱啦的。
“哼,能耐不错嘛,居然还懂得被偷袭了以后要反击。”气喘吁吁、全身像八爪鱼一样大字型仰靠在沙发上的鬼红,脸色微微潮红,挑眉瞥了我这边一眼。
她的状态可谓是糟透了,不但后脑勺那束高髻马尾已被我一爪扯散、完全披在了肩头半裸露出的晶莹肌肤上,而且连那身整齐的白色衬衣都被卸下了一小半扣子,从我现在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她衣物褶皱间的粉红色贴身衣物……或许在她的眼里,因为我表面上也可被定义作“女孩子”所以才会大大咧咧成这样,完全不在乎什么什么会被我欣赏到的吧。
“……变态。”尴尬着收回目光,良久良久我才嘟哝似地道出了一句。
目前看来我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一身不怎么合适的淡蓝色淡白色相间的男式衬衫亦被拽拉得脱出了几截线头,边缘镶边的地方乱得一塌糊涂,估计是穿不了几天了。额前变得湿漉漉的,刘海一齐粘贴上去,不舒服。
至于遭殃程度最严重的——我的余光降下去,微突的胸口衣物皱巴巴的,看一眼便知道是受到了一份不平等的“礼遇”。她百分之一百早该把我浑身给看光了一遍——因为我突然想起她日间趁我昏睡并给我换上那可怕睡衣之时、肯定是扒下了我一身的衣物。
我对社会安全安全系数表示怀疑,我对东水治辖会成员素质表示严重怀疑……
“哼哼,这只能说明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薄弱!”鬼红没好气地抬头瞄了我一眼,又继续去折腾她的衬衫纽扣去了,“连女性的袭击都防备不了,到外面公交车站的时候要如何应对男性大叔的咸猪手?”
“拳头直接轰上去不就得了……”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下一惊,自己的思维方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女性化了?
“啧,拳头?”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鬼红嗤笑一声,“就凭现在的你?”
没来由地,我怔了一下。
现在的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具备的能力应当并非是东川家的鉴定术,而是一种可以改变自身身体构造的稀有能力。”指尖按着太阳穴,鬼红聚精会神地思忖道,“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每次露脸都是截然相异的形态了。另外,这还是一种不可自控的危险能力。”
什么什么什么?
我的瞳孔瞪得老大。如此顺理成章地进行一个与真相不存在丝毫关联的推理真的大丈夫?
“慢着,我想我需要……”
“已经没有任何狡辩的需要了!”
一挥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插话的少女,眉头一皱,“我很清楚当初那个在自动贩饮机前使用电流、之后又独自一人抗衡八百柄刀片的少年就是你,但唯独身体上发生了不可估料的转变,譬如你从平胸变成了**、其后又在昏迷时由**变成了微乳。”
毫无掩饰的目光,这可恶的酒红长发少女便将视线聚焦到我的胸口上了!
因为现在我不仅身高缩水了,并且胸部也从当时两人在董事会大楼一层对悍时变成了现在这样?这算个什么逻辑啊喂!!
此时我却不曾想过,接下来鬼红的一番神推论还要惊爆。
“据我的观察,你的身体素质及格斗能力差不多是这种变化趋势,”自信地点着头,少女用纤细的食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波浪形的纹路,若有所思道,“就像你的胸部规模,两者间成反比例关系——胸部越宏伟,战斗能力越低下;相对地,胸部越是平坦,战斗能力就越是卓越,不管电流还是‘刀舞’都使得出来……”
没等到她讲到结尾,我抄起隔壁沙发上的一只橙红色靠枕便砸了过去。
…………
结果又是一通胡闹,我们二人比小孩子还要疯狂。
时间,在欢声笑语、嬉弄打闹对骂之刻总是过得飞快,于是乎就要考虑夜间就寝的问题了——即便我肚子里怀有一堆的疑问要得到鬼红解答,她似乎也同样。
“明天再说吧,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从卫生间内踏出的少女已然换上了一身睡袍。粉底白边的,正是我所穿过的那种,只不过是另一件;我穿过的早被鬼红一手塞进洗衣机里去了,现下观赏她穿的这一身,我倒觉得异常合适。
这不公平,凭什么我穿起来就显得大一号?我真的——身体已经变得比鬼红这厮还要娇小了??
自从莫名穿越到东水都市以来,我头一次这样痛恨那不知在何方、暗中对我身体为非作歹的破烂系统!从伪娘到真娘、从少年到乙女,天理何在!!
噗!
可惜当我发呆生闷气时,一套一模一样的睡袍已被鬼红从衣橱里的架子上拉扯下、一把扔来,以抛物线的形式盖住了我的脸。
好闷……我当即抹开它,以防自己挣扎着陷入窒息。
“换上它,然后睡觉。”
扬起头,我发觉酒红色长发披肩的高挑少女正双手环抱,以命令的仪态命令着我。
我没有睡觉时传睡衣的习惯,以往都是要么穿棉毛衫、要么干脆连衬衫都不脱,倒床上拉被子一睡就过去了。包括在与茜米娜同居那会儿,即使同睡一床我也基本上是和衣而睡的——我知道茜米娜是天然呆少女,她不懂男女授受不亲不代表我不懂,好几次我甚至直接往沙发一倒,瞑目一觉至天明。
综上所述,我极少讲究睡觉的舒适度;只要在第二天前养足精神即可。
“不要。”简短地驳回一句,我就把这女式睡衣朝旁边一抛,正正好好落到那边的沙发上。
“要!快穿上!”秀眉一横,鬼红版起脸,略有生气道,“这里是我的宿舍,而你只是一个不明来途的寄居者——想要继续在我房间待下去的话,你不得不服从我的指示!!”
我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阴沉着脸便向这间宿舍唯一的大门走去。
“喂……你想干什么?!”
“出去,躺道路边的长椅上睡。”侧过头,我轻浅地扫视了左方大惊失色的红发少女一眼,即又扭过头去。“反正我就是不想再穿上睡衣。”
尤其是这种极富青春少女气息的睡衣,对于它我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呵,那你也不能离开这房间一步,”鬼红冷笑起来,对于将手移往门把手的我无动于衷。
我心下忽地感觉到不对劲,伸到一半的手中止在了空气中。“什么意思?”
“你有仔细考虑过你现在的处境么?”娇躯扭动,少女屈膝坐到了床沿上,似笑非笑,“没有证件、突然闯进崎坂学院的外人?甚至还公然穿着一件脱线衬衫大摇大摆从宿舍大楼里走出去——在眼下这个时间?”
我仰视了一下电子钟。22:40。
深夜了。
“我告诉你,若你不想平白无故被这个时间段在宿舍楼内巡视的寮监给逮个正着、顺便遣送出学院大门的话,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留下来,按我的旨意从事。”
看见我那双紧握成拳头的手掌,鬼红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狡诈!!
…………
这真是寂静的夜晚,窗外楼下没有车流的喧闹声,也没有其余的人声。
我仰望着上方,神志清醒正常。幽蓝色的夜光透过合拢的帘布投映进来,将天花板渲染成一片碧波,深邃神秘不可测,能让我幻想到数不胜数的事物。
实际上,我是睡不着。其中八九成的原因估计是我睡得太多了——嗯,整整三天、外加一个半天的昏睡,再睡下去就快变成猪了。
但我如果就这样一直不睡着的话……
“唔嗯唔嗯……”呓语的某少女声音。
我揉了揉额头,苦恼地偏转过头去。少女干净俏丽的面容上,双瞳闭合,嘴巴微张、随着呼吸时大时小;一头红色的散乱头发被夜间的微光照作了深紫色。
她是鬼红,东水治辖会某分部长的候选人,似乎同时又是崎坂学院的学生会长。
——可从她第一次与我见面到现在,时间貌似还没有超过五天。眼下,她便这么大方地令我与她同床而寝。
果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呐。
小心翼翼地将身上所盖之被拉开些,以免动作幅度过大而惊醒了身旁熟睡且安详得毫无防备的少女;我尽量忽略身上已穿着的那件可爱少女系睡袍,无声地打了个哈欠,跨下床去。
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蓬松柔软;我却不怎在意,穿进拖鞋就朝着那张置于房间右侧的写字桌走去。
借着月光的照明,我翻开了桌上那只黑色手提包。
——早在鬼红进入卫生间换睡衣的时候,我便仔细检察过它了。不出我所料,作为东水治辖分部长的候选人,她自己也有一块玻璃平板作为与本部或分部通讯的设备;但它显然并不是采用机械码技术的,这仅仅是块普通的高级通信器,功能与一般的移动网络终端差不多,市价不会超过一万东水通用币。
我很快就凭着记忆在层层文件缝隙间翻到了它,摁下开关,使屏幕亮起。
茜米娜,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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