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的任务失败了吗？在对方已经被击败的情况下，还没能将其抓回。为什么会这样呢？”
从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中，隐隐地混合着愤怒和疑惑。
“对不起，大人。我……”
对此，她只能连声致歉。
“我本来以为，凭借你的能力，这种程度的事情可以轻易摆平呢。”
“在下无话可说，真的非常抱歉，大人。但是请允许我问一句，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任约翰吗？”
“约翰一直是我的左右手，没有他，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我相信他肯定是有能让我满意的理由，才这样做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路德•艾尔莎。很遗憾，‘Red’已经在路上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你那里。”
“不！”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她失声喊道，“您不能这么做！”
“安静。”对方以强硬的语气打断道。“这次你大可不必担心，他没有针对你的理由。”
“……既然您这样说了，那么，好吧。”
“这样就好，艾尔莎。”听到她因受挫而变得低落的声音，电话另一边的男子似乎愉快了起来。“现在我还没有对你完全失望，把那边的事情准备好，我也很快就会来——和其他人一起。”
在对方如此宣告后，通话就此结束。挂断电话的艾尔莎跌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里。
在抓捕失败后，三骑士对她已经产生了怀疑，他们要求将沃尔夫边境的各个出入口封锁，严查当时所出现的“恐怖分子”——所幸那些被艾尔莎派去制造骚乱的人员都还没有被抓到。
因此，现在的她虽已没有之前那般毫不受束缚，但也仍然占据着主动权。艾尔莎仍然有信心，自己能在那位于至高领域之人来临之前，将一切障碍清扫干净。
而在遥远的弗朗夏，刚刚与之结束通话的那人则兀自轻笑起来。
之前话语中的恼怒虽并非全然虚假，但实际上却更多地带有刺探的成分。不出意料，电话另一边的艾尔莎马上显得诚惶诚恐。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他此刻的愉快，并非是由于自己掌握着可怕的魔女；而是由于稳定发展的事态，居然偏离了自己预设的轨道。
“约翰，居然想要阻止我吗？”
他起身，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来回踱步。
被人背叛、被人违抗命令固然令人厌恶，但那是在完全无法逃脱他手心的情况下：无谓的挣扎过于乏味。只有像这样意外的插曲，才能激发起他的兴趣。
他不禁开始思索起来，思考背叛者所保有的盘算，思考其可能展开的下一步计划——他以一种俯视着笼中仓鼠的态度，展开了认真的思索。
最终，他决定去亲自问询对方。
向老式电话机输入号码，很快他便得到了接听。
“你好，找哪位？”传来了带着打趣口吻的问话。
“我找约翰（John）。”
“不成，这可不成。约翰病了，‘约翰身体不舒服，他已经回了旅馆（John isn't wellhe stayed back at the hotel）’。”后半段话对方几乎是唱了出来。
“行啦，改天我再请你喝酒。”听到对方的回答，他微笑了起来。“现在我要和你说点正经的。”
“稍等，等我戴上眼镜……”说着，从听筒传出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儿。“好啦，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阻止艾尔莎的理由。她说你有叛变意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并不是这样的，戴维尔先生。”虽然他这边说话的声音仍然显得轻松愉快，但对方的语气却已经变得恭敬起来；显然，约翰已经感到了他内心中的怒意。“我是认为，您不会喜欢这样。”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们有时候并不能摸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需要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加以指点。我觉得，您不会希望克里斯•德普被艾尔莎抓走，尤其不希望他死掉。”
“你的依据是什么？难道你以为，因为我……”
“当然不是，戴维尔先生。”对方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他。“您这可是把我看扁了，我很清楚您是什么人。”
“那么，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您应该会觉得亲自去一趟会更好。这件事情很重要，不是吗？而且我觉得恐怕除您之外，不会有人能知道行事时那些细微的差异会导致怎样的偏差。”
听到这话，他放声大笑起来。
“好啊，你这家伙……好极了，完全是满分的回答；不愧是你，约翰，现在我甚至觉得，当时应该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
“十分感谢，但是谢敬不敏。”
电话又一次挂断，他——戴维尔的心情再一次变得愉快起来。这正是所谓“意料之中的偏差”，但能够察觉到这一点并将其亲自完成的人，他还没见过第二个。
“毫无疑问，那人的生命不应该在这里结束，虽然那扭转局面的一步本应是由他自己来。不过算了，事已如此，还是下次再让他迎接挑战。”
再次在办公椅上坐下，他的头倚在靠背，双眼眺望着窗外的夕阳，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
“毕竟，既然是他的话，是那个克里斯的话。一定能生存到完成之时吧。”
“我回来啦！”
踏入家门，穿过走廊，进入熟悉的、曾时常与克里斯和她一起闲聊玩耍的房间。
室内的布置仍然和那时一样，但是关键的事物已经改变了。
“怎么样，我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口中的玩笑话，未来得及吐出便已冻结；因为在失去了表达对象的当下，表达的必要也自然而然消失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
她被摆放在那里。
那是熟悉之人的身体，无论是金色的头发、美丽的脸庞，都给予着视网膜剧烈的刺激。
她就这样倒在沙发上。一只苍白的手向地板垂下；致命的伤口是在前胸，红色的液体从那里流出，浸透了军服，濡湿了沙发。
他发疯般地望着对方的脸，凝视那曾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现在却已失去神采的双眼，然而却无法发声：不管是悲号还是怒吼，全都被堵住了。
因为，有什么在盯着自己。
他回头，看到在自己的身后，一个面色灰白的幽灵，正用那闪着幽光的眼盯着自己；那幽灵的黑袍已被大片地染红，而手中，则还握着一柄滴着血的凶刃。
一刹那，痛苦、愤怒和恐惧占据了他；热血上涌，理智在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万幸的是，在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前，他就已经从梦中醒来了。
“你没事吧？”
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的利伯特，发觉自己已经浑身冷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抬头望去，原来刚刚是司机发觉了自己的异常，停下车回身将自己叫醒的。
“我没事，你继续开车吧。”
快速调整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他向对方笑着摆了摆手。汽车继续向前开去，利伯特将自己的眼光投向窗外。
在刚才的噩梦之后，利伯特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仍然对于未来、对于自己在意之人的安危，怀有着深切的不安。于是之前自己对德米特里那恶劣的态度，此时又使得他的内心苦痛了起来。
于是——
“……不好意思，司机师傅。我想变更一下目的地……”
数十分钟后，利伯特已经站在了德米特里家的门前。虽然心情之中不乏忐忑，但是他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便开了，身穿便服的德米特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当看到利伯特的时候，对方的脸上有些许的阴霾略过。
“有什么事吗？”不过，她的声音中仍然饱含着亲切感。
“……我……我……”
呆呆地望了一阵德米特里之后，利伯特低下了头。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然而他此时却无法开口
“奥威尔，奥威尔……？见状，德米特里向他走近了几步，侧着头向其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不然先进来吧，咱们坐下慢慢说。”
但是，利伯特并没有动。
“……对不起，特莉修。我……”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了。“之前对你那样，我……非常对不起。”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听到这话，德米特里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没关系啦，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是……”
“好啦好啦。虽然看到你和克里斯拔刀相向，我确实很难过，以为你是因为想立功一时糊涂……不过，后来我也有认真思考过，奥威尔并不是为了这种事情会抛弃朋友的人呢。”
“……”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非要这样做不可的理由，是吗？”
“……是的。”
“……现在还不能和我说，是吗？”
“……”
利伯特再一次沉默了，他抬起头，凝视着德米特里的脸庞。从那温和而关切的神情之中，他再一次意识到，对方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嗯，不过等事情结束之后，情况允许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原来如此。”德米特里笑着点了点头，用一只手拍着利伯特的肩膀，“那我就先期待着了哟？”
而下一秒，利伯特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诶……？”德米特里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仿佛能够将内心的坚冰溶解。利伯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对自己而言，最为弥足珍贵的宝物。
“是的，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毫无保留”利伯特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几乎成为耳语。“所以在那之前，请不要……”
“什么？”
“不，没什么。”与往常一样的散漫笑容，此时回到了利伯特的脸上；他松开了德米特里，动作夸张地摆了摆手，迈步向房间内走去。“真是的，咱们都站了好久了啦，我腿都要酸了。”
然后，他就撞在了迎面而来的“某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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