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跃下让人气闷的长途客车，便是海南。天空一片蔚蓝。导游带着我们走进了度假村。
导游姑娘举着一支小旗，充满热情地给我们介绍海南的风光。一阵海风迎面拂过，带着大海所独有的饱满的咸味。
“先生，先生！”
背后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一位穿得光鲜亮丽的女子，头上带着在船坞买的遮阳帽，青春气息十足。她的身后跟着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
“先生，您来过海南吗？”
我心想，这算什么搭讪吗？我侧身看向远处，只见几只海鸥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漂浮，海天相接之处有零星几艘渔船，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
“被发现了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转过头，微笑道。我没有自我介绍。
“呐，你的脸上没有第一次来的那种好奇，倒是充满了期待和喜爱。”
“有这么明显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呀？”四女脸上的好奇更加浓厚起来。
我失笑地摇头，“不过是认识这里的渔家罢了。”
我以为她们的兴致会减弱，结果没有。
“那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大概是对海鲜和捕鱼起了兴趣，这本来就是来海边的目的之一。我没有遂她们的愿，拒绝道：“抱歉，她不太喜欢被打扰。”说完便转身走了，也不在乎那几个人的表情。
你真是不知趣的人啊，我对自己说道，但我对她们毫无兴趣，也懒得结识。
我们跟着导游进了度假村之后，领了各自的房号钥匙，听完注意事项便纷纷散去。这几天都是自由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
我来到房间，将肩上那个咖啡色的背包随意扔到床上，看向窗外。面前是一片沙滩，但没有海报上的美丽。
沙子上渗着莫名的恶心的黑色，空塑料瓶之类的垃圾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那些满心期待的人大失所望了。
眼前熟悉的景色让我的思绪渐渐飘散开来。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便是兴致勃勃而来，迎接我的却是一堆肮脏不堪的沙子。我不忿地问导游，为什么没有人去清理。他告诉我，过去是有的，但无论怎么清理，沙滩很快又会变脏，最后就放弃了。
很难想象那片蔚蓝无际的大海，会孕育出这样一片沙滩。我感到无比的失望，几乎失去了游玩的兴致。我坐在度假村的长椅上，看向四周。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和让人失望的沙滩，而度假村的两边，则耸立着石山。我说不清那是一座山，还是一块大石头。它们静静地横亘在两边。
简直像是一种囚禁！我怒气冲冲地想。一旦这种想法出现在我心头，另一种想法也就油然而生：翻过那座石山，去看看外面的风光！
我看了看那巨人一般的石山，表面光滑，陡峭嶙峋。事后我真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也真庆幸自己当时的莽撞。
我并不是攀岩爱好者，刚开始只能对着山壁一筹莫展。石山上的植物不多，大都从岩石的缝隙里钻出，细小而柔弱，风一吹过便摇摇曳曳。
没有放弃，没有退缩，我就这么硬着头皮爬上去了。结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困难，每向上爬一步，都会看到新的突起供我抓住，我看到了希望，更加卖力地爬了起来。
当我气喘兮兮地站在山顶时，惊呆了。山的那边是一片一尘不染的沙滩，让人眼前一亮。它洁白而细致，就像一个赤衤果的美人，肌肤是那么细滑诱人。
我没有回头看度假村，径直地想要下山奔沙滩而去。这次却很是狼狈，也许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还没走几步，我便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下了山。
当我摔在沙滩上时，已经七荤八素，满眼星光了。心里却充满了喜悦，身下的沙子仿佛透着某种香味，萦绕着我，让我很是沉醉。
忽然一只猫跳到了我的身上。那是一只黄白相间的中华田园猫，眼神透亮透亮的，她在我身上蹭啊蹭，似乎很喜欢我。
我闭着眼静静地躺着，伸手抚摸小猫的背部，猫毛细滑整齐，仿佛是丝绸一般，不像是野猫。
过了一会，有人跑了过来，踏在沙子上的沙沙声有种独特的韵律。
“喂！那是我的猫！”
我睁开眼看去，那是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
【2】
我坐在白皙的沙滩上，海浪轻轻涌来，又轻轻退去，脚下的沙子有种流动的感觉，十分奇妙。这儿是女孩的沙滩。这儿和石山那边不同，不是同一个沙滩，不是同一个大海，不是同一个天空，不是同一个世界。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知晓了来去的道路，自然是轻车熟路，不需要再狼狈地翻过那座大石山。当初翻越石山的举动被女孩嘲笑过。
“你好傻啊。哪有人会想翻过这座大石山的！”她戳着我的手臂，仿佛想了解我的构造。怀疑我是外星人吗？
“或许我走别的路就遇不到你了。”我回答道，“如果遇到的是什么大叔大婶，未免太糟糕了。”
我很喜欢这个女孩。从第一眼看见她便吸引着我。我觉得翻越那座大山有了某种仪式一般的意味，指引我遇到了眼前的可人。
那只叫做黄黄的猫凑到我身边，跳到我的腿上，喵喵地唤了几声，盘身打起盹来。我轻轻地抚着她，小猫发出表示舒服的咕噜声。
椰林树影，水清沙幼，我感觉到了脱离尘世的轻松。
女孩也来到我身旁坐下，她穿着白色的衬衫，衣服有点大，但配上她齐耳的短发，有着说不出的洒脱。
她将头发撩到耳后，问：“这次住几天？”
“五天。不打扰吧？”
她的嘴角有着浅浅的笑容：“我很开心。”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女孩真挚的笑容，微风吹拂，秀发微微扬起，我不由地看醉了。
她注意到我的失态，瞪了我一眼，问：“今晚想吃什么？烧茄子还是煮茄子？”
“你这里只有茄子？你不是经常去捕鱼么？”
“我不管。我喜欢吃茄子。”她蛮横地说道，“不愿意？出门左转度假村全是山珍海味。”
我熟知她的脾性，也不恼，问：“你怎么这么喜欢茄子？”
她瞄了我一眼，低下头，看着清澈浅浪，犹豫不决道：“我说出来你别笑啊……”
看到她这种神情我已经很想笑了，但忍住了，乖乖点头：“好，我不笑。”
“你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带着我在这个渔村长大很不容易。小时候不是一句粗茶淡饭可以形容的……”
“于是偶然一次吃到了茄子便觉得是人间美味从此欲罢不能？”我插嘴道。
女孩瞪了我一下：“不许插嘴，乖乖听我讲！”然后又低下头，回忆起来。
“那时候这片区域才刚刚开发，游人不多。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家游客，他们是一家人，来到沙滩上。他们在沙滩上拍照留念，照之前喊的就是茄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喊茄子，但我看到了他们的笑容。他们……真的很开心。”
我愣了一会，问：“这就是你喜欢吃茄子的理由？”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因为照相喊的茄子能带来笑容，于是喜欢上了吃茄子。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想起只着眼于味道而猜测的自己，又觉得十分可笑。
“你骗我！说过不笑的！！”她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恼怒道。溅起的浪花把黄黄惊醒了，她喵地一声蹦到一旁，疑惑地看着我们俩。
不知是因为晚霞还是害羞，她的脸上红彤彤一片，配上她此时娇斥的表情以及微微撅起的小嘴，我的笑意更加收不住了。
结果最后我的晚餐只有白饭，连茄子都没得吃。
【3】
沙滩边上停靠着一艘小渔船，随着波浪飘飘荡荡，那是女孩的渔船，女孩偶尔会使着它，缓缓漂向大海之中，逐渐变得渺小，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而当她不出海的时候，会去清理这片沙滩。她在海岸外围设了网，能拦住许多垃圾，偶尔有些瓶子什么的穿过网漂到沙滩上，也会被她细心地一一拾起。
或许这就是这片沙滩特别美丽的原因，就像是一株被悉心照料的花朵一样。可是，这片沙滩从没有一个游客，我是第一个。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也没有游人，你干嘛费尽心思去清理沙滩？”我问。
“你就不奇怪？”，她挑眉质疑道，然后转身面向大海，张开双臂，感受着自然风的吹拂，“这里啊，可是我的家。”
远远漂来一个瓶子，我本以为是普通的空瓶子，结果是个漂流瓶。女孩拾起来，迟疑了一下，打开，拿出纸条。我凑过去看，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愿其他人家庭美满幸幸福福”
她将纸条收起，把瓶盖狠狠地砸我头上，说：“你知道什么叫家吗！”
她当时的语气是质问，晚上的时候我想了想，也许那其实是疑问句。
我坐在沙滩上一艘搁浅的烂木船上，夜晚的海边是非常美的，今晚的月色有些清冽，夜风习习，很是凉爽。
皓月当空，如同明珠。在月光的照映下，层层波浪仿佛一段段丝绸一般向岸边飘来，然后又悄悄散去。
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晚风不小，吹得她头发有点凌乱，她将头发梳到耳后，指尖划出半圆，动作简单而独特。
“洗完澡了？”我问。
她没有搭话，反问我：“很漂亮对不对？”
“你是说沙滩还是你？”
“你们大人就知道油嘴滑舌？”
我看出她心情似乎不好，招呼她在我身边坐下。也许是因为刚洗完澡，皮肤滑腻而冰凉，我脱下外套，给女孩搭上，“晚上冷，别着凉了。”
“都在这生活十一年了，怎么会着凉。”嘴上这么说着，但她还是乖乖披着我的外套。
“怎么了？不开心？”
她不说话，从裤袋里掏出了早上的漂流瓶纸条，皱巴巴的。
“这其实是我写的。漂流瓶是我几年前扔的，我自己都忘记了，今天早上捡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她展开纸条放在手心，“这字迹真丑啊，你肯定又在心里笑话我了。”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说起来：“爸爸不要我和妈妈，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带大。她说，女孩子也可以独立自强。所以我会很多东西，我会捕鱼，会煮饭，会做家务，会缝衣服，会演奏乐器，妈妈说我可以独立了，她笑得很开心，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醒来。那次看到别人一家拍照，我就想，到底一家人在一起是什么感受？我不知道答案，所以希望别人能家庭美满。”
我看着她的眼睛，很明亮，如同天空的明月，只是神色间带着几分她这年纪不该有的忧郁，反而增添了独立成熟的美。在这么娇小柔弱的身躯上展现出独立成熟的美啊，真是让人沉醉不已。
我没有说话，轻轻搭着她的肩膀。她也不再说话，轻轻地靠着我。我看着她，她的手白皙嫩滑，柔若无骨，她的唇薄而润，似冰如玉，真是一件艺术品。
远处飘来了某种音乐声，大概是二胡之类的乐器，演奏着我不知道名字的民乐，有着哀而不伤的韵味。和着音乐，女孩轻声唱了起来：“天重重，云茫茫，梦悠悠，忆沧沧……”歌声明明出自耳边，却仿佛飘散到天地间，每一句词，每一个字，都在向我倾诉女孩的心声。朱唇张张合合，让我的心彻底迷失在了歌声里，这天地间变得朦朦胧胧，仿佛有一个寂寞而空灵的声音在向我乞求着什么，其中又蕴含着不屈和倔强。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已经起身走了。我独自坐在船上，回味着刚刚的歌，我低声念着歌词，看向天空，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了。
不多时，月亮再次出现，我抬头看去，却多了几圈朦胧的月晕。
【4】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或者说昨晚睡得不怎么好。也得益于此，让我没有错过难得一见的朝霞。朝阳从无到有，天空从蓝到红的过程，蕴含着某种伟大，让人心生敬畏。太阳在海上燃烧起来，烧红了整片天，那一片片云化作了跃动的火焰。
“你这懒虫今天起得真早。”女孩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过身，她又变回了平时的她，齐耳的秀发透着说不尽的潇洒，明亮的双眼闪着说不尽的自信，红润的唇边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个十一岁的女孩，仿佛从未孤独，从未忧郁过一样。
“早呀。”
“喵~”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在我脚边蹭了几下。
我心中好奇昨晚听到的乐器，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提起。犹豫之间，她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那是什么乐器？”
我很诧异，用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表情看着她。
“你们大人的心思太好猜了。”她一脸讥笑地看着我，“那乐器叫椰胡。”
“椰胡？椰子做的？”
她点点头，问：“你喜欢那音色？”
“也许是你歌唱得太好听。”
“油嘴滑舌！”她嘴上斥着，但看上去很高兴，“我旧屋那里有把椰胡，你要不要？”
“我要来何用？我又不会。”
她站到了我身边，黑发垂下，我看不清她的神情：“看到它，你会想起我吧。”
“与其睹物思人，不如你跟我一起走？你这儿这么远我能来几次？”
我俩沉默了几秒。
“中午吃过饭就出发去旧屋。要上山的，你准备好。”自顾自说完，她便转身走了。转身的方向避开了我，我只见到了扬起的短发，只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中午吃的是烧茄子。如果忽略女孩对茄子异常的执着，她绝对称得上是个大厨。即使这几天三餐不离茄，但她还是能让我吃得津津有味。
我帮她收拾好碗筷，便一起离开了小屋，上了山道。
这座不是石山，脚下是厚实的泥土，整座山郁郁葱葱，满眼翠绿。
女孩兴致很高，路上跑跑跳跳，哼着简单而动听的小曲，偶尔逗一逗跟随而来的黄黄，她清脆的笑声很是悦耳。
路过一条小溪，她光着脚在溪水里嬉戏，双脚嫩白而小巧，就像两条小鱼畅游在小溪里一般。忽然，她趁我不注意，泼了我一身的水。
“哈哈哈。笨蛋！”
我这才发现，这丫头真的只是个孩子。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她笑完之后又很快沉下了脸，似乎在想着什么。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雷声，抬头看，天色有点阴沉。是在担心下雨吗？
“我们走快点吧，可能要下雨了。”
“嗯，旧屋就在前面，很快到了。”
结果，当我俩被淋得浑身湿透时，那个“很快到了”的旧屋还是毫无踪影。
【5】
外面下着暴雨，哗哗啦啦地冲刷着大地，豆大的雨水打在树叶上，打在屋顶的铁皮上，打在地面上。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间小屋子一样。耀眼的电光在窗外闪烁而过，随之而来的是震耳的雷声。
我和女孩是握着手冲进屋子的，我们对视着，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又或许是觉得刚刚的雨中狂奔实在很有意思吧。
笑完之后，她的脸却立即苦了起来：“怎么办呀，这雨好像要下好久啊。”苦涩中，又带着几分我所看不懂的庆幸。
“那也没办法，乖乖等呗。”我无奈地耸耸肩。
她好像想说什么，扭捏着又说不出口。
我看了看她，说道：“全身湿透了不好受。我转过身去，你可以把内衣脱下来。”
也许被我说中了，她低着头沉默不语，难得没有跟我牙尖嘴利，轻轻点了点头。我转过身去了。
衣服褪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小恶魔弹奏的交响曲，格外诱人。
“我可以脱掉衬衫吗？我也蛮难受的。”我说道。
她过了几秒才微弱地“嗯”了一声。
我一边脱掉外衣，一边想要冲淡屋子里奇怪的气氛：“喂，这可不像你啊。”
“我……我有点怕。”
她居然没有反驳，听声音听语气这何止是有点啊，简直是怕得颤颤发抖。
“你没事吧？我可以转过来吗？”我担心道。
回答我的却是一个拥抱，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从我背后紧紧地抱着我。我低头看着她绕到我腹前的双手，比平时更白了，近乎毫无血色。
她的肌肤很滑，身子紧紧贴着我，我的腰甚至能感觉到她胸前若有若无的弧线。但我却无法升起任何异样念头，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颤抖，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不再犹豫，转过身，蹲下，将她抱在怀里。这个娇小的身躯终于褪下了平日的坚强和独立，显得那么柔弱，那么可怜，就像那暴风雨下的小草。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我像哄小孩一样轻抚女孩的背，真的很嫩，很滑，也很纤细、柔弱，让人心疼。
她紧紧地缠在我身上，我们的体温温暖着彼此，失色的花容逐渐平静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个乐观大胆的女孩吓成这样？我疑惑不解。
她依然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头低低地埋着，乌黑透亮的秀发不断蹭着我。
“你当自己是黄黄？”
“哼。”
“告诉我，你害怕什么？”
“我怕屋子会塌。”
这是借口。“还有呢？”
“我怕惊雷闪电。”
这也是借口。“还有呢？”
“我怕山泥倾泻。”
“说实话！”
“能不能多陪我几天，我怕你不再来我这儿了……”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早上无意间那句“你这儿这么远我能来几次？”对女孩造成了何种伤害和困扰。我失笑地在她耳边说：“我也怕。”然后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抱得更紧了。
就这样，在狂风暴雨中，我和这只十一岁的小野猫抱着彼此睡了一晚。
【6】
到底是所有的相遇都会迎来离别，还是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有下一次相遇？我说不上。我问女孩，她说是后者。
离别那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黄黄无忧无虑地跟在我们后面，不时在我们脚边来回穿过，然后欢快地喵喵喵地唤几声。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看着我。
“我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挑起左边的眉毛，似乎又想到什么主意：“我的生日在六月。我给三次机会你猜。我告诉你结果是大了还是小了。”
这似乎是个概率游戏，我也来了兴致，我决定采取二分法，虽然概率还是不大，但至少有点机会。
“15号。”
她摇摇头：“大了。”
“7号。”
她依旧摇摇头：“还是大了。”
最后一个机会了，我有点紧张，剩下一到六，我有六分之一的机会。
我深呼吸了几下，决然道：“5号！”
女孩愣了一下，忽然很开心地跳了起来，“耶！”地欢呼一声。
我猜中了？
她满脸笑意地跳起来，拍了拍我的头：“你这笨蛋果然猜错了！哈哈哈哈！”
“那你生日到底是几号？”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我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说吧，什么事？”
她拉着我蹲下，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少女的呼吸吹在我耳朵上，有点痒。她的话让我有些愣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张开红润的双唇，印在我的嘴唇上，她的舌头钻了进去，湿湿的，滑滑的，甜甜的。不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黄黄也一蹦一跳地跟着她，活像两只顽皮的小精灵。
“记得我们的约定啊！再见啦！”她背着我举起右手，用力地摇着。
我当然想再见，所以才说不出再见。我看着女孩的背影，这个喜欢穿白衣服的女孩，这个秀发齐耳的女孩，这个喜欢吃茄子的女孩，这个把自己的沙滩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女孩，这个精通音律的女孩，这个身世凄凉却乐观向上的女孩，这个白皙嫩滑如同艺术品一样的女孩，这个十一岁的女孩……
其实在沙滩跟她一起度过的日子加起来连半个月都不到，期间发生的事情却多得好像永远都回忆不完。我又想起了临别时她的吻。
那抹弧度，那丝温存，那阵香气……我大概会惦记一辈子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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