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几乎实质的杀意让对面的铁血狙击手格外显眼。
黄灿估摸着距离足够近了，微微起伏身子，缓缓用手撑起，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动力凝聚在腿部瞬间发力翻滚而出。他保护住自己的头部借着惯力滑向那杆步枪，浑然不顾背部被碎石刮伤的疼痛，耳边空明一片，整个世界仿佛顷刻间安静下来。
“到手了！”他一片振奋，冰凉刺骨的触感从他的手中传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发着，紧接着想要迅速转动身子却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像是被撕开的剧烈疼痛。
那确实是被撕开的——被子弹洞穿了。
声音在哪他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对方肯定换了个位置继续观察，他只能紧挨着残垣断壁来保护自己，他甚至觉得这片残垣断壁根本不能阻挡住对方第二发的狙击子弹。但这不是问题，只要对方开了第一枪他就有信心在对方换弹之前给予回报！
那么，得先知道自己手中的步枪究竟是何武器了。
借着月光，一杆造型颇具时代沧桑感的步枪显出身影，当然，这不重要，即便它只能机瞄而没有倍镜——即使有在这一片深邃的黑暗也用处不大。
但问题是，这是一杆典型的拉栓式步枪，他根本没有接触过！即便它们活跃于一战，在二战仍然服役，经起了无数考验。就在不久前自己还面临着高科技机器人给自己带来的死亡威胁，没想到现在居然要用一把落伍的拉栓式步枪反击，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这强烈的反差几乎让他差点晕厥过去，自己拼死拼活居然会为了一把古董枪，如果不是之前军装少女用它击倒了想要杀害自己的犬型机器人，黄灿估计会用它给自己一颗光荣弹。
灰色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田野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春田？”他认出了手中紧握的拉栓式步枪，下意识地说出来它的名字，却是更加紧握，仿佛再将自己和少女的性命紧紧拽住。
“嗯？什么事？”少女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郑重回应，大概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接着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像做错事一般低着头。
黄灿莫名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改变，一颗强有力的子弹射穿了他的掩体向他的胸前冲刺，一股重力将他击退几米远让他暴露在外，胸前口袋的手机摔落在地，上面嵌着一颗还在冒烟的子弹。
砰——
就在即将摔落在地之际，他手中的春田步枪也伴随着枪口的火焰射出一颗灼热的子弹在远方冒出一片火花。
“好！”
他忍不住为自己叫好，趁着敌方休整的时机，连滚带爬地翻进一处钢筋横入的混泥土旁，大口呼吸着粘稠的空气，生涩的拉好步栓，感受着肺部灼热的气息逐渐被冰冷刺骨的冻风更新迭代，心下盘算着自己还有几颗子弹。
灼手的枪膛静静地躺着六颗子弹，发出微弱的淡光，它们就像一个个被征集而上的士兵，忠诚的完成自己轻轻拨动扳机的命令，肃杀而又威严。
他想了想取下一颗子弹，紧紧揣在手里。坚硬的弹头刺破了他的皮肤，疼痛一时让他战胜了疲惫，素黄色的弹壳在月光下映着他狼狈不堪的脸色，他勉强让自己笑了笑。接着他发狠咬破嘴吧，用鲜血滋润着自己干枯的嘴唇，过了五秒大约感觉到手上的伤口不再淌血，因为冻风的原因粘稠无比的血渍染着手掌，一把抓住了那杆和死神伴舞的春田步枪。
至少可以确定不会手滑甩出步枪了，他心想。
将子弹轻轻的递到旁边的断璧上，借着月色的反光细细观察着百米远的勾栏瓦阖，他耐心的等待着。狙击手的对决就看谁能熬住，谁的心理承受能力强。
我是一块石头，没有呼吸，没有声音，没有颤抖。
渐渐地，他的心思飘荡到更远了...
最初的一刹那间是可怕的。没有什么比一片死寂的废墟更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悲。或许这里的人类，他们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倒了下来。这些被袭击的坚强的人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们自己互相枪击来犯的铁血却忘记有序的引导难民避退。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悲愤的向着一片没有感情的钢铁发起决死攻击掩护他们的家人。一家人在互相呼喊，淹没在一片枪声旦雨。这是一场悲渗的战斗，连妇女和小孩也卷在里面。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枪弹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放射出来。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犬型机器人踏着尖锐的四肢戳穿了人类的尸体残骸，拖着他们的肠子与筋肉四处撒野。这更加重了纷乱的程度，就连反击的佣兵们也惊跳起来失去战意加入溃败的队伍。
人们践踏在受伤的人身上。地下到处是呻吟声。这些人惊惶，那些人吓昏了。没有感情的铁血四处寻觅着存活的人类进行灭口。在这一切中，只有一个身着深蓝色军服的少女还抱着阴沉的冷漠态度，靠着一垛墙坐着，一面为流血受伤的身体止血，一面镇静地给步枪装上子弹，在黑暗中放枪。铁血们随着子弹的怒吼倒在地上，剩余的铁血四处宣泄无谓的火力。不时爆发出一阵喧闹的射击声。然而少女早已转移了阵地，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
一击即退，一击必杀；如果在同一个地方射出两枪，那么第三发子弹将会嵌在你的脑门上宣示着铁血们的彻底胜利。她明白这一点，无论成与不成游荡在这片死域里，成为这一片死寂之地唯一还活动的存在。
黄灿心明白过来了，自己是绝对不能同机器比的，这片哀嚎的土地无时无刻都在影响自己的心旌，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胜算就越低。
深邃的黑夜在渐渐消退，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废墟上的有利地形也没有任何一方抢占，也没有任何一方争夺。人类和机械就象两只猛虎的凝视对峙，谁也不能先行脱离战场。
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和平，要打破的也是和平，要争取的还是和平。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恐怕，那些因仇恨而行动的人类和那些没有感情的机械都不曾想过，也不会想，因为那毫无意义。任何一方倒下之前，这场人与机械，理性和感情的战争永远也不会落下帷幕。
阴风列列，黄沙卷起磨人的沙粒，在漫漫的沙石里，冒烟的焦木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刺激着黄灿的鼻腔。
在黄灿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伟大的国家叫做美国，有那么一个美妙的梦想叫做自由。在那里，只要你手里钱比别人多，仓库的炮弹比别人猛烈。你有着随心所俗的自由，你有着美丽无比的自由借口，你可以以一种光荣的名义告诉世界，这是我想要的自由。战争的存在虽然会带来不可磨灭的灾难，但同样，换个角度想想，这时的战争只不过是为了下一刻和平而打下基础罢了。
怔怔的望着手里的美式拉栓步枪，因为即将而至的黎明前夕的黑幕而一片漆黑，黄灿终于下定决心开动第一枪。
好了那边的，给我站起来！
只要有一滴血尚在沸腾 只要有一只手还在握着步枪。为了自由，为了救赎，即使血汇成涓涓小溪，尸体堆积如山。在这里，不为了谁，不为了命令，单单为了自己...勇敢的开出第！一！枪！
砰——
他猛烈的甩头，汗渍混着污渍甩在墙壁上，一片腥红布满了他的左眼。
“找到你了！”
他的左眼一片血肉模糊，几乎睁不开来。但足够了，对方枪口的火焰太明显了。子弹是可怕的，是血腥的，根本没有一点人情味，只有无情的嗜血的杀戮。带着黄灿的怒火和解放，远处一团爆炸显得如此亲切，就像是烟花绽放一般。
“我发誓，我喜欢看你们爆炸时候的样子！”黄灿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洗了一遍，被战火侵蚀的脸面一大半被侵成红色。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半醒半睡之间，只看见红色的视线处有一个少女正踉踉跄跄地向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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